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国贸商行,回到自己的住处。艾米莉发现:这里的得病的人更多,情况更加复杂。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医院和诊所,都水泄不通,都人满为患,无一例外地挤满了生病的大人和小孩。小孩叫,大人哭。益稼郡己风声鹤唳,一夕数惊,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家家户户几乎都有病人,都有药罐子在熬着。就连侍候艾米莉的几个佣人,也因为头昏脑胀而请了假。艾米莉事毕躬亲,忙得不可开交。连做饭、扫地、洗衣服之类的粗活,也非得自己动手。艾米莉实在有些适应不了。
这些小孩子,这些人得的是什么病呢?而且症状都有些类似,都出现了惊风、喉肿、癫痫、昏厥等现象。艾米莉心如电转,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对,这个病感染的规模之大,人数之多,传染的速度之快,超过了历史和艾米莉的想象。
那个时候,医学还不发达,也没建立疾病预防机制。一场流行性的时疫,就足以毁灭整个地球,整个人类。艾米莉如坐针毡,虽说事态严重,已刻不容缓,迫在眉睫,她也不知如何应对。这是她第一次在灾难面前束手无策。
越是危难时刻,越要淡定从容。
艾米莉脑子里灵光一闪,马上想到了书,那些总结了前人宝贵经验的医书。她立马翻箱倒柜,找到了国贸商行几乎能找到的医书。譬如:《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皇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唐本草》、《千金方》等等。
这些书,流传的年代有远有近,《神农本草经》、《皇帝内经》的作者是神农氏;《本草纲目》的作者是李时珍;《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的作者是张仲景;《唐本草》、《千金方》的作者是孙思邈;书不同,作者不同,观点自然也不同。
要想在历史悠久、浩如烟海的医学典籍中,比对出类似的症状,筛选出有用的信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艾米莉翻看了几本典籍,就累得头昏脑胀。看来,这么多的书,这么大的工作量,这么纷繁、复杂的任务,她一个人根本就胜任不了,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时间就是生命。
艾米莉根本来不及细想,找来了国贸商行的佟掌柜,着他调来了商行名下,几大生药铺的技师和学徒,分门别类,把所有的医学典籍都过滤了一遍,筛选出十几个特例。医学典籍深奥难懂,必须具备一定的古文功底和医学知识。
不筛不知道,一筛吓一跳。
艾米莉通过筛查和比对,发现小孩子和大人们得的这种疾病,叫疠疾性流感,是由一种黑色跳蚤携带并传染的,俗称瘟疫。是由一种强烈致病性的微生物,所引起的病毒传染,具有传染性、爆发性、流行性三大特征。
这种病破坏力惊人,一旦人类控制不住,蔓延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人就有可能绝代灭种。中医古籍《黄帝内经》中早有记载: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
据其《素问?本能病》篇记载:这种病产生于厥阴不退位,即大风早举,时雨不降,湿令不化,民病瘟疫,疵废。风生,民病皆肢节痛,头昏脑胀,惊风抽搐,伏热内烦,牙疳喉肿,口舌生疮,谵语,痈疽,疔毒等症状。
人命关天。
艾米莉输不起,也耽搁不起,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挥霍。她草拟了一份名单,亲自出马,三请四肃,把整个益稼郡,乃至整个傲来国,凡是有点成就、有点名望的郎中,都恭恭敬敬请了过来,召开诸葛亮大会,集思广益,献计献策。
紧要关头,艾米莉知道:只有对症下药,商榷出一副最经济、最有效的中草药配方,才有可能与时间赛跑,抢在瘟疫爆发之前,力挽狂澜,救人于水火,立下不世之功。古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眼下,却是千千万万人的生命。
郎中们吵吵嚷嚷,争论不休,张飞不服马超。辩到凌晨四、五点左右,才列出了一份专治时疫的中草药清单。艾米莉接住一看,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生玳瑁,安息香,朱砂,雄黄,琥珀,麝香,龙脑等七味中草药。
艾米莉算了算,这七味中草药都不难找,她的生药铺里都有,配齐应该不成问题。也就是说,疠疾性流感很快就会遏止,就会根治,傲来国的大人和小孩都有救了,都死不了。艾米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一种拨云见日的喜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老郎中习惯性地推了推老花眼镜,在桌子上猛地一敲,十分激动地说:“对了,老朽差点忘了,还缺一味药引。没有这味药引开路,药再好,也发挥不了效力,也是白费功夫!”
众郎中都恍然大悟,高声附和,竖起了一根指头,众口一词,道出一味中药来。艾米莉心头猛地一震,不知道郎中们又要给自已出什么难题?药方又有哪些变故?艾米莉紧张地张开了嘴巴,凝神屏息,洗可恭听。
各位有所不知,其实药引,就是一副中草药的中枢和灵魂。只有在它的充分调动和诱导之下,其他的中草药才能积极配合,充分发挥出各自的作用。哪怕毒如砒霜,也可以用来治病救人。古人云:药按君臣,各有妙用。
艾米莉高度紧张,竖起了耳朵侧耳细听,只听见郎中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子,声音朗朗地说:“这一味中药太难搞了,世间罕有,素称解毒之王,它就是原生态的天然牛黄。按市场价来算,一克价值四万,贵逾黄金。”
一听说是牛黄,艾米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欢呼雀跃,爽爽朗朗地笑着说:“天啦,原来这一味药是牛黄。哈哈,我恰好就有,量还不少。看来,老天爷见我可怜,早就算准了傲来国会发瘟疫,早就赐给了我这味灵药。”
“大家等着,你们瞧一瞧我的宝贝。”艾米莉开心极了,冲进屋里翻箱倒柜,提出一个大大的黄布包袱来,得意洋洋地放在桌子上,有些骄傲地说:“大家,请看!我没有骗你们吧!这可是上千年了的、货真价实的天然牛黄。”
郎中们一拥而上,一层一层地揭开黄布包袱,鼻子凑在上面嗅了又嗅,闻了又闻。一双手也没闲着,在牛黄上面又抓、又捻、又捏,赞不绝口地说:“好东西,好东西!老朽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好的牛黄,惭愧啊惭愧!”
“这下子老百姓都有救了,天下苍生之幸哪!”郎中们仰天暗祷,一屈膝跪倒在地上,乒乒乓乓,把个额头磕得灰不溜秋的。艾米莉见状,也一屈膝跪倒在地上,尖起嗓子,字正腔圆地说:“谢老天爷赐药,谢玉皇大帝赐福。”
有了药引,配齐了中草药药方,艾米莉发动商行里所有的员工,在国贸商行门前,在国贸名下的所有店铺,都一溜儿摆开了七、八口大水缸,开始施药,早中晚三次,一人一碗,来者不拒。益稼郡的空气里弥满了浓浓的药膳味,香气扑鼻。
有人喝药,就得有人熬药。缸里的药水舀干了,就得源源不断地补充。艾米莉下令停了商行所有的业务,员工们分成三班。一班人去外地调集、采购药材,生玳瑁,安息香,朱砂,雄黄,琥珀,麝香,龙脑等七味中草药,一味都不能缺。
一班人负责熬药。艾米莉下令,在店铺后面架起了一排、二十多口大铁锅,燃起干柴烈火,日夜不停熬制中药。药方都是按比例配制好了的,七味中草药各若干,药引牛黄若干,再加清水若干,早已标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班人负责施药。施药的女性尤多,男人较少。艾米莉早就吩咐过,拿瓢和碗来领药的,不管贫穷富贵,不论男女老少,不能砖儿厚,瓦儿薄,要一视同仁。基本原则就是:不能少一个人,也不能漏一个人。
一时里,人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拿瓢的拿瓢,端碗的端碗,排着长长的队伍,到国贸商行和其名下的各个店铺,来领药膳。那情形,就像朝庭开仓放赈,来领救济粮的男女老少,把整个益稼郡挤得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国贸商行名声大震。人们都在纷纷传说:国贸出了一位活菩萨,叫艾米莉。她目若朗星,面如满月,是天上的星宿投胎转世。她在益稼郡设下了九百九十九口救命的大药缸,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普渡天下苍生。
几天下来,疫情基本上得到了遏制,至少已不可能大面积地蔓延了。住在医院和诊所的人也少了,都卷起铺盖陆陆续续地回了家。益稼郡又恢复了往日的青春和活力,变得帅气而阳刚。孩子们又开始嬉笑打闹,蹦蹦跳跳,跳房子,放风筝,忙得不亦乐乎。这个世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艾米莉已经四天四夜没合眼,也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虽说累得够呛,可她却感到十分欣慰。自己殚精竭虑,总算为老百姓做了一件善事。到第五天,她实在撑不住了,和衣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艳阳高照,灿灿烂烂的阳光,给苍茫大地镀上了一层金黄。
睡足了觉,艾米莉意气风发,英姿飒爽,迎着习习晨风和一轮朝阳,走进了熙熙攘攘的街市,喧嚣的市声扑面而来,让艾米莉感到十分亲切。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哎呀,大家快来看呀,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来了。
艾米莉左顾右盼,哪里有什么活菩萨?她的周围都是些营营苟苟的小贩,推车卖浆者之流。可就在这个时候,小贩、市民们都紧紧地围住了她,以她为中心,乌泱、乌泱地跪倒了一大片,额头碰地,俯伏尘埃,乒乒乓乓地磕起头来。
一时里,艾米莉傻了眼,泪流满面地大喊:“大家都快起来,我不是什么活菩萨,我是国贸商行的艾米莉。”
“不,你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就是天上的仙童玉女投胎转世,实乃万民之福,天下之幸!”
听到仙童两个字,艾米莉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天空。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都是宿命?都是她生命中注定要经历的一段小插曲。她不知道,也想不清楚。仙童大哥,你能告诉我吗?等待我的命运,又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