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路很短,但仍需要用脚一步一脚印地走,生存的苦难在心中留存,血雨风霜,刺骨冰凉,耐心去品味和感受,然后——自己承受。
一眼望不到边的荆棘林中,李水小心翼翼劈断荆棘林通往肥肉的拦路荆条,眼看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突然,李水晃了下神,接下来,李水仿佛进入自己心里的空间,回到了和最初与哥哥相依为命最艰难的日子,桌上还有刚捡来的兔肉,
“难道是自己饿得太久失忆了?怎么拿回来的?怎么连过程都在脑海里找不到了?算了,先烤肉,等哥哥回来饱餐一顿,哥哥看到这个肉一定很开心……”
没等李水将肉拿起,哥哥回来了,李水先是一愣,而后高兴地像哥哥显摆自己的猎物,出奇的是,哥哥没有问他哪里找来的,只是开心地笑着,李水将肉放到火炉旁,烧上火,将肉放到锅中,李水望向天空,一丝冰冷感瞬间划过李水的身体。
李水意识到不对,“不对,这才太阳下山,哥哥怎么就回来了”
此时李水抬头望向的天空被太阳的光晕照得异常暖红,周边美丽祥和得像是在梦中,李水再看看肉,锅中已经沸腾,沸腾得快到难以相信这才是刚刚点起来的火,李水猛地看向哥哥,哥哥傻笑着,随着心中疑虑的增加,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灰暗,而后再看到的是一缕白色的现实中的光。
李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部紧贴着地上的荒芜,扬起的灰尘充斥着李水的嘴和鼻孔,此时他身子背对着天空,像个死尸一样斜躺在刚刚劈开的狭窄小路上,
李水费力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尖刺挂漏了好几道口子,李水之前竟然毫不知情,看了看前面,好在兔子肉还在,只是,腐肉感逐渐加深,
李水顿时明白了,这个兔子为何暴毙在此,这只兔子连自己的皮毛都被这荆棘刺刮剩得星点却毫无察觉,直至血量耗尽才倒下。李水突然为自己感到庆幸,仔细看荆棘折断的刺,里面留着奶白色的液体,液体中还透着瘆人的血丝般的线,李水又打了个冷战,
幻觉应该是中了这个刺上的毒,还好兔肉离得不算远,刚才劈斩荆棘时万般小心,但只顾眼前了,身后的荆棘掉了下来,划开了李水的后背,小刺异常得尖锐,划了五六个小道李水也没有察觉。
“要是再走下去,估计自己会落得个和这兔子一样的下场,要暴尸这片杀人不眨眼的荆棘林了”。
李水这次缩着肩膀,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翘着兰花指慢悠悠地将眼前的荆棘挪开再用荆棘本身的倒刺固定到两旁的荆棘粗杆上,再用斧头劈断了剩下的几根荆棘,终于来到翘首以盼的深粉的兔肉旁边,然后用斧头将肉挑起,
还算干净,连个苍蝇都没有,也是天眷我也,准备往回走,又不忘把兔子的毛皮也顺道捡了起来,走了半个时辰,天已经不早了,在回去时还和也往家走的哥哥照上面了,哥哥这次只钓到两只非常小的鱼,只有半个手掌的长度,
李皮这一路头都压得很低,和弟弟打完招呼后走到屋中,李水能看到他眼里因手里的鱼太小而产生的愧疚,以至于都没有看到自己的猎物,此刻哥哥只想着这两天怎么能缓解一点挨饿,
李水把身后的兔肉攥在手里,看着哥哥背影神情中多了些坚毅,
毕竟李水知道哥哥担心自己吃不饱,怕自己挨饿,
小时候每次李水喊饿,哥哥都会有这副神情,然后立马跑去给弟弟找吃的,期间李皮还因为饿到不行,晕厥在了家不远处,手里还提着自己跪着求柳婶才获得的小番薯,自己没吃而是紧紧握在手里,直到李皮被暴雨拍醒才挣扎着个头不稳地冲向家里,
到了家给弟弟烤了番薯,掰了一半给了李水,自己把拔下来的皮吃掉,将剩下的一半放到罐子中,然后到外边喝雨水,
再之后李水之后懂事了一些,就很少喊饿了,也是因为这个经历让李水懂事许多。
此刻,哥俩到了屋内,李水脸上做出阳光的笑脸说
“哥哥,水娃今天运气好极了”
“嗯?柳婶家蔬菜长高了?”
“不是”
李水边应答着边悄悄把兔子肉拿到桌上,说“喏,你看”,李皮望向桌子,睁大了眼睛,这是饥饿了好几天李皮的真实反映,李皮这几天都是拿着干粮干活时吃,实际上,说是从家带干粮吃,晚上到了家中,又把干粮倒回了储粮罐里,他这个当哥哥的,就是怕弟弟饿着,
他知道这个年纪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一顿没事,要是饿上一周,顶是受不了的,所以自己的吃的都给弟弟留着,怕弟弟不吃就偷偷放回储粮罐中,快到呼阎季了,水里的、地上的,能吃的越来越少,哥俩该抓紧储备粮食了。
呼阎季的到来,往往伴随着沙尘和风雪,李水所处的位置,正是两者的交汇处,风沙异常热烈,高山处还夹杂着雪霜,每次呼阎季到来都会有几家被夺去生命,不是饿死就是被风吹得迷了路,被野兽撕了填了肚子,而后尸骨横七竖八散落在沙尘中,所以每次呼阎季,大人们都会祈祷阎王不要带走这里的人们,尤其是孩子们,这也是“呼阎”两字的由来,
李水和村子中挨家挨户的村民只要平安渡过这个季节,就会有几周物资会变得丰富,伴随着呼阎季的恶劣气候,飓风会将一些北边的种子和鸟禽的尸体吹过来,还有一些木柴羽毛,依靠这些物资足以撑个两个月,两个月之后这里的人还是要奋力地寻找这片土地为数不多的食物。
李皮将深粉色兔肉收拾干净,李水将锅支好烧上水,随着一块块小肉扑通扑通跳下水,丝丝缕缕的香气从锅中溜出一直钻到哥俩鼻梁内的狭小空间,呼吸中肉香味充盈着,身体上和精神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李皮用石碗盛着散发着种子香的香嫩兔肉,量虽然不多,但足够哥俩饱餐一顿了,
李水巴咂巴匝地咀嚼着嘴里地肉,频率极快,李皮即使饿的不像样子,嘴巴也仍然比李水慢了一个节奏,李皮的身板挺直,完全没有村子中相同年龄青少年的弯腰驼背的破落样子,
即使每天蹲在相同地方钓鱼,生存和照顾弟弟的重担也没有压垮这个少年,李水也是一样,只不过相比哥哥,眼睛里多了一份天真和对未来的希望,这也是哥哥这些年付出的一切劳动成果,李水内心的美好,让哥哥来守护。
多年后李皮成了李水内心深处最挂念的、也是最想念的人,遗憾太多,以至于李水一直对某种东西有一种执念,只是他自己从未发觉过,
而此时李皮对弟弟的信念会从母亲的嘱托开始直至生命的结束,未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