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沧月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喝着喂到嘴边的粥,好像又回到了在冷宫的日子,冬天玉雪纷扬,她们没有炭盆,太冷了,她只好躺进厚厚的被窝里,奶娘坐在床头喂她喝粥。
原来死了是这样的,感觉也不差嘛!比饥寒交迫的四处游荡好的多了。
覃沧月心满意足的微笑。
一根略显粗糙的手指探过来替她抹了抹唇角,她也浑不在意,继续闭目感受这厚软被窝带给她的踏实温暖,太舒服了,就这样一直睡着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烫热的毛巾搭在脸上,覃沧月的意识再一次复苏,暗暗感叹,还有人给擦脸,倒是挺周到的。奶娘总说人死了要过奈何桥,要看生死录,还要排队过堂审判一生功过,然后才能等着投胎,根本不是那样的嘛!是了,奶娘也没去过鬼门关,她也只是听别人讲的,然后以讹传讹来骗小孩的吧!
覃沧月慢慢睁开眼睛,屋里昏暗,正适合她,并不刺眼,眼前有一张硕大的俊美脸庞也正在专注的看着她,覃沧月忍不住伸手去捞,心道:“地府里还给配这么俊美又周到的仆役吗?难道是我生前不曾作恶修来的福分?”
她捏了捏那张脸,许是手指麻痹,触感有些虚无,想看又看不十分真切,覃沧月下意识将那张俊脸往自己眼前拉了拉,对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稍微一顿,竟直接往覃沧月的唇亲了上来。
覃沧月嘴巴被堵,一惊之下,睁大眼睛,又正好被一大滴热液砸入眼中,是对方的泪水,覃沧月被逼的不得不闭上眼睛。
对方见她闭眼,似乎受到鼓舞,含住她双唇的口开始轻轻的吮吸起来。
虽然怪异,但很舒服。
覃沧月一动不动,闭眼享受。
对方索性半个身子都压下来,隔着被子沉甸甸的覆在覃沧月身上,给人很踏实很安心的感觉。
覃沧月沉迷品了品对方口中馥郁的麝香,又慢慢陷入沉睡。
这一次梦里颠簸的厉害,颠簸的她浑身都疼。冷风呼啸着打在脸上,也刺刺的疼。覃沧月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却感觉一个硬邦邦温热的东西抵在唇上,她不舒服的扭动起来,疼痛又令她皱紧了眉。
紧接着换了一个热乎乎软乎乎香乎乎的东西凑过来,温热的水被缓缓送入口中,覃沧月意犹未尽的吮吸着,还探出舌尖去舔了舔,很解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
反复几次后,覃沧月感觉舒适多了,也不再扭动。
好疼,好疼,覃沧月又一次剧烈扭动起来,接着四肢都被人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可浑身上下,刺痛一阵阵传来,她无能为力,哭出声来:“疼,疼,好疼,奶娘,奶娘……我疼,呜呜呜……”
然而没有人理她。
她哭累了,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她躺在一个人怀里,那人坐在椅子上横抱着她,双眼红肿的注视着她,见她睁开眼睛,温柔的理了理她鬓发,沙哑道:“你感觉好些了吗?还疼吗?”
她楞楞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记忆滚滚而回:“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男子满目柔情,似要将她融化掉。
覃沧月闭上眼睛仔细捋着记忆,她死了,对,死了。那他怎么也在这,难道她跳崖慢了一步,他也已经横刀自刎了?哎!这事儿办的,多搭进一条命啊,亏了,亏了。
覃沧月叹气。
“怎么叹气呢?”男子声音柔的能掐出水儿来。
“我以为我死了,你就不用死了呢!哎!没想到啊!”覃沧月掩不住的惋惜之情。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男子声音有点颤抖,手臂更加搂紧了覃沧月,覃沧月隐隐觉得不妥,挣扎了一下,疼的“嘶”了一声。
“别动。”男子急了“你多处骨折,刚刚接骨成功,不能乱动。”
“接,接骨?”覃沧月瞪大眼睛看着他:“鬼还用接骨吗?”
男子噗嗤一声笑了:“谁说你是鬼?我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把你从鬼门关抢回来了。”
“奥,我竟然没死!”覃沧月本能的低眸咕哝了一句。
“怎么听你口气,你还挺失望?”男子不解的调侃。
覃沧月一想到马上又得过回那种乱世飘零,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情绪忍不住低落下来,她,确实有点失望。
可人家都说了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救了自己,总不好打击人家的好意吧?
“奥,没有,没有失望啊!”覃沧月干笑两声,牵动了不知哪个伤口,又是一阵疼痛。
男子起身将怀中覃沧月放平在榻上,帮她盖好棉被,掖了被角,柔声哄道:“这几天伤口可能会有些疼,再忍耐一下。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帮你炖点鸡汤补补,等你好了,我带你回隆中去见我大哥。”
有人伺候又吃得饱穿得暖的日子虽然才告别没几日,覃沧月却觉得仿佛已在贫苦边缘挣扎了半生。此刻再次回到有人伺候又吃得饱穿得暖的日子,虽然全身疼痛动弹不得,还得每天喝黑乎乎苦哈哈的汤药,覃沧月却觉得并不是那么难忍。
这里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覃沧月问过来给她把脉的老神医,这里离硖州城已有几百里之遥。她不知道聂如海是如何在悬崖底找到她,如何吊住她最后一口气,又如何在乱世中一路寻医问药找到这里,最终救醒她的,她只觉得,聂如海跟她之前认识的那个人很不一样。
若说之前的聂如海给人的印象是如高岭之雪,棱角锋利,气势逼人,透着一股子桀骜清高的凛冽之气,此刻的聂如海便是低眉顺目,温言软语,无微不至,谨小慎微,察言观色,……怎么说呢,透着一股子酸腐的黏腻之气。
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里,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改变?
覃沧月摇头。
“怎么了?粥不好喝吗?”聂如海温声细语的询问,还直接盛了一勺送进自己口中品咂了一番,歉然道:“我刚学的,委屈你了,以后我会多多练习,做到最好。”
覃沧月愕然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摇摇头:“不是,不是,你这汤做的很好。”
“哦?那是什么?”聂如海不甘的追问,声音柔腻的覃沧月几乎要起鸡皮疙瘩。
覃沧月咬着自己后槽牙,试探道:“聂,聂公子?真,真的是你吗?”
“你以后别叫我聂公子了好吗?我听着别扭。”聂如海一边喂覃沧月喝粥,一边望着覃沧月双眸,有点祈求的神色:“叫我阿海,好吗?”
覃沧月险些一口粥喷出来,呛咳了好几声。
“怎么,你不喜欢?”聂如海小心翼翼的看着覃沧月。
覃沧月吸着冷气寻思,这是哪地方出了岔子吗?到底啥情况啊?这真的是自己跳崖之前的那个满身杀气,摄人心魄的聂公子吗?
“那我叫你月儿可好?”聂如海见覃沧月不回话,继续以诱哄小孩儿的语调说道。
覃沧月呆愣愣的胡乱点点头,后背却已竖起一层的冷汗毛。
聂如海如得了天大的恩赐,双目灼灼的对着覃沧月秋波频传,覃沧月总算不是木头,心里嘀咕,我的天爷哎,这是发&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