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犹如火箭发射一样挂上了倒计时牌,倒计时牌下大字写着:今天你以二中为荣,明天二中以你为荣。前一句说出了我这样成绩差同学的待遇,后一句与我不沾边,难以想象那会是种什么感受。
这期间正好碰上二中五十周年校庆。校领导借机操办了一次大型庆典活动,发动一切力量邀请二中的老校友。庆典如期而至,由于要占用学校教室待客,同学们意外放假一天,我和室友猪头没有回家,留下来看热闹。广播里一首《好运来》拉开校庆喜庆的序幕,校园一时间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接来自五湖四海,意气风发,衣锦还乡的新老校友。
人山人海,送钱送物,教职人员负责热情接待。其中几个貌似富贵雍容的老校友,校领导全程陪同,脸上笑开了花。真羡慕能享受这种待遇,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二中以我为荣的境界吧。校友们相互寒暄倾诉,追忆峥嵘岁月,拍照留念。仿佛失散多年的亲人重逢,场面十分温馨感动。
用完餐,校友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后,纷纷依依不舍的陆续离去。我正看着远处几个貌似失散多年的老同学,彼此握着手,老泪纵横。这时背后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是语文老师杨茶贵老师,原来她在协助后勤用餐工作,她把我叫进招待校友的教室,打包一袋子好菜递给我。我害羞的接了过来说:老师,我也帮你收拾吧。她笑了笑说:不用了,你们男孩子笨手笨脚的,免得摔了碟碗。好不容易放假,你去玩吧。我带着美食回到宿舍,猪头看到我拿那么多好菜,眼都绿了。晚餐时,我们俩在宿舍配了瓶小酒,如饿狼般,大快朵颐,一扫而光。
高三的下学期是试卷的天下,各门各科,一次接一次的考试,对我们进行轮流轰炸。成绩好的为排行榜争的头破血流,成绩差的努力不做倒数第一。考试对我们的心理是一种催残,特别是念名次时,我很厌恶老师的这种变态行为。把所有同学的各科成绩加起来,排出一个高低名次,然后大庭广众赤裸裸的念出来。难道成绩差的同学自尊心就那么卑贱,不光当着绿叶陪衬,还要经受一次次的蹂躏。我在感情上已经伤得遍体鳞伤,学业上玩物丧志,心猿意马,成绩上更是无抬头之日。
眼看高考即将到来,奇迹不可能发生,人如行尸走肉般,在焦虑中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痴恋一个人可以卑微到尘埃里,彻底迷失自我。那段时光是那么的阴暗,那么的自卑孤独,没有存在感,没有一丝美好。好在高三最后的两个月,我结交了几位好朋友,他们像马克思主义拯救旧中国一样把我从残败的世界里拉了出来。虽然学业感情上一败涂地,但我的人生观渐渐的阳光了些,开朗了些。
也许都是转班过来的,也许是同病相怜。在高三最后几个月里,我和肖泳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他人长的清秀文静,但又很有江湖义气,有一帮铁杆兄弟,酷似《古惑仔》里的陈浩南,散发着一半儒雅一半流氓的绅士匪气。明明可以靠帅气迷倒一大帮少女的,但偏偏要靠文采俘获万千女粉丝。暗恋他的女生成群结队,Y同学便是其中飞蛾扑火的一只。讽刺的是我和他玩在一起,就像是吊丝和男神的组合。
清明节前夕,他大胆提出一个计划:就是利用可怜的一天假期组织一帮要好的同学去毛铺山春游,野炊。也许是大家都太压抑,向往去大自然释放下自我,结果一呼百应,一下子就聚齐了男男女女十来人。肖泳,小光,孟达兄,李兴,刘会,黄婷,胡露,小莉,美琳,暗恋的她,她的小妹。由于有自己喜欢的人在,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接触接触。我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踊跃报名。这次春游是我高中时代最有意义难忘的娱乐活动。虽然在爱情上还是一无所获,她依然对我不理不睬,但我收获了友情,结交了几位好兄弟,他们让我觉得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也把那时极端自闭,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渡化成了一个向往开朗,喜欢热闹,阳光上进的欲语还休青年。
最后冲刺阶段,为了我们能考出好成绩,班主任董老师也是拼了,把原本是自由复习的晚自习也占领下来变成了课堂,而且还延长了半小时,恨不得下晚自习后要到宿舍去讲课了。董老师的强压备考把我们逼的透不过气来。
董老师肤色本来就乌黑,加上他整天黑着脸,从没有笑过,犹如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包青天,让人望而生畏。很多次在梦中被他点名提问吓醒。有次我在厕所小便,正准备开闸泄洪的,突然发现董老师来到旁边小便,我一下子吓的闸门紧急关闭,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尿出来。
很多年后,将近年关时,听到一个噩耗说董老师得肝癌去世了。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我们当年的同班同学组织起来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葬礼上师娘泣不成声的告诉我们,老师卧床半年多,最后都不能进食了,老师临走时说,这一生对不起她,给她一人留下了一双还未成家的儿女,本想熬过这个年关,但实在是扛不住了。。。当时好几个女同学都泪流满面。为了一届又一届的莘莘学子,为了教育事业,他奉献了他年轻宝贵的生命。
生命是脆弱的,在非典面前更是如此。面对每天几何增长的死亡人数,举国恐慌,草木皆兵,不敢出门。宁可错关一千,不能漏网一人,连感冒发烧都要被举报隔离起来。
高考如期而至,疫情仍在发展,高考考场戒备森严,每个人都要接受红外线体温测试,高温的扣下,正常的通过。仿佛高考不是分数的较量,而是体温的比拼。有位平时成绩前几名的同学好不容易熬到了收获的时候,结果被查出高温隔离了起来,失去了今年的高考机会,痛哭不已。几个月后科学院研制出了疫苗,病毒的传播才被控制了下来。
科学家曾有一种言论说:看不见的传染性病毒是可能导致人类灭亡的重大隐患。历史上曾出现过好多次超级传染病毒,夺去了上亿人的生命,才被克制。不知下一次会是什么进化病毒,人类能不能战胜它。其实人类自己才是地球上最猖獗最危险的病毒,贪婪的人类大肆侵蚀破坏着美丽的生存家园,空气土壤,江河湖海,山脉冰川,花草树木,虫鱼走兽,都逃不过人类的染指。这般下去,毁掉地球,灭亡人类的将是我们自己。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从小爸爸就这样教育我,在连报名学费都没钱交的时候他都要求我们兄妹三人读书。爸爸是高中毕业,在那个年代很难得,他高三复读了一年也没能实现他的大学梦。于是这个梦想便首先落到了我的身上。爸爸是一个严厉而且非常爱面子的人。每年的高考他都会关注,这让我的求学之路倍感压力。他经常对我说,他毕业这么多年还梦见自己考大学。每次听到这我都愧疚不已。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又会让他失望一次,考上好大学也将成为我一个不能实现的梦了。
范进中举,千古共鸣。高考是个容易留下心理阴影的项目。今年高考的各科试题都特别难,答卷时间明显不够用。很多年后我还经常做同一个梦,梦到交卷时间到了,我还有一大堆题目没做,着急的都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