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猪脸陈旦被泼了一脸的狗血,浑身的法术都施展不开,被人精一刀砍下了头颅,三魂悠悠,七魄渺渺,一缕阴魂归了地府。无巧不巧,赶来拘魂的正是四大鬼使之中的,牛头张仁和新入职的李兴。李兴是顶替地煞当的鬼使。
见到老熟人牛头张仁,猪脸陈旦一只手提着自己的头颅,抱住牛头张仁失声痛哭,大声喊冤。倒把李兴吓得一愣一愣的,有些不知所措。阴间里,一下子出现了两个猪脸陈旦,也不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冒牌货?
牛头张仁也吓了一大跳,生活中,怎么又凭空冒出了一个猪脸陈旦?两个猪脸陈旦。一个是阎罗国的水陆兵马大元帅,公主欣樱的未婚夫,位高权重,势焰薰天。另一个不人不鬼,流落人间,还被人莫明其妙地砍下了脑壳,成了无头之鬼。
猪脸陈旦一哭,把牛头张仁也搞得莫明其妙。可牛头张仁仔细一听,确实是猪脸陈旦的声音。声音粗粝,高亢,有点鸭公嗓子的嘶哑;再一看猪脸陈旦提在手里的头颅,确确实实是猪脸陈旦。只是稍微晒黑了一点,皮肤有些粗糙。
牛头张仁不敢擅专,自己也确定拿不准。这个不准,说穿了,也有人为的因素。试想一下吧,现在的猪脸陈旦,是阎罗国的水陆兵马大元帅,阎罗王的准女婿,自己得罪不起啊!说不定今后还有劳驾、麻烦别人的地方。
说来说去,牛头张仁实在犯不着,为了一个掉了脑壳的死人,与公主欣樱,与阎罗王公然作对。他根本犯不着,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前同事,去碰硬较真,去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去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这个账怎么算,都是亏。
权衡再三,牛头张仁还是打起了马虎眼,踢起了皮球。他把猪脸陈旦的生魂,交给了马面李虎和羊角赵山,自己谎称肚子痛,推得干干净净。比起耍心眼,牛头张仁排在第一。不然,他也不会成为四大鬼使之首了。
马面李虎和羊角赵山不知是计,接过了牛头张仁的手,拘住了猪脸陈旦的生魂,押往第一层地狱,赶到拔舌鬼王那里交差,报到。猪脸陈旦见到了老熟人,见到了马面李虎和羊角赵山,一时里,竟悲从中来,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男人的哭、女人的跪,具有非常强大的杀伤力和穿透力。马面李虎和羊角赵山,被猪脸陈旦哭糊塗了,也确确实实认出:自己拘着的生魂,就是鬼使猪脸陈旦。他们脑子一热,不计后果,就把猪脸陈旦的冤情上报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也觉得事态严重,在第一时间,把冤情申诉到了阎王殿,交到了两位判官手中。这还了得?居然有人胆敢冒称鬼使行骗,姑且不论影响如何,造成了什么后果,这在阎罗国就是前无古人、影响恶劣的大事。
当然,这中间,跑得最主动,跳得最积极,推波助澜影响最大的,就是第七层地狱的刀山鬼王。论资排辈算起来,刀山鬼王是猪脸陈旦的亲舅舅,猪脸陈旦是刀山鬼王的亲外甥。两人年龄虽然有些悬殊,感情却十分深厚。
亲外甥蒙冤受屈,焉有亲舅舅不出面撑腰的道理?刀山鬼王动用了自己的所有资源,发动了自己所有的社会关系,联合了四位鬼王,联名向阎罗王告发了地煞。告他冒名顶替,罪大恶极,犯了欺君罔上之罪,按律当斩。
其实,如果地煞仅仅是冒名顶替了鬼使陈旦,凭刀山鬼王的资历和威望,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把他拿下,胡乱拟一个罪名,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把他从地球上抹去,就像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蟑螂,或者捏死了一只蚂蚁,不足为奇。
可现在,地煞早已当上了阎罗国的水陆兵马大元帅,成了阎罗王身边的大红人,早已今非昔比。没有阎罗王的同意,谁也动不了他。这也是刀山鬼王竭尽全力,也只找到四位鬼王联名的原因。势利不仅是人的天性,鬼亦如此!
鬼多了,什么性格的都有。也有人,暗中给地煞通风报信,提醒他要多加小心。鬼使李兴骇得心惊肉跳,连夜骑了一匹快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泉台,一五一十地给地煞透漏了消息。不管怎么样,地煞是他的恩人,人不能忘本。
地煞倒无所谓。
他一如既往,饭照吃,觉照睡,天塌下来,反正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他也知道:阎罗王不敢拿他怎么样?因为他的亲兄弟仙童,是天庭里的御林军大元帅,玉皇大帝的亲信。无论是职位,还是官阶,他都要比阎罗王高一级,巴结他都还来不及。就是借给他一个胆子,阎罗王也不敢拿他开刀。
要是还搁在以前,地煞的命运就说不定了。阎罗王一定会借刀杀人,致之于死地,除去他这个与转轮法王有些纠葛的仇人,一了百了。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另一个后台,另一个身份,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
地煞想了想,该来的总会来,躲不了,也逃不掉。与其像做贼一样躲躲藏藏,战战兢兢,他还不如干脆亮明自己的身份,还自己以本来面目。这么些日子了,他一直活在猪脸陈旦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真的!他早己受够了。
纸是永远也包不住火的。
经刀山鬼王领衔联名一闹腾,阎罗国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地煞是一个大骗子,冒名顶替,当上了阎罗国的水陆兵马大元帅,甚至,还有可能当上阎罗王的女婿,公主欣樱的驸马。都说阎罗王严重失察,公主欣樱也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
阎罗王有些左右为难。处理吧,人家地煞早已今非昔比,他可是天庭里的大官,御林军统领仙童的亲弟弟,他根本就得罪不起。不处理吧,人言可畏,实在是有损自己的尊严。长此以往,他拿什么东西去镇住那些属下,让他们闭嘴。
坦白一点讲,阎罗王还有一层顾忌,那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欣樱。处理了地煞,不管是轻还是重,欣樱都会跟他翻脸。女生外向啊!只要跟地煞扯上一丁点的关系,欣樱就会变得愚蠢,偏执,不可理喻,甚至歇底里斯,明显的是脑子进了水。
前些日子,欣樱跟地煞征讨完红毛国回来,脸上笑容可掬,心里甜得像灌了蜜。女儿屏退左右,神秘兮兮地说:“爸,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原来猪脸陈旦是天庭里的大官,御林军大元帅仙童的亲弟弟。”
“不可能吧,我早就听说过猪脸陈旦了,他可是刀山鬼王的亲外甥,转轮法王宋武的外甥女婿,桑吉是他的未婚妻。”阎罗王满头雾水,把个头摇得像一面拨浪鼓。
“我亲眼看到大元帅仙童和他称兄道弟,那还有假?”欣樱俏脸一红,接着又说:“要他是仙童的亲弟弟就好了,那他就和桑吉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去追了,再也没有半点顾忌。爸,你也用不着老防着他了,多好啊!”
“不可能吧!”阎罗王将信将疑。
不过,有了女儿欣樱的提醒,阎罗王还是多了一个心眼。有一次,他例行去给玉皇大帝汇报工作,顺路拜访了一下御林军大元帅仙童。仙童非常客气,热情,大鱼大肉,好酒好菜,款待他住了三天,并一再托咐他,照顾好自己的亲弟弟地煞。
这样一来,阎罗王就彻底地落了心,女儿欣樱也有了一个好的归宿,不用跟桑吉去争去抢了。傍上了御林军大元帅这座靠山,自己的地位就牢靠、稳固了,一个区区的转轮法王,早已不在话下。只是地煞的身份就露了馅,就是他冒名顶替了猪脸陈旦。
雪堆里永远也埋不住死孩子。
阎罗王知道:地煞的身份迟早都会暴露,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他早晚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让阎罗王有些措手不及,甚至,还没有半点思想准备。
转来转去,阎罗王确实不知道,自己已经转了多少个圈子了。突然,他滞下步来,一拍大腿,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主意。这个案子何不让转轮法王宋武去审,猪脸陈旦是他的亲外甥女婿。他出面审这个案子,大家都会信服。再说,他也可以置身事外,当真正的甩手掌柜。
万一转轮法王宋武对地煞不利呢?自己岂不是亏大了?白白失了一座靠山,白白丢了一个女婿!阎罗王左思右想,权衡再三,思想上还是有些犹豫。
可阎罗王反过来一想:转轮法王也是个通达之人,在天庭里应该有自己的眼线,他应该早已知道了地煞的真正身份。懂得怎么见风使舵?怎么趋吉避凶?怎么化干戈为玉帛?不然,他就不会跟玉皇大帝拉上关系,当上转轮法王了。
主意一定,阎罗王立刻升殿,召集文武百官议事。他还装着公正无私的样子,当众把地煞扣了起来,当众收缴了他的兵符和帅印,解除了他的一切兵权,押入死牢监候。
当然,阎罗王还多了一个心眼,看守地煞的,全部换上了公主欣樱和自己的亲兵,名义上是监视,实际上是保护,父女俩串通一气,欣樱亲自提调,不能有任何闪失。
相应的,阎罗国马上成立了冤情申诉办公室,专门处理猪脸陈旦的冤案,以示郑重。办公室主任由转轮法王宋武担任,黑白二帅、丰都城都司任办公室副主任,实际上是三堂会审。其规格之高,仪式之隆,影响之大,无有出其右者。
转轮法王宋武接到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心里也有些踌躇。算起来,这个冒名顶替的猪脸陈旦,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出面求情,自己早就折在公主欣樱手里了,成了冢中的一堆枯骨。要想他对自己的恩人下手,他实在有些做不到。
可做不到,也得做。
转轮法王只好打肿了脸充胖子,召集黑白二帅和丰都城都司,对地煞的案子进行了公审。大堂上,猪脸陈旦提着自己被砍下来的头颅,哭得满脸鼻涕,嘶声哑气。刀山鬼王也带着一帮子人在旁边帮腔,数说着地煞的种种罪恶。
不过,大堂上也出现了一点意外。桑吉出庭作证的时候,她死活也不承认,猪脸陈旦是她的未婚夫。看来,她已经进入了角色,假戏真做。在她的眼里,地煞比这个猪脸陈旦强多了,也温柔多了。黄马撵白马,路隔三千八。
猪脸陈旦气急败坏,提着自己的头颅,跟桑吉扭打在一起。桑吉又抓又挠,状如疯虎,在猪脸陈旦的脸上抓出了几条血印,狠狠一脚,踹在猪脸陈旦的膝弯里,跳脚大喊:“陈旦,你去死吧!你回来干什么?我桑吉就是嫁给猪狗,嫁给猴子,也不会嫁给你这个畜生?”
桑吉的决绝,让猪脸陈旦大失所望,彻彻底底地死了心。女人心,海底针,才多长的时间哪!自己深爱着的女人就变了心,就永远地背叛了自己。什么天长地久?什么海誓山盟?都是狗屁,都是他妈骗人的鬼话!
这个地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竟然可以让桑吉对他死心塌地。猪脸陈旦除了迷茫,还有些愤怒。他恨恨地把自己的头颅掼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大喊:“天啦,我陈旦做错了什么?得罪了谁?该受如此的重罚?老子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