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精告别哥哥仙童、弟弟地煞之后,并没有离开仙居村,直奔栈桥,而是朝张友亮家的庄院走去。张府大门紧闭,见不到半个人影。人精绕着庄院转了两圈,本来是想遇见一个熟人,打探一下妮可的消息,有个告别的意思。可转了两圈,见不到一个熟人,再转也无益,只好作罢。
这次外出闯荡,人精目的明确,可他竟找不到方向,不知从何处下手。他背着行李,混在去飞仙镇赶集的人流里,稀里糊涂地过了栈桥。他站在桥头,依依不舍地向东眺望。山青水秀的仙居村,沐浴在灿烂的霞光里,恍如海市蜃楼。
一路上,人精和一个叫二伢的后生谈得很拢,混得很熟。二伢是一个扒手,经常趁人多在集市上下手。扒来的钱一半供自己挥霍,一半撩妹。人精从骨子里看不起扒手,可他又实在耐不住路上的寂寞。再说扒手脸上又没写字,多个朋友多条路。
二伢大名叫毛永忠,是仙居村的居民,同时也是张友亮家的佃户,自然对人精的底细也很熟悉。二伢也不客气,很亲切地叫人精癞蛤蟆,想泡二小姐妮可这只天鹅的癞蛤蟆。
人精气得七窍生烟,张口结舌为自己申辩:“我不是癞蛤蟆,我和妮可是真心相爱,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爱情!”
“爱情?我呸!我看你是垂涎二小姐长得妖娆,漂亮,想泡一泡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到嘴没有?”二伢反唇相讥。
人精与二伢争得红脸煞黑脸,脸红脖子粗,一个说他是癞蛤蟆,一个说自己不是,也没个结局。人精一想,癞蛤蟆就癞蛤蟆吧!小小的鸡毛能飞上天,癞蛤蟆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能吃上天鹅肉。更何况实际上,他和妮可己经有过亲密接触了。就算是癞蛤蟆,至少,他也不是一般的癞蛤蟆,而是吃过天鹅肉的癞蛤蟆。
谁是癞蛤蟆还没争出个结果,不知不觉,飞仙镇就到了。飞仙镇不大,零零散散四百多户人家,因为逢集,镇街上人山人海。耍猴卖艺的,插着草标卖鸡卖鸭的,牛市,鱼市,农产品牲畜市场,行商坐贾,琳琅满目,把本来就不宽的蕞尔小街挤得水泄不通。
二伢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贼眼盯上了一位赶着两只羊的老汉。老汉破衣烂衫,肩上搭着褡裢,两只手糙得就像千年的树皮,一看就是个穷人加苦主。二伢像块狗皮膏药,跟着老汉进了牲畜市场。交易倒还顺利,老汉的两只羊以三两银子卖给了一个屠户。屠户十分满意,给老汉另加了二钱碎银,把老汉乐得眉开眼笑,眼角的鱼尾纹根根翘起。
人精正在踌躇,二伢点头会意,轻轻地捅了他一下,趁乱挤了过去。挤到老汉的身边,二伢故意碰了老汉一下,笑着说:“老人家,对不起,借过,借过。”二伢脸上笑着,手指上夹着的刀片轻轻地划开了褡裢,大洋眼看着就要易主。
二伢正要动手,人精也是一时怜悯心起,不忍心看到老汉被盗,暗暗地在他的鞋上踩了一脚。老汉反应过来,立马抓紧了肩上的褡裢,发现褡裢上划开了一条口子,跳脚大喊:“抓强盗啊,抓强盗!”
人精憨憨一笑,说:“抓什么抓?那边,早跑了!”人精的手往东边遥遥一指,几个好事之徒顺着他的手指追了出去,把本来就拥挤不堪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
“好你个癞蛤蟆,敢挡老子的财路,看我不弄死你个狗日的。”在一条僻巷里,二伢一把揪住人精的衣领,两只金鱼眼高高鼓起。
“你他妈的还好意思?专扒穷人。俗话说盗亦有道,你狗日的有种,给我扒个富翁看看!”人精也不甘示弱,扭住二伢的手腕,轻轻一转一折。二伢痛得哭爹叫娘,呲牙咧嘴地瘫倒在地上。
“你他妈的懂个屁,不扒穷人,你狗日的吃风屙屁?”二伢端着被人精扭痛了的手腕,接着又说:“我的个小祖宗,扒穷人风险小,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告官。告了官,可爷口袋里有银子,他前路走,我后脚出。扒富人就不同了,抓住了,你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完了,再把你往官府里一送,你的银还多得过富人?吃亏的还是你!”
“我不管你怎么狡辩,反正不能扒穷人。富人钱多,扒一个抵十个,扒一次吃一年。你他妈的真是个猪脑壳,穷人的钱是钱?富人的钱难道就是狗屎?”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我的小哥!”二伢哭丧着脸。
人精正要反驳,巷子里传来了一声锣响,一个鸣锣开道的管家带着两个保镖,护着一顶轿子走了过来。二伢透过轿帘望过去,轿子里坐的是一个财主,五十多岁左右,瓜皮帽,长袍马褂,下巴颏上有一撮胡须,脑满肠肥的样子。
人精心如电转,瘸着腿让路,脚底一滑,手上的行李撒了一地。轿子慢了下来,保镖也侧起了身子。人精一把揪住了管家的衣领,愤愤不平地说:“好啊!你他妈欺负我是一个残疾人,把我的行李撒了一地,你赔,你给我赔!”看客们不明真相,一窝蜂似地围了上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把小巷堵得水泄不通。
二伢也是个点头会意的角色。他见大家都围住了管家、保镖和人精,注意都集中在前面,于是,他趁乱从轿子里偷出了一个蓝布包袱,掂了掂,有些沉。他顾不上多想,拎上包袱,分开众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人精见二伢得手,也不再争辩,委屈地捡起撒在地上的行李,束成一捆,打了个结,嘟嘟囔囔背在背上,顺着巷子七弯八拐,在一间毫不起眼的鸡毛店里跟二伢会合。
一见面,二伢劈面给了人精一拳,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地说:“高,高!兄弟佩服,你的这招调虎离山,比诸葛亮还用得妙。以后兄弟就跟你混了,多多担待!”二伢侠义地拱了拱手。
两个人一问一答、鬼鬼祟祟进了房间。二伢机警地关上门,落上闩,拉上窗帘,压低了声音说:“兄弟,都在这里了,十条黄鱼,二十四锭白金,三条金项链,四只白玉镯,玉扳指二个,金板箍四只。收获不小啊!成色也很足,咱们都分了吧,二一添作五。”二伢得意地看了人精一眼。
分了钱,人精把自己应得的那一份都存进了钱庄。两个人找了家像样的馆子,荤荤素素点了七、八个菜,要了一壶酒,开始据案大嚼。几杯酒下肚,两个人都有了点醉意,桌上的菜也吃了不少。
人精见鱼才吃了一半,拿起筷子就要去翻边。二伢见状,连忙阻止:“兄弟,使不得,使不得,行有行路,帮有帮规,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的就是一个翻字,最怕的就是翻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真是扯淡,我不信!我们又不是船夫、艄公,最怕翻船。我们应该最欢迎翻船才对,你想想吧,船不翻,钱怎么可能易主?”人精拍了拍二伢的肩,固执地把鱼翻了过来。
二伢一想想也有道理,就不再坚持。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事在人为。二伢给人精斟满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举起杯,结结巴巴地说:“兄弟,干了!有空我带你去康安县城潇洒一把,让你去开开眼界,那里的妹子个个水灵,鲜嫩,那可是个顶个的头牌!”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精跟着二伢混了一个多月,把个偷摸扒窃的本领学得滚瓜烂熟,功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远在二伢之上。扒窃,讲究的是稳、准、狠三个字,缺一不可。其实,扒窃也是一门学问,而且深不可测,它综合了魔术学、心理学、行为学等诸多学科。所谓妙手空空、无为有为,是扒窃的最高境界,万变不离其宗。
人精出入秦楼楚馆,混迹市井江湖,做过十几单生意,从未失过手,被业内尊为空空圣手。其实,人精也有人精的规矩,他有四不偷。一是穷人不偷;二是妇孺不偷;三是僧尼不偷;四是病残不偷。专偷贪官污吏、地主老财、恶霸豪强,被百姓称之为侠盗,有点类似于英国的侠盗罗宾汉。
二伢依然是人精最好的朋友,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喝酒。一天,二伢做东,在安康县城最好的富华楼叫了一桌饭菜,掏出两瓶珍藏了十几年的拉菲,两人正要分出个高下强弱。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涌进来一队挎刀执戟的官兵,不由分说,就把顾客一个个往外撵,跑堂的上去理论,也被为头的军官一脚踹翻。军官模样的人搀了搀胡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今晚富华楼,县官老爷包场,闲杂人等,一概滚蛋!”
人精和二伢虽然有满肚子的委屈,可也不得不离席下楼。在人矮檐下,哪敢不低头?楼梯上,人精和上楼的县官打了个照面。县官年纪不大,二十一、二岁左右,圆盘脸,扫帚眉,印堂有一块黑斑,明显的少年得志。至于县官的那几位客人,人精有些印象,可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二伢和人精另找了地方吃了晚饭,可人精还是越想越气。他推说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回了公寓,结束停当,捱到转钟,他轻轻推开窗户,一个金钟倒挂,鹞子翻身上了屋顶,几起几落,朝县衙疾行而去。
县衙里还亮着灯,几个守衙的衙役都抱着双臂,困得不行。人精凝神谛听,县衙后面的房子里还有声音。人精轻轻挪开一块瓦片,望了过去。只见县官和客人正在躺椅上呑云吐雾,吸的是鸦片,云蒸霞蔚,异香满室。
“张知县,这次就拜托你了,老爷吩咐用十根金条,结果照片上的这厮。”客人喷出了一口烟,把桌子上的金条和一张照片推向知县。
“有什么深仇大恨嘛,非要致人死命。”张知县拿起桌子上的照片瞧了瞧,说:“长得蛮帅的嘛,不错,特别有型。”
“知县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家的二小姐妮可,早就许给了东轩郡的郡守、封疆大吏陈芳,谁知道被这小子插了一脚,二小姐妮可像中了蛊似的誓死不从,婚事眼看着就要泡汤。所以,我家老爷想出了这条釜底抽薪之计,不惜花十根金条结果这小子的性命,既保全了婚姻,又绝了二小姐妮可的念想,一举三得!”
人精在屋顶上听得一字不差,真真切切,不难怪刚刚觉得这个客人有些面熟,原来他就是张友亮的管家朱七。人精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掣起一把宝剑飞身而起,快如一道闪电,从天窗内凌空下击,高喊:“奸贼,拿命来,看剑!”
人精志在必得,可就在剑尖刚要接触到张知县和管家朱七的那个刹那,躺椅突然平移,人精收刹不住,一头掉进了一个六、七丈的深坑,被蛛网一样密集的麻绳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管家朱七摸了摸下巴颏上的髭须,阴险地笑着说:“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刚才你下楼我上楼我就认出了你,知道你会来这一出。你就等着去死吧!明年的今日是你的周年。”
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几支挠钩伸进坑里,七手八脚地把人精捞了上来,捆牢捆实,关进了一只铁笼。人精万念俱灰。他听见了刽子手霍霍磨刀的声音,行刑的大刀脊厚而刃薄,在白炽的灯光下,一泓秋水般地闪着寒光。对人精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过程。
行刑的木桩上,刽子手摁住了人精的脖子,缓缓的举起了手上的大刀,正要往下一挥,结果人精的性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缁衣芒鞋的尼姑从里屋走了出来,手捻佛珠,口宣佛号。张知县立马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说:“娘,您修您的行,您出来干什么?”
“老尼再不出来,佛堂就变成了屠场,罪过啊罪过!放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张知县听从尼姑的吩咐,亲自去解人精身上的麻绳。人精眼看着就要恢复自由。朱七急了,脸黑得就像雷公,一把揪住知县的衣服,气急败坏地说:“张知县,你可是收了我十根金条的,老爷那里不好交差啊!”
张知县左右为难,沉吟了半晌,挥了挥手,说:“那就用麻袋装着,丢进海里喂鱼。小的们,手脚轻点,别让我娘发现。”衙役们一拥而上,人精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条麻袋兜头罩了下来。衙役们绊上绳子,穿上一根竹杠,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气喘嘘嘘地向海边走去。
路过一块玉米地的时候,走前面的衙役尿急,要撒尿,放下竹杠,掏出裆里的玩意儿就开始放水,冷不防从暗处飞来一棍,实实地砸在后脑勺上。抬后面的衙役一个啊字还没喊出口,后脑勺上也重重挨了一下,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像两个死人。
这个时候,从玉米地里站出两个蒙面大汉,也不说话,抬起麻袋里的人精,疾步向一座村庄走去。在村口,一个蒙面大汉撮唇一呼,黑暗里立即拥出十几条人影,有人问:“张大哥,李大哥,今天劫到了什么值钱的宝贝?”
“在麻袋里装着呢,还没看。”答话的人一只手扶着竹杠,一只手在擦汗。
众人七嘴八舌,相跟着进了一间茅草房,女主人掌上灯来,一个蒙面大汉解开了麻绳,扯下麻袋,里面赫然躺着的正是人精。一个蒙面大汉扯下蒙脸的黑布,朝地下啐了一口,摇着头说:“呸,晦气,晦气,忙活了大半天,劫了个这么个不值钱的废物,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也不见得呢?把女老板叫出来看一看,看一看是不是她要找的人。”有人大声提议。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
惊慌中,人精听见房门吱地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个秀发垂肩的女孩,俊脸蛋,小蛮腰,袅袅娜娜,如风摆柳、步步生莲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不是妮可,又是谁呢?
人精激动地站了起来,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有些痛,这不像是在做梦。他面前站着的是活生生的妮可,有血有肉,有哭有笑,有泪水也有欢乐。人精做梦也没有想到,离开一个月零七天后,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与麻袋和竹杠有了关联。而做媒的,居然还是两个蒙面的强盗。
妮可也惊呆了,止不住泪流满面,嘴唇发抖,想哭又想笑,脸上的表情就一直僵在那里。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命运也太逗了,在折腾了你一番之后,又意外地来了个神来之笔,就像把一个孩子弄哭了,又赏给了他一个棒棒糖。
猛地,妮可就像一只断了电又通了电的玩偶,张开双臂扑了过来,倭瓜一样吊在人精的脖子上。那是怎样一个深长的一个吻哪?骤雨一样令人精猝不及防。妮可的舌头柔韧,妖娆,芬芳四溢,像一条美丽的灵蛇,在人精的口腔里游走,舞蹈。
不知过了多久,妮可从人精的怀里抬起头来,灿灿烂烂地笑着说:“人精,你好狠心哪!一去一个多月,竟杳无音讯,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妈的一个波斯朋友,送给我一对玉牒,很神奇哦!我想跟你分享,所以,我到处找你,发了疯似地找你。奇怪吗?我的一个表叔姓张,就住在这个村庄,而且还是把你劫回来的那个。”
人精紧紧地握住妮可的手,怎么也舍不得分开。生怕这一松手,妮可就会像一只蝴蝶,从他的手心里飞走,从他的生命里永远消失。
妮可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指头,在人精的额头上戳了戳,说:“好险哪!再迟几个小时,我就见不到你了,也可能我们这一辈子再也无缘。你看,我行李都已经收好了,就等我爹的货船,也许,是老天爷可怜我!”
人精心中一软,伸出一只手,帮妮可擦那怎么也擦不干的泪水,无限深情地说:“宝贝,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怎么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病急乱投医嘛!为了你,我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在乎,好笑吗?我是不是一个疯子,一个为情所困的疯子。”妮可狠狠地白了人精一眼,风光旖旎,仪态万千,顿了顿,她接着又说:“为了离开家,我骗父亲说,我想出去散散心,开开眼界,见见世面,从而混上了父亲的货船。在船上,我又装肚子痛,得了急症,才经父亲的允许,在康安县城附近下了船,留在表叔的这个村庄里治病。”
“你呀,真是诡计多端。”人精反唇相讥。
“我这叫诡计多端吗?我这是足智多谋。再说,我诡计多端也是为了你。”
“嗯,嗯。”人精感激地点了点头,眸子深处泪光闪烁。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我拿出了我几乎所有的积蓄,雇了村里的三百多口人,在县城里拉网式找你,就是偷,就是抢,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仙居村的人讲,有人在县城里看见了你,我估摸着你就在康安县城。有情人,天不负。这不,就在我十天期限的最后一天,你出现了。你说,这是不是奇迹?”
“妮可,你就是奇迹,你就是上天的恩赐,你就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好礼物。”人精又止不住热泪盈眶。
“你也是!”妮可也大声回应。末了,她醍醐灌顶似地拍了拍后脑勺,在胸前掏了掏,掏出两块贴肉悬挂的玉牒,歉意地笑着说:“你看,这一聊,我差点连正事也给忘了。这是我的两块宝贝,你只要轻轻地哈上一口气,牒上就会出现你的影子,两个相隔再远的人,也心有灵犀。两块都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神奇吧!好东西嘛!要懂得分享,我们就把它分了,你一块,我一块。我们戴上,是不是更像恋人?更像情侣?更像两只宿命鸳鸯?”
“是的,我们是恋人,是鸳鸯,是情侶,是分不开的恋人,是打不散的鸳鸯,是不离不弃的情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畏艰难险阻,不怕任何压力,我们永远要在一起!生同衾,死同棺。”人精紧紧握住胸前的玉牒,妮可亲自给他戴上的玉牒,还带着妮可的体温、散发出一股处子香味的玉牒,一股豪气陡然升起。
“不愧是我妮可的男人,棒棒的!”妮可竖起了大拇指,满脸说不出的幸福。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两个人卿卿我我,不知不觉天已大亮。雾岚还未散去,太阳才浅浅地露出了半张笑脸,沉睡了一个晚上的村庄,又仿佛恢复了白天的元气。鸡鸣,犬吠,羊咩,牛哞,羼和着风声和海里的波涛,此起彼伏而又朝气蓬勃。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不是风,是人,是张友亮家的两个僮仆。一个径直提起了妮可搁在地上的行李;一个看了人精和妮可一眼,怯怯地说:“小姐,老爷和马车在村口等着,千万别误了早餐和早上八点的船。”
“知道了,别烦我。”妮可木着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捏了捏人精的手,接着又说:“要不,你去见一见我的父亲,他毕竟是个长辈。而且,他对你也没有什么恶意。”
人精有苦难言,心里有些犹豫。不见吧,作为一个晚辈,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去见吧,人精又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管家朱七,花十根金条买凶杀人的事件,会勾起他满腔的怒火,把婚事搞砸。再说,见了面,无话可谈,反倒尴尬。
“不见就不见。”妮可斩钉截铁,永远站在人精一边。
人精点了点头,十分感激。沉吟了半晌,他说:“慢着,妮可,我还想打听一下,你姐姐苔丝、妹妹艾米莉,她们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
“你离开了我,你幸福吗?”妮可反问了一句,接着又说:“我姐姐苔丝皈依了佛门,天天为你哥仙童祈祷,天天吃斋念佛;我妹妺艾米莉想逃出去去找地煞,可一直逮不着机会。你哥仙童、你弟地煞也真是的,连梦也不托一个!”
“我也一个多月没有他们的消息了,我哥仙童我倒放心,他办事周到,性格稳重;我担心的是弟弟地煞,他性格倔犟,凡事认死理,一根筋。”人精仰头叹了口气,脸上泪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