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肚子里一阵阵叽里咕噜传来,覃沧月浑不在意,继续望天。
苏菁菁拿绣帕抹了抹眼角,笑道:“这里好冷。难得你我聊得这么投契,前面有个茶摊,我们去那边聊吧?”
“好吧。”覃沧月起身随苏菁菁去了不远处的茶摊。
苏菁菁显得跟老板很是熟络,她们坐下后,很快便有热茶热包子送到。
苏菁菁拿起一个包子递到覃沧月手中:“来,先吃点东西暖和暖和。”
覃沧月也确实饿极了,便笑着道谢接过来,慢慢吃着。
临别,覃沧月向店老板借了笔墨,誊抄了一份小时候听过的教坊曲《万斯年》给苏菁菁,当做报这一饭之恩。
覃沧月慢悠悠走在硖州街头,这里已是流民遍布,街头巷尾石阶上坐满了乞讨的流民。
所谓僧多粥少。
就算本来还有心思想要接济一下贫苦同胞的人看到这阵仗,吓得也不敢露富了,怕被哄抢,到时候好心反倒引来灾祸。
有些乞儿看覃沧月穿的好,还扑过来揪住想要讨几个铜板,搞得覃沧月哭笑不得,她自己还想找个地方蹲下乞讨呢,还哪有能力接济别人。
找工作,怕是很难了。
覃沧月望着街道两旁店铺牌匾沉思。
“公子,您看,就是她。”
覃沧月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两个人从背后扭了双臂,摁住后颈。
覃沧月只看到一双鞋子走到面前来。
风帽披落下来,盖住了覃沧月的头,遮住她大部分视线。
她想要呼救,却张不开口。
她本能的挣扎了几下,抓着她的人手如铁箍一般。
覃沧月试探笑道:“各位,各位,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慢慢走到她面前的一双金缕男靴顿了顿,就听背后一个男声传来:“公子,错不了,小的问清楚了,有人看见跟那姓聂的小子一道的,就是她。”
“好啊!”面前那金缕靴的主人又上前几寸,阴阳怪气道:“鄢云那贱人假意嫁入我鸿家,居然在酒中下毒,想毒死我们全家,要不是我反应快,这会儿已经在阎王殿遛弯儿了。说,那姓聂的打也打了,追也追了,现在还让你鬼鬼祟祟跟着本少爷是何居心?”
覃沧月连蒙带猜,总算想到这个应该就是聂公子一心一意追着打的鸿公子。
可要说她鬼鬼祟祟跟踪鸿公子,这话从何说起?她此刻的自命难的保难道还不够明显?
要说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呢,估计就是鸿公子这样的。
覃沧月解释道:“鸿公子是吧?您误会了。我是逃难来的硖州,哪可能是跟踪您的。您想想,您看看,我像是有能力跟踪人的人吗?”
“哼,带走。”鸿雁书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命人将她捆结实了扔上马车。
覃沧月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人呀!自己是招谁惹谁了?
“喂,鸿公子,您要带我去哪啊?”覃沧月第一次真实的感到害怕,颤声问。
“去哪?”鸿雁书一声贱笑:“你说去哪?鄢云那个小*婊*子骗了我,害死我家十八口人命,你跟她一伙儿的,当然拉你去祭天。”
“我跟她不是一伙儿的,我都不认识她。”覃沧月说的是实话,可鸿雁书怎么可能相信,只管坐在摇晃的马车中,一只脚踩着覃沧月后背。
“公子,好像是姓聂那小子在前面,怎么办?”赶车家丁声音颤抖着问,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鸿雁书眯了眯眼睛,透出一股杀气,撩开车帘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哪呢?”
“刚刚,前面不远处,看着像......”赶车的家丁哆嗦着不确定道。
鸿雁书打了他一下:“少一惊一乍的,自己吓自己。走去城外。“
又走了一段路,鸿雁书对车外命令道:”去买点祭品。”
覃沧月听到车夫第一句话时候刚刚燃起的希望这会儿已经彻底熄灭,双手被反捆着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说话都难大声,听车外的嘈杂程度,估计呼救也没人能听见,死定了。像这样莫名其妙的去死,还真设想过。
覃沧月听天由命般放弃抵抗,也不再挣扎了。鸿雁书的一只极其沉重的大脚又毫不客气的踩在她背上,踩的她鼻尖蹭在地板上,蹭了一鼻子灰。
马车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始摇晃起来。
覃沧月跟鸿雁书打着商量:“鸿公子,您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跑也跑不掉的,您就看在我即将要赴黄泉的份儿上,让我坐起来喘口气儿行吗?您既然要拿我祭天,祭品搞得太过狼狈丑陋总是不好的吧?”
“手无缚鸡之力,鄢云那个小贱人也手无缚鸡之力,不照样害死我家十八口?我再也不相信你们这些*婊*子的花言巧语了。”鸿雁书恶狠狠的又使劲踩了覃沧月一脚。
覃沧月被踩了个嘴啃泥,下唇磕出血来,疼的嘶嘶吸着凉气,没好气儿道:“既然她是一个弱女子,又为何要杀你家十八口?定是你们负她在先。”
“你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呢?”鸿雁书用脚使劲撵着覃沧月后心,恶狠狠的反问。
“不然人家吃饱撑的,跑你家去杀人?”覃沧月知道必死,反倒不怕了。
“我家跟她,一个天南,一个海北,见都没见过,怎么负她?本公子好心救了她,她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本公子,本公子好心娶了她,她居然还搞来个姘头让本公子丢人,本公子都没跟她计较,还想怎么地?我就问你们还想怎么地吧?”鸿雁书暴跳如雷,恼羞成怒,涕泪交加。
覃沧月看他这反应绝不可能是作假,放缓语速道:“看来你是不知道原因,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看上我鸿家百年基业呗,想独吞呗,谋财害命呗。”鸿雁书恶狠狠的下定论。
“我记得你前面说,她嫁给你时候有姘头拦路,如果你跟人一伙的想去谋财害命,会不会半路自己杀出来坏自己好事?”覃沧月诘问。
鸿雁书不答。
“以你的智慧,都知道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那你看那个姓聂的小伙子像是个笨蛋吗?”覃沧月继续:“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你就不想知道原因?还说要祭天,告慰你死去的亲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需要交代清楚吗?这样祭天,你亲人的在天之灵真的肯接受?”
说到底是鸿雁书自己纳妾,害死了家里那么多人,他恨的同时也充满自责。
鸿雁书慢慢挪开了踩住覃沧月后背的大脚,覃沧月深吸一口气:“不如,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你?”鸿雁书没好气的反问。
覃沧月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没成功,叹口气道:“你家可有世仇,或者对头?”
鸿雁书不语。
“怕什么,反正我死定了不是吗?你以为在你手里我还能逃脱不成?帮你分析透彻你再拿我祭天,你也得个圆满不是吗?”覃沧月故意激他。
手臂一松,鸿雁书解开了绑缚覃沧月的绳索,覃沧月艰难的爬起来坐到鸿雁书对面,活动着被绑缚的发麻的手臂,一双眼睛灼灼的打量着鸿雁书。
他一副文人公子哥的打扮,衣着并不华丽却挺有品质,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最多二十岁。
他别过脸不去看覃沧月在地板上蹭的花猫似的小脸儿,兀自道:“你说的我早就仔仔细细都想过了,我家世仇是没有,但生意对头多了去了,你能分析出什么?再说,为了生意去杀人全家?反正我是没见过。”
覃沧月趁他不注意,悄悄摸出腰间火折子藏在背后,打开了对着马车灌风的缝隙,强作镇定道:“你家生意是百年老字号了吧?可曾听说先辈们得罪过什么人?比如,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的那种?”
“你什么意思?”鸿雁书闻言暴怒,扑过来揪住覃沧月衣领,瞪视着她。
覃沧月见机会来了,假装惊慌失措的解释道:“等等,等等,鸿公子您误会了,我是说,是说,您听我解释啊……”
嘴里乱七八糟说着,拿火折子的手已悄悄伸到鸿雁书背后,点着了他的衣袍。
鸿雁书刚松了手,撤回自己座位,就闻到一股糊味,四下嗅了嗅,发现是自己衣袍着起了火苗,吓得怪叫一声扑去车外,车夫也被他一下子扑到车底去了。
这么一闹,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若不是马匹受惊,一路横冲直撞,带着覃沧月飞奔,覃沧月也会被看热闹的人群围住的。
覃沧月在马车中被颠的东歪西倒,正暗自庆幸即将脱险,马车戛然停了下来。
覃沧月心中发出一声悲鸣。
果然探进马车的人是鸿雁书的其中一个跟班。
覃沧月再次被摁在地板上捆了个结实。
扑灭身上火焰的鸿雁书怒冲冲的坐进马车,双脚毫不客气的踩在覃沧月背上,再不给她耍滑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