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们两个也太过分了!”摇晃着手中“画”得不像样的纸摞,柳眉倒竖的汉娜忍无可忍地“咆哮”着。
“没办法呀汉娜姐,”沃尔特无奈地耸了耸肩,硬着头皮解释道,“由于某些呃……不可控的外在因素,这样已经……”
“停……不要找借口!”想起自己昨天干的“好事”,又羞又愤的汉娜红着脸打断了沃尔特的辩解,“就算时间不够也不至于乱成这样吧!土耳其文字都比这整齐……哎?”
工作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在大发雷霆的少女似乎发现了什么,抓起几张散落的纸页仔细端详起来。
“别看了姐,我承认一大半都是我写的。”看了看黛眉紧锁的汉娜,沃尔特干脆利落地卖了“队友”。
“我我我……我草!”汉娜崩溃地爆了粗口,“卡基米那小子是你老婆吗!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啊!”
“嗯……果然我是老公啊!”一脸迷之自信的沃尔特有些得意地摸着下巴,没头没脑地咕哝着。
“滚你个死基佬!给老娘正经点儿!”
“啊啊啊……我错了汉娜姐,”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横扫而来的修长玉腿,吓得趴在地上的沃尔特抱着头疯狂告饶,“没办法,吃人嘴短啊姐!”
“嘶——”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大长腿的汉娜抱臂而立,阴着脸道,“别告诉我这混小子今天又‘失踪’了!”
“咕嘟——”
听闻此言,刚站起来的沃尔特吞了口唾沫,“十分自觉”地俯下身子,“哧溜”一声钻到了桌子底下。
“卡基米·捷尔任斯基!你给老娘等着——”
赤道的暖风融化不了极地的冰川,一座学园的美好同样也不可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黑暗。
“嗤——”
纤细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焦黑的烛芯,为所剩无几的蜡柱染上了一抹亮红。
留着两撇浓密八字胡的军官在微弱的光线中露出了自己面貌,脖颈上的刀疤一路蔓延直到锁骨,伴随着浑浊昏暗的烛影时隐时现,分外瘆人。
“安排好了吗?”
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将手中的火柴扔在脚下碾碎,瓮声瓮气地问道。
“没有问题,”军官点起一支烟,挂着伤痕的咽喉有些艰难地抽动着,“迁都才一年,柏林附近没有勃兰登堡那么多坚固的工事,我们的力量绰绰有余。”
“怕就怕那些布伦瑞克骑兵,”中年人十分忌惮地道,“【重装】方面我不担心,但是如果陷入巷战,那些骑兵可就太棘手了。毕竟【重装】不可能在那么复杂的地形里横冲直撞。”
“上头已经协调好了,这个不用你我操心。”将烟头在桌子上狠狠摁灭,军官决然道,“今晚举事,不能让那个小毛头再折腾下去了!”
岁月的漩涡缓慢流转,古老的帝国宛如烂泥一汪,裹挟着栖居其身的虫豸们一同堕入无底的灭亡。
冬日本就苍白的日轮,随着午神的渐行渐远而愈发黯淡。巍峨宫殿的角落,本就不起眼的储藏室此时仿若陷落到了另一个世界。
“嬷嬷……”
直视着面前的老妇,女孩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仅存的一丝恐惧被埋压在了名为麻木的废墟中,一如几个月前那活泼少女的下场。
“坐好不要动。”老嬷嬷用力地擦拭着隔间的每一处角落,刺鼻的酒精味道从抹布留下的水迹上四散开来,狂躁的蛮牛一样在逼狭的空间中乱撞。
“扑通——”
沾满灰尘的抹布终于被扔进了装满酒精的铁桶。气喘吁吁的老人一屁股跌坐在简陋的木椅上,掏出一方白帕仔细地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嬷嬷……”
“来,孩子,伸出你的手。”灌下了一大口罂粟酒,老人打开了从事先准备好的银皮箱子,小心翼翼地将一双罕见的乳胶手套附在了已经不再颤抖的双手上。
“取个新名字吧。”
磨得飞快的柳叶刀在镜灯的明亮光线下闪着森森寒芒。递出了手中的毛巾,嬷嬷用从未有过的慈爱语气询问着,有些耷拉的眼帘下闪烁着异样的微光。
“嬷嬷……”
望着欲言又止的女孩,老人轻轻地微笑着:“罗马帝国时代,制糖术在世界上才刚刚起步。用铅罐将葡萄酒煮沸至干,就会剩下一种白色的甜味粉末。吃不到蔗糖又疯狂迷恋甜蜜的贵族们呐,对这神秘的恩赐趋之若鹜。却不知自己早已打开了那死亡的潘多拉魔盒……”
“铅糖,又有那个贵族能发现你这纯真的青春面孔下的致命之毒呐……”
“嗤——”
暗红滚烫的浆液顺着纤细的银芒攀爬飞腾,曼陀罗药膏带来的麻醉如同快剪下的破纸般被扯得稀碎。充盈毛巾的罂粟酒在两排贝齿的剧烈挤压下汩汩流出,在舌尖上化作热流,冲撞着痛苦的山峦。
“咝咝——”
冒着磷光的药剂一股接一股地肆虐着被挖开的槽沟,闪动着缕缕令人烦躁的光雾。
“咔嗒——”
微弱的金属接驳声从带红的惨白梁架上传出,闪耀着金黄色泽的新骨缓缓藏入了羊脂美玉深处。
“嬷嬷——”
罂粟酒带来的镇静和麻木将女孩引回了现世的道路。粗糙枯萎的手掌缓缓抚摸,为煞白的俏脸染上一抹生灵的润红。
“离开吧,铅糖,愿你不怕孤独。”
梅嬷嬷掀开一只箱子,指了指底部的洞窟。
六点,霞光如血翻涌。
“你怕吗,法金汉?”
细腻而不失坚韧的小牛皮绑带在金扣的翻转下牢牢锁住,镜中的金徽宛如蓄势待发的雏鹰。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别好了领口的铁十字勋章,青年有些戏谑地回应着,“不过相比于我对死亡的恐惧,还是他们对勃兰登堡的绞索结不结实的担忧更令人神伤啊!”
“你这家伙!”年轻国王大马金刀地在桌旁坐下,用力将子弹压进了来福枪的膛槽,“替我问问里希特霍芬,他的玩具准备得如何?”
“刚来的信,”指了指桌上打开的信函,法金汉有点漫不经心,“一小时前就搞定了。”
“很好!这样博克的队伍就可以动了。”瞄着角落里的一副中世纪盔甲,国王有点激动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第二骑兵师一动,那些猪猡们也该动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让尤莉亚给我煮一壶咖啡好了!”
“砰——”
火药的剧烈爆炸声刺破了柏林黄昏的缄默,惊起一只白鸽……
“咚——咚——”
市政厅塔尖的钟鸣低沉肃穆,唤醒了昏昏欲睡的旧都;而人们,也再次想起了被战争支配的恐怖。
“呐,开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