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是一起长大的。”聂如海回忆道:“我外公是隆中大儒,威望很高,我却从小难习文墨,喜欢舞刀弄枪,深为外公不齿。我娘无奈,便让我爹去拜托妙镜先生教导我。妙镜先生隐居山林,不与外界往来,我被送去他处,简直如鱼得水,虎入山林。”聂如海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爹娘和外公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这一个决定,阴差阳错让我救下一个未来帝王,我自己还成了那帝王的麾下大将。”
“你可真不让长辈省心啊!”覃沧月听了聂如海的讲述,摇头笑道。
“可不,义兄跟我不同,他从小饱读诗书,为人谦恭礼让,可也总被人欺负。当年,他寄读在翠枫山下书斋,被同窗坑骗,守在深山里等着午夜采摘夜昙,险些被老虎吃掉。幸亏遇到了我。我们一见如故,便当即结拜了。再后来,义兄读书发奋,仕途顺遂,当了枬阳郡守。我却一事无成,整天被家里人念叨,不胜其烦,便多数时间跟在义兄身边。再后来,就遇到了你。”聂如海颇为感慨的说着。
“我们在此地也盘桓许久了,回军中看看情况吧!别耽误了正事。”覃沧月提醒他道。
“夫人的安排简直尽善尽美,怎么可能耽误大事。”聂如海刮了一下覃沧月鼻尖:“不过还是走吧,为夫总觉得这里有些邪性,不适合夫人居住。”
覃沧月听到这个曾疆场冲杀,歼敌无数的赫赫战将说出邪性这个词,颇觉好笑,但想到前不久自己的噩梦,害他担心难过,还上天入地一番彻查,很是内疚,也觉得还是赶快离开此地比较好。
第二日动身。摇摇晃晃,走了三四日才又回到了久违的寝船上。
覃沧月发狠般补了两天好觉。
战事依然持续。
半月后,成西军突然发兵加入战团,偷袭了李思远水军侧翼,战局急剧扭转。
又一月后,腹背受敌的李思远高挂免战牌,拒不迎战,仗着蕲水天堑保护,干脆又和襄南军对峙起来。
李思远和成西军因为路途原因,虽常有小股对战,却难形成大规模对决,也就拖延下来。
几天后就是新一年的除夕了。
覃沧月站在船舷上遥望浩渺蕲水,尽头一钩弯月,繁星点点。
聂如海忙完一天的军务,大踏步赶回来,从背后拥住覃沧月,语带商量恳求:“月儿,皇兄下旨,要我回隆中省亲,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省亲?”覃沧月侧目看着他。
“是啊,现在成西军吸引了三江军主要战力,咱们在这守着也是守着,皇兄被我母亲纠缠没法,下旨让我回去述职省亲,现在除夕在即,是赶不上了,不过可以顺便过元宵节,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嗯……”覃沧月低眸思忖。
“你犹豫什么呢月儿?”聂如海对覃沧月关键时刻总慢几拍的性子颇有微词,噘嘴去咬她耳垂。
“我是……”覃沧月欲言又止,她知道聂如海家是儒门大户,家规森严,而她又身份尴尬,现在要她去见他们,她心里很是忐忑。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聂如海在她耳边喷着热气吃吃低笑。
“我……那好吧……”覃沧月犹豫许久,看聂如海脸色越来越差,不得不勉强应下。
这一路上,覃沧月显得心事重重。
临近隆中,覃沧月提出要去附近城池逛逛。聂如海虽复旨紧急,但看覃沧月一路不安的样子,很是心疼,现在她主动提出要去城中走走,他正求之不得。
原来覃沧月是要去替聂如海的双亲选购一些见面礼。
聂如海感动的拉着覃沧月:“我的月儿真是懂事。”
覃沧月从苏菁菁那挣来的一沓银票一直没处花,这次便毫不吝惜的大手大脚花起来。
进了隆中地界,已是元宵节的前两天。聂如海接到诏令,皇兄今晚要为他在宫里大摆筵席接风洗尘,而他因一路拖延,走的慢了,眼看要赶不上晚上夜宴,覃沧月暂时没有名分,也不好随他进宫,所以,他只得跟覃沧月商量,让近卫们先护送覃沧月和鄢柳去他父母家,他则快马加鞭进宫面圣。
覃沧月点头答应。
聂如海命人去通知老爷和老夫人,覃沧月拉住他:“我先去聂府附近找客栈住一晚,明天一早去拜见,如何?”
聂如海知道覃沧月是想先找一家客栈,集体休沐,第二天一早去拜见长辈,好显得端庄些。于是依她所言,吩咐侍卫道:“你去禀告老夫人,就说少夫人明日一早会到。”
“是。”那侍卫领命去了。
聂如海抱着覃沧月在她额头上亲了又亲:“委屈月儿了,你先去,明日我述职结束,一定尽快赶回来。”
“没事的。”覃沧月替他披好狐裘嘱咐道:“倒是你,今晚夜宴,少喝点。”
“为夫遵命。”聂如海笑道:“夫人赶快到车里去吧,外面冷,看样子这两天要下雨呢。”又转头对鄢柳道:“好好照顾你家姑娘,别让她受寒了。”
“是,大帅。”鄢柳赶忙躬身答应。
在覃沧月一再的催促下,聂如海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走了。
在聂如海家附近客栈休沐后,覃沧月特意起个大早,前去拜见聂如海双亲。
她心情忐忑,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介绍自己,虽然聂如海早已派人通知了家里人少夫人要来,可她觉得他们并没有确定过任何世俗的名分,不好以聂如海夫人的身份自居。
聂家老宅,巍峨庄严,充满书香雅韵。
只是门口冷清,连个门房也没有。
近卫叩响门环半天,才有人应门,回了一句进去通禀,便又杳无音信了。
覃沧月顶着寒风在门外站了许久,门才又吱呀一声开了,说老夫人请少夫人进去拜见,其他人等不得入内。
那近卫头领忍不住自我介绍道:“我等是大帅近卫,奉命保护夫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那开门仆役一脸难色,低声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请少夫人跟老奴进去吧!”
近卫首领还待发问,覃沧月制止他道:“赫连将军息怒,我先进去拜见,劳烦各位在此少待。”
赫连将军虽仍觉不妥,但夫人发话了,他也只得服从。
覃沧月让鄢柳从车厢内拿出她为老爷,老夫人准备的见面礼,又环顾众人,发现大家都是衣袂轻盈,唯有她裹得活像个大粽子,若如此进去参拜,未免显得矫揉,遂将狐裘大氅扯下放入车中,才随那聂府老奴一道进去。
前厅大院,主道旁边又铺鹅卵小径,遍植松竹梅兰,假山飞瀑,相映成趣。来到大厅外,那老奴进去通禀。
又等半晌。
鄢柳抱着一摞礼盒,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低声对覃沧月抱怨:“姑娘,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覃沧月微微摇头。
虽然冬月已尽,可是春来尚早。
一路走来,也赶上几日艳阳高照,可从昨儿起,天又沉了下来,今日更是寒风阵阵,阴冷刺骨的明显。
鄢柳担心的看着覃沧月,她除去了大氅,本以为进来后就可以直接入内拜见,没想到又在门外干等许久不见人影,鄢柳有些后悔没阻止姑娘除去外氅,悄声问:“姑娘,要不,我去帮您把外氅拿来吧?今天好冷。”
覃沧月摇头,低声道:“没事,再等等。说不定有什么事绊住了。”
“能有什么事比接见少夫人更重要的?”鄢柳低声咕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