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起身,望向干燥的地面,对穿好衣服准备捕鱼的哥哥,低声说了句“保护好自己”屋内的臭气再一次毫无预兆地冲进鼻孔,飞进气管,在从嘴里呼出,像夏季的乌蝇在逼仄的小小空间中上下翻飞乱撞。
他将胸前的“草类装饰”放到鼻孔之下,深深呼进,类似药草的香气驱散空中的污浊之气,给他周边的空气撒下一层隔离网
“太臭了,改天我在棚顶再搭个架子”
刚起身,肚子传来一阵呼噜的饥饿声,他走到灶台旁边,低下身从木灰中捡起一条熏干了的鱼,骨头也嚼碎咽了下去。
走出房门,蛐蛐在草丛里嚁嚁地叫着
“咕咕的鸟儿、细细簌簌的鸣虫儿、山谷中的一切生灵很多都是前世作了孽,后世才变成这样,逃不过自然的牢笼和同类以及异类的围剿和追杀。”李水若有所思
当时哥哥在交换食物,将小李水放到了村长爷爷家,当时李水刚刚记事,对当时村长说的这番话并不理解,
但随着成长,这句话在李水的心中越来越深刻,以至于未来的很多抉择都起到了很大影响
闷热的午后,李水从草屋中爬出来,瘦弱的腿迈着快速的脚步去到了村子里,平时哥哥到外边捕鱼,李水就自己拿着比自己胳臂还粗的石棒帮家里磨种子
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脚趾和手指尖磨出个红印,极其地吃力,看现在的脚趾指甲还留有一道道裂纹,
“抓紧把种子磨好,下午好去换东西”李水心想
随着年纪的增长,小李水胳膊上和腿上都是结实的肌肉,做起事来很是麻利,半天就把种子粉和要采的食物收集完了,拿着破筐到村子中看看能换到什么吃的,有时李水还能在家后面的深林中找到一些兽骨,李水也会磨一些,放到家里的储存罐中,每次只能收集一小部分(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导致兽骨硬度极其之高)。
彼时天边呈深蓝色,李水已经走到了村子中,两旁的人不停做着手上的活,大部分都是女性,极少看到村中的男人们以及蹦跳的孩童,这时男人们估计都到村外十里的山上找猎物,
毕竟村中新添的孩子们太少了,现有的孩子们的温饱非常短缺,上顿不接下顿,饿死也是常有的事,李水今天只换到了两片菜叶和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地瓜,这些已经够哥俩吃的了,只不过今天用了三条鱼才换来这些“地里的产物”,这要怪也只能怪资源有限,
家里离河近,李水和哥哥小时候鱼吃得太多,看村里孩子吃“土特产”,看得眼睛都要掉了,哥俩宁愿吃土,也不愿意再咬硬邦邦腥臭腥臭的臭鱼了,
所以一个地瓜和两篇菜叶已经是两人难得的美味了,但在贫瘠季节里,兄弟俩可不敢这么挑食,因为在寒地里村子总有几家的声音永远沉睡在皑皑刺骨的飞雪中,这些食物都是用几天的劳累换来的,或者说是“哥哥”几天的汗水换来的,
自己磨得种子粉只能换两片菜叶,村子中因为环境的恶劣变得更加团结,或者说只有依靠彼此才能活下去,这些人遇到猛兽不退缩,即使牙齿饿的直发抖,心里怕得都要颤悠出来也要镇守队伍,其中力壮的男人自觉得挡在前面,
没有命令,也没有所谓的战术和优先牺牲一说,这只是从许久之前先人们通过实战得出的经验,他们非常清楚只有这样才能与这林中凶兽搏上一搏,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带回食物,给这里贫贱的人一条活下去的路。
夜晚,李水将土灶中的灰擦到自己的脸上,满脸都是乌漆嘛黑的土和灰,最难以置信的是,李水在自己的嘴里也塞了一把黑灰,模样像鬼一样,这要是走到村中被小朋友看到,他们得哭喊得像杀猪一样,鸟儿也会被惊得翅膀一抖,纵身飞得老远,
李水走到角落,拿起藏在土垛后的木棍,木棍前端有着三根尖刺,木棍底端有个保护手的横隔,林子里鸟儿昆虫的低沉叫声散布在夜深人静的月光中,李水蹚入这黑不见底的密林中,月光如李水的脚步一样,轻佻又稳定,均匀散落在李水所到之处,神秘——第一次到这片深林中,李水便有了这强烈的感受,
他从未感觉到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未知,突兀的树根,胆大的飞鸟以及凶猛的潜伏在丛中盯着他的饥饿野兽,神秘好奇的背后是永无止境的杀气。李水走了半个时辰后逐渐放缓了脚步,突然一个飞鸟似的,但却不见翅膀的长型生物窜到了树顶,而后不见踪影,
再向上看,寂静中树叶缝隙中天空显得格外的空旷和遥远,嘶~,只见李水抬手,突得一声,树叶刷刷地掉下,惹得空气中一阵骚动,两坨荧光色的眼球分别在木棒横隔的一左一右,铮铮地瞪着李水,李水迅速抽起早已放在手臂上的套绳,顺着拿着木棒的胳膊一甩,一扽,用力的死死扯了一下,立刻,头也不回地往后边跑,足足不停歇地跑了一个时辰之多,
直到看见一个枯死地瘦弱小树,才停下,回头看,地上躺着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史前巨蟒,长约10米,圆滚滚地宽度约两个李水,肥硕地腰身尴尬地弯曲着,呈瘆人的深褐色,和经过的盘根错节的树根,一个颜色,没错,一个颜色,
李水倒吸了一口气,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把完整的肥肉带回来了”
他向后绕了一圈到这骇人的眼珠子后面,费力拿起旁边的巨石砸向蛇头,蓦地,蛇身颤了扭动了几下,仿佛下一秒要复活,这时才能看到蛇地腹部好似被撕裂了开来,后半截已经不知去到哪里了,白花花的肉就暴露在这凄冷的月光中,
“好险,刚才旁边一定有东西跟着我,多亏跑的快”,
自此李水每隔两个月都会到后边的树林找食物。
从去年开始,李水就开始了自己的丛林冒险,开始时因为对深林的好奇,而后则是因为家里食物的空虚,长身体的李水受不了,饿的晕乎乎地,饥饿使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刚开始他胆子很大,走了近百米,而后愈发地瘆得慌,又屁颠屁颠地滚了出来,
第二天,李水壮了壮胆子,又进到了深林中,走着一直到了百米之外的荆棘林中,荆棘有五米之高,李水犯了难,左右走着想绕过这个扎手扎脚的地方,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找到通过这刺尖尖的路,突然一阵刺耳突兀的,仿佛钳住耳膜般的血淋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然后,李水又屁颠连跑带飞地回到了草屋,隔了一周,李水饿到已经腿迈不动了,这几天饿的连觉都没睡好,一鼓作气又跑到了荆棘林中前,突然看到荆棘之中有滩血迹,着实显眼,看着已经有几个时辰了,随着离这边越来越近,血迹痕迹越来越小,才发现在二十米左右有个灰突突地毛皮,旁边还有个带着一条条毛发的兔子,兔子的牙齿在中午的烈日照耀下反着让人作呕的光,
李水惊讶之余,口水也不自觉流到脖子上,这才反应过来,可又怎么过去呢,
“这,这,肉”,李水从嘴里略带磕巴地流出这句话
这番话说地自己都不好意思,看着荆棘丛中的粉色嫩肉,李水不自觉把心底的话在这鬼差的潮湿土地中全盘托出,愣了许久,李水才开始想办法把兔肉放到自己筐里,
先找到几个长树,长度不够,就用绳子将几个树棍连接起来,可顶端的木头尖刚能碰到肉时,往回拽却异常地费力,原来时荆棘林太过茂密,用的树枝完全不能挪动,只要伸进去了,勾到一个刺,就会顺利地卡在里面,动也不得,
李水哭笑不得,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再这荆棘林中砍出一条小道,李水又折返回家把石斧拿了出来,一点一点将拦路地枝条一根根砍断,期间非常小心。李水从小就怕疼,即使在这恶劣地环境,村里的女孩们玩闹时磕磕绊绊中也只是皱下眉,额头碰出血,也只是哭几声,大人给一口酸果子就好了,而李水呢,打出生起就没少折腾自家哥哥,
李皮每次到村中接李水回家,百米之外就能听到李水的哭号声,走近一看才知道是手里的倒刺被村长爷爷揪过头了,稍稍泛红了,
所以哥哥以前总打趣私下里叫他“小水娘”,
其实李皮也很是无奈,有时真想把弟弟放到狼窝里,历练历练,长大了好跟着村中的叔叔阿姨去打猎,还能有个食物来源,但他是自己的弟弟,唯一的家人,所以一直不舍得小李水干危险的活,
后山更是不让他进一步,更别提打猎了,这也是抚慰同是在苦苦挣扎同样血脉的与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灵魂,也是另一种对自己和父母以及死去妹妹的苦难生活的补偿,只不过自己要更努力地活着,才能避免村子的不幸和这世界的不幸,
对李皮来说,弟弟已然是自己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