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金牛确实是背着艾米莉,从宝窟里溜出来的。
金牛趁艾米莉不在,监管宝库的天贵星陈坎又上了天庭。于是,他从洞窟里跑出来,先是想到人间里去逛逛,去见见世面,不想就被美女巧云迷上了,动了凡心俗念,险些铸下了大错,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这一阵子,艾米莉刚处理完与姐姐苔丝的债务,连夜从西津县赶了回来。苔丝和公司都转危为安,她却累得够呛,三天两夜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看上去她又瘦了,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眼睛里布满血丝,且有两个十分明显的黑眼圈。
回到家,艾米莉的第一件事就是补觉。她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不吃不喝,一连睡了两个整天。堤外损失堤内?,她一定要把所有的损失都夺回来。不然,她就吃了大亏,又输银子,又伤身体,屙屎打喷嚏——两头蚀本。
睡到第三天,艾米莉神思恍惚,再也睡不下去了。她被一个恶梦惊醒,浑身汗津津的,跟热水洗过一样。她梦见一条金牛,像刚水里爬出来,浑身上下湿淋淋的,金光闪闪。金牛鼻子上穿着一截牛绹,一屈膝跪在她的前面,磕头如捣蒜,客客气气地说:“主人,饶了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我该死,我该死!”金牛连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声音十分响亮。
这个梦怪怪的,实在有点蹊跷。这牛怎么叫她主人?又怎会开口说话?它一条牛,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艾米莉想痛了脑仁,也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她只有不去想。她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寐。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像有一块大石头从天上掉了下来,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晃荡。有人拍掌欢呼,嘿嘿,掉下来了,好大一片金光,好大一条金牛。有个人说,没掉,金光扑在地上,又往皇庄那边飞去了。
艾米莉骇了一大跳。她确实是听到了大石头落地的巨响。为了印证自己的梦境,艾米莉就像是条件反射似的,马上穿衣跑了出去。她围着房子兜了一个圈子,也没见到那块掉在地上的大石头,梦里的金牛也无影无踪。
也许这就是幻觉,这就是一场骗局。艾米莉喃喃自语,又回到房间,又在床上躺了下来。可不知怎么的,她再也无法入睡,再也无法安定。脑子里纷纷扰扰,全是那块从天上掉下来的大石头,全是那条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大金牛。
人都是藏不住心事的,更何况,是与自己梦境有关的一个秘密。艾米莉想来想去,再也坐不住了。她把自己与黄金有关的事物,都像放电影似地过滤了一遍。心猛地一个激凌,不好,莫非…莫非是自己在皇庄里的宝窟出了问题。算起来,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去过了。
那些黄白之物,虽说是笔意外之财,可自己毕竟负有看守它的责任。艾米莉立刻吩咐僮仆备马,快马加鞭赶往皇庄。在皇庄,她稍作停留,冲进自己的办公室,在保险柜里找出洞窟的钥匙,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艾进村,走进了山神庙。
山神庙在艾米莉的倡议下,修缮一新,增设了两间大殿。一间供奉勇尝百草,制耒耜,种五谷,开辟集市的神农氏炎帝。一间供奉计亩设井,划野分州,营造宫室,制作舟车弓矢,创导男耕女织,居轩辕之丘的有熊氏黄帝。
艾米莉多了一个心眼,暗暗授意皇庄理事会的秘书长楚树凡,嘱他在山神庙给自己预留了一间,作为她敬神、祈福、打坐的专用房。艾米莉亲自动手,把房间布置得美仑美奂。她用石灰、沙浆封起了那个被雷震开的大窟窿,让人一眼看上去,找不出任何破绽,任何不同。
同时,艾米莉在靠墙壁、靠原窟窿眼的地方,放置一溜楠木衣柜。她在楠木衣柜里设置了一道机关。打开机关,衣柜轧轧移开,就是一扇精钢铸就的暗门。用艾米莉手上的钥匙打开暗门,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直达她藏金窖银的宝库。
艾米莉忧心忡忡,可她表面上仍然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先在两间大殿内,给神农大帝和轩辕皇帝磕了头,上了香。然后,她来到了山神庙,掏出一片钥匙开了门,一头钻了进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她并一再叮嘱道众,在她打坐、闭关、修炼期间,恕不见客,严防打扰。
一切都是轻车熟路,顺理成章。
艾米莉打开衣柜,转动衣柜里的机关。衣柜轧轧一响,移开了一条口子,露出了一扇精钢铸成的暗门。艾米莉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左旋了三下,右旋了三下,铁门哐当一声开了。艾米莉猫下腰钻了进去,一拧门把手,外面的衣柜轧轧一响,又自动地关上了,把洞窟掩藏得严严实实。
黑暗中,艾米莉终于擦燃了一根火柴,点着了一根松油火把,高举着,一步一探地朝洞窟深处走去,洞窟七弯八拐,不时有蜘蛛网挡住去路,蹭在脸上滑溜溜的。灰尘也多,也厚,稍一不慎,就会沾上,就会搅得漫天飞舞。
算起来,这是第三次进洞了,可艾米莉还是何有紧张。越往里走,空气就越稀薄,世界也越安静。艾米莉的脚步落得很轻、很轻,却在洞窟里发出了悠远而绵长的回音。不用凝神屏息,艾米莉也可以听见,自己骤如擂鼓的心跳。
艾米莉举着火把,前前后后察看了金库、银库和珍珠玛瑙库。据她的仔细观察,银库和珍珠玛瑙库倒没什么异样,像没人来过,没人动过。金库就不同了,像塌下去了一截,很明显,像有人偷走了一些,或者做了什么手脚。
会是谁呢?洞窟的钥匙一直放在自己手上,一直归自己牢牢掌握,不可能有外人混进来,也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艾米莉搜肠刮肚,苦思冥想,根本就找不出答案。她举起火把,向洞窟的另一头走去。她心存侥幸,希望能碰上那个看守洞窟的天贵星,陈坎什么的,找他问个究竟。
可一路上,杳无人踪。别说是人,艾米莉连一只老鼠、一只蜘蛛都没碰到。可以说,没有见到一个活物。艾米莉有些沮丧,转过一道急弯,神情郁郁地走进了一座庭院。庭院里棕榈树婀娜多姿,一丛丛的芭蕉舒衣展袖,绿荫如盖。
艾米莉想了想,推开了庭院旁边的一扇侧门,也就是艾米莉第一次遇到天贵星陈坎的那个地方,从道理来讲是刻舟求剑,可他也希望有奇迹发生。艾米莉掐指一算,光她的身上,就已经出现很多怪事了,也不在乎再多了这一次。
艾米莉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推开了那扇十分熟悉的红漆门。一下子,她就被眼前所看到的惊呆了。一条金牛全身水淋淋的,犄角弯弯,尾巴不停甩动,耳朵高高耸起,低眉顺眼地站在她的面前,客客气气,毕恭毕敬。
怪的是:金牛的鼻子上,还穿着一截牛绹。艾米莉用手摸了摸,勒了勒,哪里是牛绹?分明是一根龙须,紫云谷里龙须藤上的龙须。那可是紫云谷独有的地理标志,艾米莉印象深刻。无论她身居何地?心在何方?她一眼就可以认出。
在艾米莉的记忆里,凡是龙须,就必定要和仙童、人精、地煞三兄弟,就必要跟苔丝、妮可、艾米莉三姐妹扯上关系。也就是说,金牛必定和三兄弟或者三姐妹发生了纠葛,产生了关联。那么,究竟又会是谁呢?艾米莉百思不得其解。
艾米莉看了看,在金牛的身边,还发现了一大块牛黄。牛黄呈椭圆形,表面金黄灿如黄金,异香扑鼻,拿在手上轻飘飘的。据《本草纲目》记载:牛黄具有清心、豁痰、开窍、凉肝、息风、解毒的功效,是不可多得的灵药。
说穿了,牛黄其实就是牛脏腑内的结石,与狗宝、马宝并称为世之三宝。牛黄气清香,味微苦而后甜,性凉。通过医生、郎中们的炒作,纯天然的牛黄仅一克,就价值四万多元。而艾米莉手上的这块牛黄,就比等重的黄金还要贵。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金牛鼻子上的龙须,是谁穿上去的呢?排除了苔丝和自己,那就只剩下仙童三兄弟和二姐妮可了。仙童在天庭里闯荡,地煞在地狱里厮混,那就只剩下人精和妮可。也就是说,人精和妮可都安然无恙,还活在世上?
艾米莉不由得喜笑颜开,精神一振,本能地勒紧了手上的龙须。金牛痛得呲牙咧嘴,战战兢兢,客客气气地说:“主人,你手轻一点,我好痛!我再也不敢溜下凡间了。我把养了大几千年的牛黄都献给你,将功赎罪,还不行吗?”
“你鼻子上的龙须是谁穿上去的?”艾米莉厉声问。
“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反正,我都不认识?”牛王一脸沮丧,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女的跟男的长什么样子?”艾米莉紧攒眉头。
“主人,你就饶了我吧!我被女的灌多了酒,醉得一塌糊塗。我…我实在记不清了。”牛王期期艾艾,有些委屈。想了想,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似地,接着又说:“哦,我想起来,那个男的叫人精,女的叫妮可,他们托我代向你问好!”
“这就对了,不错。好了,你玩也玩了,疯也疯了,还是跟我归位吧!”艾米莉点了点头,欣喜若狂,一把挽起手上的龙须,牵着金牛,亦步亦趋地走进了金库。金牛见了同伙,脑袋晃了几晃,就倏忽不见了。金库里面陷下去的大窟窿,也像夏天涨潮一样,一点一点地丰满起来。
有了妮可和人精的消息,艾米莉的心情舒畅多了。她破天荒地,??地吹响了口哨,步子也变得轻快多了,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想一想,老天确实待她不薄,白给她一窟的金宝,还另赠了一块大牛黄。最、最重要的是:还让她在无意中,获得了二姐妮可和二姐夫人精的消息。
归结起来,艾米莉应该感谢神,感谢上帝。出了洞窟,艾米莉鬼使神差,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山神庙,走进了那两间大殿。艾米莉接过道众点燃的信香,上上下下拂了拂,十分虔诚地插在香炉内,跪倒在地上,乒乒乓乓磕了四个响头。
山神庙里人满人患,香客信徒络绎不绝。听口音,都是皇庄附近的老百姓。其中,求神赐福、禳灾袪祸的最多。有几个小孩已经烧得迷迷糊糊,满脸通红,胡言乱语,身体不停地抽搐,并伴有惊风、喉肿、癫痫等诸多症状。
艾米莉也拿不准,也不知小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叮嘱小孩子的家长立刻送医院治疗。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和希望,耽误不起,也耽误不得。见孩子们的家长都站着没动,艾米莉猜出可能是囊中羞涩。她随手掏出几锭银子,强塞在他们手上。
送走几个病孩子的家长,艾米莉又跑到神农殿和轩辕殿,去给姐姐妮可和姐夫人精祈福。能在茫茫人海中,得到姐姐妮可和姐夫人精的消息,艾米莉已经很开心,已经很满足了。命运对她已经很眷顾了。所有这些,都是拜上天所赐。
神农殿和轩辕殿里的人更多,更杂,人们吵吵嚷嚷,把两间大殿挤得水泄不通。诵经声,木鱼声,小孩子的啼哭声,融汇、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雄浑而壮阔的交响,震耳发瞆。袅袅升起的香烟里,人们跪在地上,纳头便拜。
艾米莉也发现:纷至沓来的信徒中,许多人都抱着生病的小孩,茫然无措。小孩子都烧得迷迷糊糊,身体不停抽搐,并伴有惊风、喉肿、癫痫等诸多症状,跟山神庙的几个小孩子差不多。莫非…莫非是发了瘟疫,艾米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且暗暗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