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没考好。但结果带来的打击还是那么的沉重。一家人在电话旁让我打电话查高考分数,当听完报出分数的那一刻,我心一沉,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了。离本科分数线还差几十分。我放下电话,不敢看爸妈那期待的眼神,感觉好绝望,好无助,好自卑,好愧疚。
当天下午,爸爸把几个舅舅都叫来了,商量着我以后的去向。爸爸还写了一首打油诗,一首关于我落榜,恨铁不成钢的打油诗。舅舅们都很疑惑可惜的说:这伢小时候听说读书蛮效的呢,考试经常满分,还连跳两级,家族中还指望他考个清华北大,给表弟表妹们树立个榜样的,是不是什么原因没有发挥好。我爸说:都高考两次了,有什么没发挥的,晓得他读书干么鬼去了。舅舅们叹着气说:将算了,说他也没用了,没有读书的风水啊。爸爸有气无力的说:只能任命了,我做父亲的也尽力了……
大人们仿佛在开一场批斗会。我呆在那里整天一句话都没有说。晚上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怎么也睡不着,我想了好多好多,我恨我自己这么不争气,恨我自己这么失败,恨我自己一无是处。我明白了有的人为什么会自杀,因为他们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了。我当时就有轻生的念头,但又怕。我悄悄写了一份绝笔书。满脑子重复着电话报分数的声音,无法面对爸妈和自己,辗转反侧。
突然想到小舅说过这几天要出去打工,我立马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立马起身收拾东西,决定跟舅舅去外地打工,逃离绝望的处境。
凌晨两点,三更半夜,我悄悄打开大门。夜好静,大家都放下了一天的喜怒哀乐,睡着了。只有几只萤火虫还提着灯笼夜巡,但我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刚走出几步,我家的大黄狗伸伸腰跟了出来,它好像看懂了我的决意,默默的一直送我到村头,我本该感动,但我当时的感觉很麻木,没有理会它。
我家到舅舅家大约有一个小时的路,路途大部分是荒山野岭,田野墓地。我是个想象力丰富,自己吓自己的人,如果走这么远的夜路,以往的看的恐怖电影画面都会浮现脑海,想到白衣长发看不不见脸的鬼应该会畏缩返程。而我全然没有恐惧的感觉,悲伤已经占满我的内心,容不下一丝别的意念。月亮弯弯,漫天繁星,深夜是属于动物的,一路上看到好多青蛙,龙虾,老鼠,刺猬,山龟都出来活动。余光中远处的墓碑像穿着白衣服的小孩,凝视着我。各自恐怖的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我加快脚步,走到一片离舅舅家不远的树丛林,遥望得到村庄的轮廓,可就是怎么也走不出那片丛林,一直走到天蒙蒙亮,鸡鸣声起,才发现通往村庄的路就在眼前。后来听舅舅说我那是遇到倒路神了,电影《鬼打鬼》里提到过,赶夜路的人容易碰到。我细思极恐,后怕不已,毛骨悚然。
舅舅看到我大清早的来了。问我怎么回事,还要把我送回去,我死活不肯,求着也要一起出去打工。再后来爸妈早上醒来发现我不在,也找到了外婆家。爸爸看见我没有说话,妈妈一直说我这孩子真不听话,不懂事。后来在大人们的商量下,决定让我填个武汉的志愿,先上个普通的大专算了。幻想着再到大专去努力争取专升本。我当时也有这样的决心,就同意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以往的暑假是轻松愉快的。但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感觉度日如年,是那么煎熬。离大专开学还有两个多月,在家里憋的慌,打电话给几个要好的兄弟,了解到大家都考的不理想,心里的自责感减轻了许多。后来打听到倩(暗恋的女生)超常发挥,考了全年级文科第三名。这让我想到我们就像是天蓬元帅和嫦娥的关系。从此以后我和倩的距离将会越来越远。我的高中时代就这么遗憾,完败的收场了。
这种纠结心态就像这炎炎夏日炙烤着我。直到有一天听小光说他哥在武汉,他暑假准备去他哥那锻炼锻炼。我正端着豆子没锅炒,于是强烈申请也要一起去大城市磨练磨练,快开学了再回来。他见有个伴便欣然答应。
爸妈看到我在家里闷着也难受,勉强答应了我去武汉闯一闯的想法。我只要了200元,带了几件衣服像脱离苦海皈依佛门一样去了武汉。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那天刚满十九岁。
早上跟小光从家里出发,到达武汉鲁巷时已是下午。省会武汉没想象中那么大,那么物欲横流,那么繁华似锦。但绝对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节奏飞快,大街小巷的霓虹灯广告让人应接不暇,擦身而过的汽车和喇叭声让人头晕目眩。坐上公交车却不知道投币,坐等售票员来售票,结果被司机误以为逃票,怒喝一顿。在乘客们的哄笑声中,我仿佛乡巴佬进城,显得格外不协调。
小光因为家里临时决定让他复读,他当天就要回去,临走前把我介绍给了他哥哥的一个兄弟——张伟。我在张伟的带领下在鲁巷村里头合伙租了一间带卫生间的单间。屋里就一张床,家徒四壁,其他什么也没有。我出去买日常用品,交房租用去了一百多元,最后只剩下57元,原来钱这么不经用,幸亏是夏天,可以就地而睡,不用买床上用品,不然就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我安顿好房间,行李。就到街上去找工作。我下决心一定要靠自己在这里坚持到开学。我在离住房不远的地方面试成功,找了一份做房地产销售的工作。第一次找工作面试便成功,我欢喜雀跃,终于可以在这里待下来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一阵热风吹来,感到久违的轻松。工资待遇:底薪 提成。内容是在街上发宣传彩页,底薪500元,如果能把潜在客户带到售楼部,一个奖20元,如果成交买房,提成千分之二。初次涉世,我并不在乎待遇,只要能努力生存下来,磨练磨练自己便满足。
售楼部上岗前做了简单的培训。讲了些奖罚制度,如果抓住不发传单躲着玩一次罚款50元。参加这次培训的大多是暑假做兼职的大学生。他们中好多都是名牌大学的。有中国地质大学的董娟,有湖北大学的张清扬,有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尚超杰,这些都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学。而我是个连这些学校门槛都摸不到的落榜高考生。在相互认识中我和尚超杰还比较聊的来。我便和他自由组成了一个销售小团队。
第二天我怀着满腔热情去售楼部报到,售楼部给了一大叠宣传单,并介绍了几套说辞。我本是比较内向,自尊心特别强的人。第一次在街上发传单,接受着别人的拒绝,冷眼,不理不睬,柔弱的内心承受着一次次的锤炼。
火炉城市名副其实,中午的烈日,烤着树叶都打焉。知了拼命在叫,仔细看柏油路面都能看到一股股热浪升腾,打个鸡蛋到地上几分钟就成了荷包蛋。咬牙熬到了下班。尚超杰看出了我的疲惫,带着去了个实惠的地方吃了份快餐,中途加了两次饭,我们看着彼此狼吞虎咽,笑了起来。吃完后他带我去图书馆,向我介绍一本书《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我找到一个角落,坐在地上,翻开第一页:今天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我像是打了鸡血,瞬间充满了能量。工作的劳累烟消云散。
正所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经骨,饿其体肤,空泛其身,行怫乱其所为,之所以动心韧性,增益其所不能。在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下班后都去图书馆免费阅读羊皮卷,获取心灵的粮食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