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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天苍恢恢

很快的,诗人和瑞也加入了帮忙收拾麦子地行列,尼萨在地里一路割,两个人在后面把麦子装填到车上。

时间在一步步推移,烈日当空,三人汗如雨下,尼萨看着推车上装的麦子差不多了,拿下充当口罩用的围巾,擦擦汗,

“车上装满了,可以劳烦二位帮忙把车子推回去吗?真是对不住,居然让诗人这样的文人来做这种事…”

“不胜荣幸。”

诗人脸上的汗水从他白褶的皮肤上滑下,

“这应该算是‘文化运动’。”

“哈哈哈哈,麻烦你了。”

闻言两人都在大笑,诗人爽快的拍拍身上的草木屑,蹦跳着赶到小推车边拿上了自己心爱的尤克里里,看得出田园体验他还是蛮热衷的。

至于刚刚的笑话,瑞完全没有get到,目光只是顺着动静去看他们,转而再去看风景。

远处的围墙下已经没了人影,无人驻守的大门边…一个黑色的…在墙上爬动,一直爬到了墙头,头似乎摆向了这边,不由自主的,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神经直跳,直起身,手挡着太阳眯起眼睛。

那是谁?

“骑士——来帮帮我可以吗?”

吟游诗人已经两手搭上了推车后的木桩,用力发现自己有些推不动,很吃力,于是就叫了瑞想要他一起来帮忙。

吟游诗人连续的几声呼喊把瑞的注意力分散了,瑞应了一声,眼神偏移了些许,再看过去墙头什么都没有。

我看错了?不可能,我还没到热出错觉的程度,那个真让人在意啊…

远远的,瑞也看不了多仔细,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个人形,黑乎乎的,也许是一个在攀爬的人?穿的一身黑不嫌热么?

“骑士……噫呀……”

另一边吟游诗人还在卖力的推车,车前有个小坡,诗人上半身都贴上去才把车子往上推了大半。

脚后跟离地,鞋尖在细碎的泥土上打滑,装满了麦子的推车向后倒退着压向诗人,在诗人丧失平衡,扶着倒推的推车来不及再度发力时,一只手撑住了推车上的木板。

那个人已经不重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想的瑞及时赶到了诗人身边,帮忙撑住了推车。

诗人也在这时候站稳脚跟,和瑞一起把推车推上了斜坡,又擦了把汗,

“呼~推车也是件辛苦活呀。”

诗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呵呵的温和表情,瑞眼珠子向他偏了一下又马上回正。

这个家伙根本没意识到刚刚多危险,不是每次逞强都会有人来善后的啊!

瑞拍拍推车,估摸着这一车的麦子装满得有好几百斤重,要是真的让车轱辘压伤了神烦,自己后续就没有带头人了。

要是…真的压到了的话……

瑞看着诗人消瘦的形体,帮他掸去了衣服上的尘土…

“我们先走了——马上回来!”

紧了紧固定的麻绳,准备就绪,诗人大幅挥着告别麦子地里埋头苦干的尼萨后,和瑞一起踏上了返程的小路。

带走推车时,瑞在前面拉,诗人在后面推,这次有了诗人一起吃苦,瑞的情绪很稳定。

心平气和up↑

绿树成荫的小道一路平顺,没有再出现任何岔子的,两个人成功运送一车麦子抵达坞维尔家宅,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凯尔帮助下,车上的麦子被悉数装进了木箱子里,一箱箱运进屋。

最后一箱被凯尔拿进屋子,诗人放轻松的靠在推车上,摘下帽子扇了扇风,一晃眼,看到了天边的积雨云。

“看样子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

诗人戴上帽子,手扶起推车,

“夏日的云彩总是捉摸不定,我们快去把尼萨接回来吧!”

好不容易天气凉快了下来,瑞赖在墙边感受着凉风吹拂,不想动弹,却又一个不小心和吟游诗人看对了眼。

“……”

好嘛,别那么满怀期待的看着我…我来就是了……

不情不愿的扶上另一边的把手,瑞和诗人一起推动了推车。

“好!在洋溢的青春活力被冲淡前,让朝阳护送我们前进~”

高唱着,诗人加快了脚步 ,连带着瑞也在被动加速。

好好的怎么突然跑起来了啊喂!

本来像头懒狗一样漫不经心的瑞马上全身运动神经被刺激,和诗人陪跑着冲出了居民街,一路跑到街外树荫下的小路上才速度慢了下来。

瑞和诗人喘着气,相互看着对方,诗人扶着推车杆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高亢到歇斯底里,诗人笑个不停,让瑞满头问号,被他狂笑的盯着看,自己也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眼睛里净是——你正常点,我害怕。

诗人笑到没气了,推车的力气小了下来,瑞也感觉到速度点减弱慢下脚步,最终两个人都在树荫下停住了推车。

诗人揉揉眼睛,手肘架在推车上,手掌托着脸,温柔的双目直视着瑞的眼睛,

“你真的是很不爱说话,但是我知道你能理解,有一个时常乐意倾听的人感觉真的很棒。”

说完一句话,诗人松开手重新推车,这次脚步很慢,刚刚的一切就像是好朋友之间的搭讪,

“我很幸运能碰上你,独特的气质,诚挚的聆听者,你真是我的心灵之友。”说不定也是那个命定之人。

不知怎么的,瑞听完也发自内心的扬了扬嘴角。

至少这样…感觉很自在。

诗人是真诚待他这点,瑞能感觉到,总是能够用内心里温暖的花园去接纳瑞,这也让瑞逐渐的与他的隔阂不断减弱,直至平静的相处在一起。

“你看呐,骑士。这些树木上都结着果子。”

诗人似乎不满足于单纯无聊的走动,有意无意的在和瑞搭话,

“这是[福丽福树],它的叶子泡的茶非常清甜,不过那得是冬天时长的叶子才行,呵呵呵…”

“树干可以驱虫,昨晚给你点多香薰原材料就是它,它真的帮了夏日里的人们很大的忙啊。”

诗人畅所欲言,瑞抬头望着头顶的绿荫,数只答不上来名字的小鸟在枝丫上蹦跳,时而飞到它处,时而落地衔起地上成熟的果实,树长满了路边,从下往上是一片翠绿,隔远了又是赤红一片,天空的骄阳也不及它们火热。

不过好像也确实不火热。

抬头观望远方的天边,天空一片灰蒙蒙的,身上已然没有了那燥热感,凉风习习,太阳已经垂暮云层,天阴了,快下雨了。

“哦,我有和你说过这里的果子吗?,这些都是[福利福树]上结出的,成熟以后会非常的酸,小鸟很爱吃…”

诗人跟随着自己的倾听者——瑞的目光看到了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想到还在收割麦子的尼萨,话还没说完的诗人马上摁住了自己的话匣子,惊呼,

“啊!真糟糕,耽误了时间,我们得赶紧去接尼……”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一声惊雷在天空炸响。

“啾啾!”

“啾!”

“啾!”

路边树林里忽如其来的发出阵阵鸟鸣,透着凄厉之色交错叠乱,远方飞来一群惊慌失措的鸟类,面向瑞和吟游诗人直冲而来。

“唔!”

瑞和诗人马上低下头躲在推车后面,无数飞鸟从头顶掠过,尖锐的叫声滑过耳边,接连不断,让两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寥寥几只低飞的小鸟即使撞上推车,撞歪了喙也在所不惜,执意起飞离开。

原本在林间觅食的小鸟也因为它们的突然出现,受到惊吓,飞上了天空,霎时,林间小路的上空,飞鸟组成的幕布遮住了所有光线,两人眼前一黑,再看到周围的事物时,鸟群已经远离了这里。

闪电是不可能让久蒙自然恩惠的鸟儿慌不择路的。

“这派乱象,实在叫人不安,就好像是被其他动物驱赶了一样。”

诗人探出头来,根根鸟羽混着树叶从天上飘然落下,想到了什么似的,马上伸手够到一根看了看,一个激灵跳起来,

“骑士!这是[普拉西鸟]的羽毛,它们的肠胃消化不了水果,只吃谷物和虫子,这个方向是…尼萨还在麦田里!”

瑞躲在推车后面,眼睛四下张望,被刚刚到群鸟乱舞吓坏了,那画面,摆明了有东西让它们吓破了胆。

理智上,现在的瑞是不支持往前接着跑的;实际上,神烦想要跑他就跟着跑了。

诗人放下推车不管了,直接一个人向前跑,而瑞还杵在推车后面,手托着掉落下来的片片羽毛,对于诗人打了鸡血一样的冲锋行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又看看手里的羽毛。

也不会有什么的吧?可能是被一些…嗯…稍微大点的小动物吓着了?

鬼使神差的,瑞联想到了城墙上攀爬的黑影,心一紧,原本还不是很有迈步动力的腿像受了刺激,一路奔腾追上诗人甚至跑到了他的前面。

瑞的耳边是风吹过的呼呼声,当眼角出现了金色的麦田,当鼻尖嗅到了淡淡麦香,瑞跑到了麦子地边的斜坡上停下。

麦子地还是金灿灿的没有因为天气的转变而有所更改,地上还有被收割后捆好的麦穗,好像一切都无事发生。

呼,看来是多心了。

瑞稍稍轻松了些,身后吟游诗人还在呼喊着,

“骑士——没有什么问题吧——”

反正也听不懂,瑞就先一步溜达下斜坡,走向了已经被扎堆捆好的麦子,承人恩惠,帮人做的事总要去做完。

不过刚下去又想起他们急着赶过来,把推车落下了,于是又掉头倒了回去。

远处的诗人没有得到回应也只当是隔太远了瑞听不清,他一路小跑的走到田埂边,沿着田埂巡视麦子地,没有发现任何野兽的足迹,诗人才松了口气,不过转而又在想——尼萨·坞维尔去哪了?

这里偌大一片麦田,除了坞维尔家还有半壁江山的麦子没有收拾干净外,其他地方都空落落的,诗人怎么想都不知道尼萨会在哪。

“尼萨——你在吗——快下雨了——我们要快…唔啊!”

诗人捧手作喇叭状呼唤尼萨,在麦子地上走着一个不注意就被一块硬物绊倒,在地上重重摔了一跤,强忍着酸痛,扶着摔伤的腰,诗人把硬物从地上捡起来,是一把镰刀。

“…这是尼萨的镰刀。”

诗人疑惑的拿着它,尼萨虽然话多,但干活利索,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把东西乱扔的人。

也是因为镰刀的这么一摔,诗人发现了田野里的奇怪脚印,像人而又与人似是而非。

“这个东西……”

诗人忽然感到脊背发凉,身后不断传来沙沙声,好像有东西正拨开麦子向他靠近。

咬紧牙根,诗人紧抿着唇一个急转身把瑞给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差点摔倒。

“原来是骑士,不好意思是我刚刚太敏感了。”

诗人非常的不好意思,不过见到瑞来了,马上把地上打脚印展示给他看,

“骑士你快看看这个,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瑞刚刚被吓了一大跳,捂着的小心脏扑通直跳,也不知道神烦找到了什么,那么专注,一惊一乍的。

这是要给我看吗?好的,让我看看啊……

诗人拨开了脚印边的麦秆,瑞好奇的蹲下来看,

“……”

这是什么啊?!

泥土上印着一片不明生物的脚印,初看像鸟,细看像人,有着五根尖锐的脚爪在地上也刺出了五个孔洞。

伸出脚掌,瑞用自己的脚和脚印做出对比,发现脚印要比自己小一码,也更细,但长度却比自己的脚趾往前还要再长一节。

瑞看的心里发毛,与其见到异世界里的不明生物,瑞还是更希望这是某人的恶作剧。

天边一声轰隆的雷鸣把瑞惊的一蹦起身,发现只是打雷后舒了口气。

发现了这个东西后,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瑞敏感的作出反应。

“嗯?骑士又有什么新发现吗?”

诗人也起身观望了一番,发现了麦子地里被人为碾压的麦穗。

云层越积压越厚,雷声或大或小不断入耳,下暴雨的预兆越来越明显,诗人觉得不能再拖了,大声呼唤着尼萨·坞维尔,循着压倒的麦穗,眼睛也时不时看着地面是否有其他更多的这种脚印。

如同蟒蛇爬过草丛,疑似被人穿行过的麦子贴伏在地上,留下一道接一道的凹陷,给了他们一条明确的路线。

沿着这条路,诗人一路高喊“尼萨·坞维尔”,全程看着地面上的脚印,

“尼萨——我看到你的脚印了,你在哪?”

不同于一直关注地面的诗人,瑞选择照着凹陷的麦子一路向前看,他见到了一根竖起来的桩子,他顺着凹陷的麦子一路走近。

那不是一根木桩子,而是个稻草人。

没有腿的人形草木制品绑在了高高的木桩上,厚实的稻草塞满全身,鼓鼓囊囊的,给人感觉非常丰满。

“稻草人?什么时候立起来的?我都没发现…”

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稻草人,这种不曾接触过的农家工艺让他感叹道:

“手感比想象中的要舒…服…很…多…啊……”

瑞的声音越说越小声,越说越迟疑,他发现了手里触感上的不对劲,那不是稻草,怎么摸都像是……

视线下移,红色的浆液自稻草人下半身滴下没入麦田中,瑞扯了扯手里的稻草,一团血红色的草团被他拉了出来,黏糊的干草搅在一起,散发着厚重的血腥味冲击感官,让人作呕。

“……”

一个可怕却又可能性不小的猜想在瑞的心头浮现,忍住不适,看着头顶的那团稻草,瑞踮起脚,把稻草人脸上的麦秆扯开,让人震惊却又在意料之中的,半张睁着眼睛的人脸还是吓退了他。

“骑士…”

缩回手,瑞听到了身后吟游诗人的一声低语,瑞回过头,在距稻草人十米外,吟游诗人拾起了一条粘有血迹的围巾。

乌云之下,,金灿灿的麦子在此刻显出一副病态的绿色,沉闷的雷声里,一阵逆风袭来,在田野上掀起绿色的浪花,风吹走了诗人的帽子,远远的落在地上,如水滴注入汪洋,激不起一点水花。

就像瑞来到这里似乎只是为了见证悲剧的发生,所有不幸都不会因他而改变。

不曾挥舞的拳头,骤然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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