进入太虚之境的,除了苔丝,还有妮可。
妮可从妖窟脱身之后,在黑森林入口处找到了马车和箱笼,策马狂奔,上演了另一版的敦刻尔大撤退,把自己累得精疲力竭。逃到离益稼郡不远的梅田湖镇,妮可再也跑不动了,浑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马也口吐白沫,又困又乏,随时都有可能倒毙。
找了个树荫喘定了一口气,妮可狼呑虎咽地啃了一个煎饼,捧了一口路边的溪水喝了,套上马正要赶路。就在这个时候,迎面来了几个公差,有捕快,也有衙役。公差们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拿出一幅绢丝画比了比,大惊失色地说:“你叫妮可?你是从平德府来的?”
“嗯!”妮可肯定地点了点头。
“哎呀,我的个天哪!郡守大人已经下了死命令,找您找了二十多天了,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公差一拍大腿,才发现自己用词不雅,拱了拱手,歉意地笑着说:“夫人在上,请受我等一拜,如有得罪的地方,请您多多担待。这下子好了,郡守大人一定会高兴坏,我等的赏银也有了着落。”
见到人精,妮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和秦可卿,不期遇到了警幻仙子,在梦里游了一趟太虚。几乎每天每天,每夜每夜,妮可都要跟人精腻在一起,嬉笑打闹,抚今思昔,搂着他的脖子,躺在他的怀里酣然入梦,然后又从梦里笑醒。
尤其是苔丝避开闲人,人精乔装改扮,在国贸商行秘密见到妹妹艾米莉之后,这种不真实的惑觉就更加强烈。人算不如天算,妮可总算找到了一个亲人,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接续了久违了的血脉亲情。老天爷待她不薄。
看得出,艾米莉也十分开心。她们就像地下情人一样不定期约会,有时是茶庄,有时是酒楼,有时是鸡毛客栈。从天上掉下来一个郡守姐夫,艾米莉没有不高兴的道理,撇开官商勾结不说,但至少对她的生意大有帮助。
郡守就是郡守。
有一天,妮可正无聊,在闺中闲坐。小跟班二愣跑进来报告,说是有一个美女求见,在衙门外等候。妮可点了点头,不用问她也知道,来的一定是妹妹,一定是艾米莉,她就经常用这种方式求见,有些故弄玄虚。
出了衙门,来的果然是妹妹艾米莉。她坐在一辆马车里,扒在车窗口不停地张望,焦躁不安的样子。见到姐姐妮可,她气急败坏地说:“姐,快,快上车,人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都是些傲来国的大人物,神一般的存在。”
什么样的大人物?犯得着艾米莉如此巴结?妮可一直有些犹豫,马车一路疾驰,她也一路胡乱猜测。可妮可到底没有忍住,半是幽默半是调侃地说:“来的都是些什么厉害角色?该不是傲来国的皇后吧!”
“姐,你就少臭贫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艾米莉一脸的诡诈,又卖起了关子。
“可恨!”妮可有些恼火,暗暗地骂了一句。
马车七弯八拐,穿街过巷,翻过一道坡度不大的山岗,一座皇家庭园就到了。庭园掩映在绿树丛中,百鸟啁啾,古木森森,隐隐露出玲珑剔透的楼台亭阁,远远就可以听到溪水泛泛作响,一股氤氲的水气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不愧是皇家庭园,有三道门禁,防守相当严密,由御林军把守。幸亏艾米莉人缘好,交游广,再加上有总管的人带路,军士们简单地盘问了几句,一不搜身,二不验证,就卖个面子放了行,基本上都是一路绿灯。
皇家庭园面积很大,道路曲径通幽,四通八达,楼台亭谢鳞次栉比。而妮可、艾米莉到的地方,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妮可置身其中,茫然四顾,感到自己很渺小,渺小得不可方物,就像大海中的一叶轻舟,蓝天上的一朵白云。
马车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在一幢古朴的红楼前停了下来。红楼规模不大,却显得雍容华贵。既有历史的厚重,又有岁月的沧桑,让人油然而生敬意。站在楼前石阶上迎客的两个男人,一个面目俊朗,一个丰神飘逸,都非同寻常。
“稀客,稀客!里面请!”见到艾米莉和妮可,两个迎客的男人都同时迎了上来,同时拱了拱手,异口同声地说:“八王爷和八王妃听说董事长您亲自来,简直高兴坏了,早在里面候着哩!菜都快上齐了,就等您了。”
屋子里吵吵嚷嚷,活色生香。
妮可紧紧跟着妹妹艾米莉,寸步不离。她一眼望去,只见一群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围着一张八仙大桌团团坐定,抽烟的呑云吐雾,喝茶的慢条斯理。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荤荤素素,色香味形俱全,正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清香。
“哎哟,本王真是望眼欲穿哪!坐,请上坐!”一个白胡子老头见到姐妹俩,很激动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接着又说:“大家这下子放心了吧,连财神爷都到了,艾小姐侠义仁心,她可是我助残基金会最大的金主。大家鼓掌欢迎!”
“哪里,哪里!王爷过奖!”艾米莉很谦虚地推让了一番,才在主位上勉强坐了下来,接着又说:“王爷,我这里有个新人想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姐姐妮可,也是新晋郡守朱平的夫人。今后,助残基金会的所有事务,将由她代表我全权负责,大家都听清楚吗?”
妮可猜来猜去,原来妹妹给自己派了个苦差。她不由得有些恼火,暗暗地踩了艾米莉一脚,拱了拱手,尴尬地笑着说﹕“妮可不才,请大家多多包涵!”气归气,恼归恼,艾米莉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八王爷愣怔了一下,脸倏地一红,终于缓了过来,拈了拈胡子,爽爽朗朗地笑着说:“欢迎新人,欢迎郡守夫人加入。来,我提议,为了我们的慈善,为了天下千千万万的残疾,居有其所,病有所养,老有所依,干杯!”
“干杯!”大家都纷纷响应。
妮可被妹妹艾米莉摆了一道,稀里糊塗地加入了助残基金会,懵里懵懂地当上了基金会的董事长。人这一辈子,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命运,是自己左右不了的。人只有学会豁达,学会随遇而安,才会找到真正的快乐。
说实话,虽说懵里懵懂地当上了基金会的董事长,可妮可却对这个职务十分抵触,甚至有些反感。她不是反感慈善,反感残疾人,而是反感妹妹艾米莉成事的方式。
可被坑归被坑,反感归反感,妮可也没有办法拒绝,班得上,事得干,各项工作都得开展。至少,她不能让助残基金会在她的手里停摆,关张。俗话说得好:在其位,谋其政。
助残基金会僻处在竹荫街,与郡衙相距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多分钟,乘马车也就七、八分钟左右。房子不大,也不多,是由国贸商行出资,七拼八凑在外面租赁的。说不上豪华,但也不算寒碜,刚好够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办公而已。
说白了,助残基金会有两大职能,一是满世界找钱,二是满世界花钱。找钱无非是两个途径,一个是上门乞讨,二个是开慈善晚会募集。
讨钱和募钱的人必须地位崇高,身份特殊,具有超强的影响力。既能镇得住牛鬼蛇神,又可以结交豪强权贵。长袖善舞,能屈能伸。
而花钱就容易、简单多了。助残基金会开办了十几家残疾院,孤儿院,找再多的钱也是杯水车薪,僧多粥少。这样一来,助残基金会只有拚命地开慈善晚会,拚命地从富户豪强的口袋里掏钱。募得多,花得也多,根本就没有余钱剩米。
在公司,大家都很亲切地叫妮可妮董,或者妮姐,恭恭敬敬。妮可心里清楚,她是沾了丈夫的光。其时,人精刚刚破了玉玺案,帮皇上找回了传国之宝,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其职务也一迁再迁,加了一品衔,同时还兼着大理寺的正卿,位高权重,风光无限。
业务上的大小事,一般都由妮可拿主意,搞不定或有疑问的地方,妮可都会去找妹妹艾米莉商量。她毕竟鬼点子多,人脉也广,认识傲来国几乎所有的富户豪强,拥有无与伦比的号召力,振臂一呼,应者千人。银子,对于她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己。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火热的夏天就过去了,秋天就像一个踮起脚尖蹦蹦跳跳的女孩子,翩翩然如期而至,日子变得短了起来。地表的温度急剧下降,昼夜的温差也开始拉大。有穿单衣的,有穿夹袄的,有穿短衣热裤的,真应了那句:四时八节乱穿衣的古话。
一入秋,妮可就忙了起来。秋天不仅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开办慈善募捐晚会的大好时机。本来,妮可还想着晚会有妹妹艾米莉帮忙,自己不是很辛苦。可关键时刻,艾米莉患上了重感冒,身子战战兢兢,忽冷忽热,根本就指望不了,紧要关头掉了链子。
没办法,妹妹艾米莉来不了,妮可只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顶上,无牛只好马耕田。妮可事必躬亲,上至请哪些人、节目怎么编排,下至准备什么样的酒水、什么价位的菜式,都得由她亲自定夺。
说实话,她有些佩服妹妹艾米莉,自已这么一个小摊子都忙慌了脚手,她可是要主宰一个商业帝国,半点都不能马虎,也不敢马虎。
慈善晚会定在京西大酒店,九月十七日至十八日两天,妮可出面包下几乎所有的房间。人也请得不少,用十四开的白纸密密麻麻写了八页,每一页都是钱哪!每一个名字都是希望。发完请帖,网己经撒下去了,有没有鱼她就不清楚了,妮可就像一个坐等收网的渔翁。
十七是个好日子,老天爷都很配合,阳光普照,万里无云,天空干干净净的,蔚蓝得就像上了一层颜料。来的客人也很多,都是业界大佬和炙手可热的人物,既给了艾米莉的面子,又卖了她妮可的人情。为了撑场面,妮可请了丈夫人精和八王爷出面待客。
当然,维特秩序、弹压屑小的十几个捕快,也是人精派过来的。他们都全副武装,整整齐齐地站在酒店门前,给晚会增色不少,也吓退了一些心存歹念的坏人。
妮可虽说也参加过类似的慈善晚会,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过程会这么复杂,程序会这么繁琐,上头一根线,下面万棵针,从芝蔴到绿豆都要过问,忙得她焦头烂额。
说白了,慈善晚会就是慈善酒会,就是让嘉宾们一边欣赏娱乐节目,一边喝着美酒,迷迷糊糊地把银子给捐了。会上,妮可端着一杯酒,劳燕似地在席林中穿梭,酒量不大,可喝得不少。这么多人来给她捧场,她不喝不行。
再说,酒喝的不是酒量,而是人情和面子。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谁还会在乎那二两猫尿?这样一来,妮可就不得不鼓起勇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客人们推杯盏,来者不拒,把自己喝得迷迷糊糊,晕头转向。
从古至今,尤其是一些文人骚客,都把酒都吹得神乎其神,不乏名篇佳句。可对于妮可来讲,喝酒是一件十分难受的事情,特别是喝醉了的时候。妮可只觉得胃里在翻江倒海,波涛汹涌,胃酸掺和着乙醇,一股股地往上涌。
妮可实在受不了,只得醉里偷生,躲到舞台后面的一个茶水间去休息。茶水间里不光放茶水,还有一张木床。
苔丝刚刚躺下不久,门外窜进了两个矬子,死死地堵住了大门。苔丝睁开眼看了看,矬子还化着浓妆,应该是草台班子里的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妮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一个矬子四顾无人,飞快地拔出靴套里尖刀,电光火石般地剌向妮可。妮可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往床里一滚。矬子一刀剌空,手腕一翻,尖刀又刷刷地刺了过来,刀锋耀出了一片片的寒光。
也许是妮可命不该绝,关键时候,她脖子一抻,小嘴一张,一口胃里的秽物,劈头盖脑地都喷在矬子的脸上。矬子脸上又粘又滑,恶臭无比,眼睛也看不见了,只得扔下尖刀,抱头鼠窜,咚咚的脚步声在长长的廊道里回响。
另一个把门兼望风的矬子恼了,十分狰狞地一笑,目露凶光,挥舞着尖刀扑了过来。苔丝经此一吓,一身的醉意都跑得干干净净,她捞起了地上的一只开水壶挡了挡。噗哧一声,开水壶被尖刀刺穿,热气腾空,矬子也被开水烫得呲牙咧嘴。
妮可一壶在手,勇气大增,就着被矬子刺穿的那个豁口,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一满壶热气腾腾的开水,兜头盖脸地浇了过去。开水溅在皮肉上,滋滋地响成了一片。
矬子冷不防被淋,捂住脸痛得咬牙切齿,鬼哭狼嚎,只一跳,跳上了窗台,一头钻出窗户,落荒而逃。妮可掼下水壶,探出身子伸手一捞,捞到了矬子脚上的一只湿鞋。
妮可捧着胸,吓得魂飞魄散,一口气半天也提不上来。就在这个时候,捕快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一行人押着先逃跑的那个矬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矬子一边骂,一边跳,样子十分滑稽,不愧是草台班子里的小丑。
人精不敢怠慢,打开郡衙,连夜升堂突审。矬子虽然人长得猥琐,却是一条硬汉,咬紧牙关,抵死也不招。人情也火了,一拍惊堂木,吩咐大刑侍候。矬子见势不妙,咬碎藏在牙缝里的胶囊,吐出一口白沫,头一歪,去见了阎王。
矬子说挂就挂了,没有半点的征兆。
一连几天,妮可都沉浸在莫名的悲痛里。说起来,矬子跟她毫无过节,且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连命都不要?非要致她于死地?给她留下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团?让她背负着一条人命,活在无边无际的恐惧里?
他是受谁指使的呢?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怀着什么目的?妮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几乎绞尽了脑汁。她就像走在一座迷宫里,岔口纷繁,路很复杂,转过来,转过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她真的想大喊一声,想哭。
妮可不甘心,把捞到的湿鞋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布鞋,灯芯绒的面料,白布绱边,针脚细密,穿在脚上肯定舒服,应该是出自巧妇的手。仔细闻一闻,鞋底上似乎还有一股青饲料的气味。
丈夫人精也说,他派人去调查了草台班子。班主是个糟老头,赌咒发誓,说两个矬子都是毛遂自荐,前半个月入的伙,一个演嬖童,一个演小丑。他也不知道矬子会丧心病狂,去行剌郡守夫人。否则,就是借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收留他们。
不过,老班主还补充说,矬子不是等闲之辈,显然是有备而来,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不管是小丑,还是嬖童,不管是乌龙绞柱,还是鹞子翻身,都演得十分到位,逼真。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也就是说,矬子经过明显的专业训练,或者,出自某一个犯罪团伙。
灵感来自于发现。
妮可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有了一个主意。她不动声色,戴上墨镜和宽檐礼帽,唇上粘上了一撇假胡子,拄着一根文明棍,扮成一个阔佬的样子。整日里悠哉游哉,在闹市中转悠,与招摇过市的艳妓们打情骂俏,挥金如土。
一天,一天,三天,半个月过去了,不见任何动静,妮可有些焦急。有一天,妮可正拄着文明棍,装腔作势,在马路上蹓跶。突然,从树荫里钻出一大群穷孩子,乱纷纷地围住了她,拿的拿碗,伸的伸手,大爷长大爷短地乞讨起来。
妮可鼻子一酸,赶紧掏出兜里的散碎银子,一人一锞,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两锭纹银分得干干净净。穷孩子们闻讯,潮水般地涌了上来,揪衣扯脖,不让妮可走,非要讨到银子不可。妮可无法,只得把两个口袋都翻转过来。
讨到银子的孩子有些洋洋得意,冲着未要到银子的孩子吐舌头,翻白眼。就在这个时候,冷不防从街角冲出来了两个矬子,一个拿棍子,一个拿火钳,好一顿乱砍乱砸,跳脚大骂:“哪里来的野种?竟敢在大爷的地盘上撒野?”
穷孩子们见到矬子,就像老鼠见了猫,人大白天见到了鬼魅,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落荒而逃。有几个胆子小的,跑了一半,又折返过来,红着脸,有些不舍地掏出了刚刚讨来的银子,哐当一响,放进了矬子讨钱的铁皮箱。
有些怪,又有些好玩。妮可出于好奇,不由得把那两个矬子多看了几眼。无论是个子,年龄,还是长相,这两个矬子,跟谋杀自己的那两个矬子,根本就没什么两样,或者说,就是在一个工厂里生产,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吃一堑,长一智。
第二天,妮可多了一个心眼,不再走大路,而是专拣人迹罕至的小巷钻。刚从巷子里出来,就看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穷孩子,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妮可走到街角,贴在土墙上守株待兔,待之慢慢走近,她突然袭出,一把抓住了穷孩子的手。穷孩子被抓,吓得尿了一裤裆,双脚踢蹬,大喊大叫,两只小手不停地在空中抓挠。
“想要银子的话,你就乖乖的,别闹!”关键时刻,妮可急中生智,掏出一锭白银晃了晃。果然,钱能通神,穷孩子终于安静了很多。妮可笑了笑,接着又说:“要不,我们去那边的早餐店吃个早餐?咱们交个朋友!”
“嗯!”见妮可没有恶意,穷孩子怯怯地点了点头。
早餐店不大,但生意兴隆,不时有顾客出出进进。妮可找了张僻静的桌子坐了下来,给穷孩子要了四张鸡蛋煎饼,一碗面条。自己则点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穷孩子也许是真的饿了,一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支烟的功夫,就风卷残云似的,把四张鸡蛋煎饼和一碗面条都造得干干净净。
四顾无人,妮可就趁着机会跟他聊了起来。穷孩子外表木讷,口齿却十分伶俐,有问必答。穷孩子十二岁,不知姓什么,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大家伙都叫他狗剩。算起来,在这一带乞讨,已经十年了,也算是元老级的人物。
“讨了十年?那为什么见了矬子还要怕?还要跑?”妮可故弄玄虚,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圆圆的。其实,她是在抛砖引玉。果然,狗剩经不住引诱着了道儿,神神秘秘地说:“大爷,你有所不知,人家是黑龙会的人,家大业大,人多势众,我们不给他们上供,就会挨打!”
“什么黑龙会?这么厉害?有空了带我去见识、见识!”妮可十分友好地拍了拍狗剩的肩,把一大锭银子塞进他的手里,拍拍胸脯,接着又说:“狗剩,你别怕,有我哩!到时候,我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咪西咪西大大的有。”
“大爷,那就明天吧,晚上九点在这里见面,不见不散!”狗剩沉吟了半晌,又十分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接着又说:“大爷,我求求你了,千万保密,人命关天哪!黑龙帮我们惹不起!”
“好,好!”妮可喜出望外,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