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湖回答:“你怎么知道?”
那小贩随即掏出一个布袋锦囊,开口说:“这个是算命先生让我交给你的,他还说你差他五两算命钱,”柳湖疑惑的接过锦囊,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尸,字 。
尸?柳湖眉头紧锁一时之间猜不出是什么意思。接着拿出一两碎银扔给小贩又说:“这一两当做我谢你了。”小贩接过碎银眉开眼笑的说道:“谢了柳哥。”
柳湖摆了摆手,重新骑上马背,手握缰绳夹了夹马肚,向酒馆跑去。
由夏转秋季,这段时节也是个多雨的时节,天上已经开始乌云密布了,
柳湖到酒馆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脚踩柳条枯草做成的草鞋,有着些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
“ 高大哥,今天怕是没法给你炒下酒菜了,酒都在柜台后面,你自己拿。”
那个叫高大哥的人也毫不见外,伸手拿了瓶烧刀子,自顾自的就坐在旁边喝了起来,喝了两口就说:“什么事啊小子,这么急匆匆的,掌柜的那,又去送酒去了?”
柳湖回答道:“走亲戚了,在外地住一段日子就回来了。”
高大哥又喝了几口烧刀子,抹了抹嘴说:“你骗不了我,我可都听说了,因为什么陶员外的事入大狱了,掌柜的可是个好掌柜,以后可遇不着这么好的掌柜咯。”说完一口饮进瓶中酒就走了,破天荒的没付酒钱。
柳湖也没在意,胡乱扒拉两口饭等刘三手过来。
吁,吁。
没过多久,刘三手把马拴好,走进酒馆从兜里掏出一个有破碎痕迹,勉强粘在一起的玉扳指。
“只能做成这样了,”说着就拿起水壶猛喝了一大口。
“谢了三爷。”
刘三手顿了顿,慢慢的说:“还有件事,重六死了,刚死没一会。”
柳湖刚要接过扳指的手停了一下,扭头便问:“怎么死的?”
“在饺子巷,被人捅穿了心窝,当场就死了,这是遭报应了。”
“ 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说着,就从锦囊里拿出纸条,递给刘三手说:“三爷你做了这么些年老捕快,给我看看,这尸字是什么意思?”
刘三手斜了一眼便说:“尸字,无非就是尸体呗。”
尸体?柳湖仔细了想了想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我爹并不是第一次去陶家送酒,为何这次送完,第二天陶家就发生了惨案,或许一切的答案都在陶家那些尸体上。
“走三爷,去停尸房看看。”
刘三手抓了一把花生就跟了出去。
福叶街是阳武县有名的富人街,家中不是有当官的权贵,就是有经商的大户,整体的构造和长乐街不太一样,虽然相隔的不远,但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铺满粘土石子的道路与长乐街的泥泞土路形成鲜明对比,而且大名鼎鼎的风月场所青丝馆,阳武县最豪华的酒楼水月间,都在福叶街。
此时福叶街青丝馆的一处阁楼,两名馆人正在服侍一名翩翩公子哥,一人手拿葡萄,另一人拿着小香扇轻轻扇风,那个公子哥不时的还要捏上两把怀里的可人儿,惹的一阵娇羞。
砰!
阁楼的门被推开,进来三人,为首的一人身穿靛蓝色长袍,领口袖口都纹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有些花白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镶玉小银冠。
旁边两名服侍公子哥的馆人见状也都停了下来,公子哥连忙摆手让她们下去,朝着为首那人喊了一声:“爹,你终于来了。”
华服老者走到公子哥跟前,一巴掌扇在公子哥脸上,愤恨的说了句:“逆子。”
旁边师爷模样的人见此,赶忙拦了下来,“大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
华服老者重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师爷旁边那个身躯凛凛,眼光射寒星的男子随手一抓,刚刚摆在公子哥身后的椅子就出现在男子手中,安置妥当,旁边师爷见怪不怪的虚扶着华服老者坐在椅子上,男子趁势站在华服老者身后。
师爷模样的人对着公子哥说道:“公子,我之前也当过几年状师,你将事情经过一字不漏的讲给我听听。”
公子哥摸了摸脸颊,眼中阴狠一闪而过,随即将事情向状师一五一十的道来。
快结束的时候,状师插嘴说:“那个酒保重六在何处。”
公子哥回答道:“被我安排人杀了,死无对证。”
“大人公子做的很好,尸体尽快处理,最好是火烧了,这样一来就坐实了。”
华服老者沉吟片刻对着高大男子说道:“公亮,今天晚上麻烦你跑一趟,去把尸体烧了,有人阻拦杀了便是。”
高大男子缓缓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的说道:“大人放心!”
柳湖赶到停尸房已经是下午了,此时外面已是大雨倾盆。
偌大的停尸房被一具具尸体填满,显的阴森恐怖,每具尸体上都盖有白色的粗布,柳湖随手掀开一个又一个,仔细的查看,发现这些尸体都有外伤,或是在头部,或是在要害,甚至几个骨头都碎了,柳湖拿出玉扳指,和这些尸体卓一对比,竟没有一个吻合的。
这时,刘三手拿着几根银针走了过来,扎在尸体脖子上,约么一两分钟,抽出银针,发现银针扎进去的部分都发黑,皆是中毒。
柳湖思虑了一会,伸手拿了一根银针扎在尸体肚子上,不一会拿出来,竟然发现没有毒。
刘三手不愧是老捕快,凑过来说,“上面有毒,下面没毒,这是死后被强行灌的毒。”
柳湖前世喜爱历史,对古代验尸法刑法也有钻研,当即就找来白梅,葱,食盐,川椒,然后捣碎,涂抹陶员外,陶家长子和张氏全身,过了一个时辰,身上更多伤痕明显的显现出来了,发现张氏脖子上有很严重的抓痕,脖子也略微骨折,像是被人掐死的。
陶家长子头骨陷进去一块,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柳湖当即就想到了后园破碎的石墩,陶员外更惨,身上肋骨断了数根。
检查完,柳湖对着刘三手说:“重六的尸体在哪,三爷用手指了指最外面靠左的一个尸体。”
二人走过去,刘三手掀开白布,重六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来不及反应,就一命呜呼了,手上还呈现出一个捏东西的姿势。
柳湖把重六翻过身,身后赫然呈现出一个粗长的刀口,深度正好贯穿重六的身体。
刘三手此刻也细细的观察着刀口,微眯着眼说道:“小湖,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刀口很似曾相识,”说完,就抽出自己的佩刀按着刀口捅了进去,正好吻合,纹丝不差。
柳湖斩钉截铁的说:“凶手不是同一人……”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刘三手点起油灯,两人就要准备回去,外面雨也小了一点。
“嗯?谁在外面,”柳湖和刘三手一前一后的追了出去。
黑夜笼罩的也快,府衙附近家家都亮起了油灯,在那夜色下,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那里,看不真切。
“你是何人,”柳湖问道.
刘三手见状紧握手中捕快弯刀,那高大人影不搭话,一个闪步便向柳湖冲来,刘三手大喊一声:“好胆,竟敢袭击衙役,”说着就举刀劈去,高大人影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躲过,随即向上一托一掌拍在刘三手身上,瞬间刘三手倒飞出去十五六米。
若是普通人,这一掌下去,怕是半条命都没了,但刘三手好歹也是个一境的武夫,喉咙一甜,吐了一口浊血,又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 三爷!”
柳湖见此神色一拧,也向高大人影冲去,双手握拳,猛的向人影头顶砸去,谁知人影不但没躲,反而一把接住了,接着一个手刀砍在柳湖身上,被砸出四五米。
“武夫二境,”说完高大男子身影模糊,一个闪身就来到柳湖面前,对着柳湖脑袋就要来上一拳。
雨渐渐有下大的趋势,柳湖此刻满脸湿漉漉的,他知道,挨上这么一拳,自己不死也得半残,可是他恨,还没能帮爹平冤昭雪,就这样死了。
刘三手手持弯刀,雨水打在身上,嘴角滴血,两眼发红,有些狼狈不堪,见到高大人影举起拳头,就要再次冲过去。
突然!
还没等反应过来,一个柳叶以极快的速度穿了过来,仿佛没有触碰到雨水一般,高大男子见状急忙后撤,结果还是被小小的柳叶洞穿一臂,好在伤口不大。
周围一时雅雀无声,不知道这柳叶从哪里发出来的。
“剑修!阁下何人,”高大人影沙哑着开口道。
“ 一个还二两酒钱的人罢了,”声音缓缓从黑夜中传出。
从雨中走出来一个身穿粗布麻衣,枯草鞋的络须邋遢男子。嘴里还叼着一根柳枝,“五境武夫董公亮,欺负个小辈,我都替你老祖宗骚的慌。”
高大人影没有说话,摸了摸自己被捅穿的右臂,心中难免有些大骇,一个转身向黑夜中跑去,没一会身影就被雨水覆盖。
柳湖缓缓起身,望着眼前的邋遢男子,露出一丝苦笑,沉声着喊了声:“高大哥。”
高大哥看着他的凄惨模样笑了笑,说道:“小子,你的酒钱我还清了,就是下次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我这般英俊潇洒,诚信善良的大侠咯。”
柳湖本想叫住高大哥,不等开口,高大哥就摆了摆手没入夜色之中。
刘三手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不满的说:“小湖啊,你早说你有这么厉害的大哥,我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啊,”柳湖讪讪一笑 ,赶忙过来扶住刘三手,通过这件事,柳湖似乎明白了,这个世界,实力比讲理管用。
董公亮快速的回到了之前的阁楼,右臂的血洞似乎有剑气作祟,一时血流不止。
来到阁楼,华服老者见状,不禁问道,“公亮,怎么回事。”
“遇到了剑修,此人认得我,功力在我之上,我敌不过他。”
旁边的状师说道:“整个阳武县,除了京州西边观山书院那几个大儒,还有你打不过的?可是阳武县都尉出手了?”
董公亮回答:“不是朝挺兵家一派,看穿着更像是...墨家游侠!”
墨家子弟崇尚苦修,这一点和烂陀寺那群老和尚的理念差不多,墨徒多以“裘褐为衣”“跂蹻为服”自苦为极,用这些做为自己的生活原则,如果达不到,就不是秉承墨家理念,不配称为墨家弟子。
华服老者眉头一皱,站直身子看向董公亮说:“墨家人怎么会在这?”
董公亮没有回答,倒是状师开口说:“大人,墨家游侠常常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浪迹各地,号召它那兼爱非攻的思想,兴许只是碰巧。”
“但愿吧,”华服老者重重的吐了口气说,随即又看向公子哥。
“逆子,都是你干的好事。”
公子哥丝毫没有惧怕之色,毫不在意的诡异一笑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