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白天去山林里打猎,采药,玉腰奴帮他们浆洗缝补,不知不觉过了许多时日,玉腰奴家翁身体也在逐渐恢复。
风流倜傥又博采众长的栗道全和玉腰奴很快互生好感,行为举止也日渐亲密起来。
当时丹丘生并未觉有何不妥。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和栗道全谈诗论典到了很晚,隐约听到女子房中有异常声音,他们以为是玉腰奴的家翁发生了什么事,便想过去帮忙。
还未走到门口,他们就听到玉腰奴哭泣哀求的声音:“他们是好人,他们好心帮了我们,我们怎么能恩将仇报呢?你消消气,明天我就去打发他们离开。”
然后是玉腰奴家翁恼怒的声音:“你明明是看上那个小白脸儿了,趁我伤着,一时冷落了你,你就不甘寂寞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玉腰奴连忙辩解。
“没有?没有你就去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心挖出来给我补身子!”玉腰奴家翁恶狠狠道。
他们虽然都是压低了声音,还是被门外的二人听得清清楚楚。
“求你,求你放过他们。”玉腰奴继续哀求。
“啪”的一声脆响,玉腰奴脸上挨了一巴掌,紧接着是撕扯推搡的声音。
窗外二人扒着窗缝往里看,只见玉腰奴口中的家翁已经是个鹤发童颜,俊美非凡的黑袍青年,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老态龙钟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正怀抱着玉腰奴亲吻撕扯,欲行不轨,玉腰奴则满脸是泪,在默默的挣扎抵抗着。
男子大怒,一把将玉腰奴推倒在地上:“还说没看上那个小白脸儿,居然都不让我碰你了吗?”说着扑上前就对着玉腰奴娇小的身躯胡乱踢踹起来。
栗道全看不下去了,直接推门而入,欲去保护玉腰奴。
谁知那鹤发童颜的俊美男子只轻轻一挥手,便有无数细长黑丝闪着莹莹幽光朝他卷来,一瞬间将他裹成一个硕大的黑色蚕茧,女子急了,凌空抖出无数锋利蝶翼,将裹住栗道全的黑丝全部斩断,大声提醒他跑。
丹丘生从震惊中最先反应过来,拉住栗道全就一路飞奔。
身后无数黑丝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们。
栗道全不但不怕,还使劲挣脱了丹丘生,让丹丘生自己先走,他要回去找玉腰奴。
丹丘生以为他疯了,刚刚所见所闻,很明显玉腰奴和她家翁都不是人类,他们一定是遇到妖魔了,现在不跑,难道留下来等死?
正争执不下,身后黑丝赶到,将他们都紧紧裹了。
黑丝看起来细软无力,但他们却感觉黑丝在自己身上无孔不入,勒入骨髓,马上就会窒息而死。他们看不到外面情形,只隐约听到外面有打斗声。
打斗声停息,黑丝也终于松开,迎风化尘,雾也散了,一缕晨曦透过乌云照射下来。
丹丘生跟在疯了一般的栗道全后面到处寻找玉腰奴的踪迹。
就在他们初遇的溪边,玉腰奴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看不出死活的鹤发男子。
他们小心翼翼靠近。看到鹤发男子为玉腰奴擦泪的手缓缓落下,闭上了眼睛,他整个身体在一瞬间化作无数冰晶,消失不见了。
玉腰奴坐在原地没动,告诉他们,她本是冥界看守冥川沉孽泉的幽司蝶女,负责守护顾养轮回岸边的彼岸花,年深日久,孤独难熬。后来一次偶然机会认识了霰玄君,两人一见钟情,便趁着人间大乱,冥川沉孽泉暴涨之际逃出冥界,打算双宿双栖,可不曾想他们的出逃惊醒了守护沉孽泉的神兽幽莹,他们与神兽幽莹大战,虽然再次让幽莹陷入沉睡,可霰玄君也身受重伤,他们只得暂时躲在此处为霰玄君疗伤,然后就遇到了丹丘生,栗道全他们。
现在她一时失手误杀了霰玄君,她留在人间也没了意义,所以决定回冥界领罪,劝栗道全和丹丘生尽快离开此地。
栗道全欲留她,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后来呢?”聂如海夹一筷子菜放在覃沧月盘中。
“后来,丹丘生说他劝好友栗道全跟他一起离开,未果,他不放心,便在牡丹镇里陪栗道全,再后来有一天,栗道全留书给他,说自己找到了去冥界的方法,就独自离开去找玉腰奴了,让丹丘生不要找他更不用等他了,尽快离开。”覃沧月叹气:“后来丹丘生还是找了他好久,可惜再也没见过栗道全踪影了,便只好自己离开。”
“一听就是骗小姑娘的志异故事。”聂如海微笑摇头。
“可是,故事结尾,丹丘生那深深的遗憾感,真的,看起来不像编的故事嘛!”覃沧月有些不满的噘嘴。
“你喜欢丹丘生啊?”聂如海凑过来一脸讨好:“我见过他的《夜雪图》,要不要我帮你弄来?”
“不要。”覃沧月白了他一眼:“喜欢跟占有是两码事好不好?我不擅长顾养字画,放我手里会毁了的,还是不要了。”
如今的牡丹镇,虽仍处乱世,却早已不是当年的荒无人烟,而是各行各业三教九流朝圣一般的集散中心。
不知道是不是丹丘生的那篇文章引起的效应,江湖盛传,此地牡丹溪连通冥川沉孽泉,每年牡丹溪水底都会不定期出现几次姹女银珠,此物可助修仙,可助炼药,可助冶金,可助杀敌……总之一句话,有缘得了牡丹溪里的姹女银珠便可以心想事成。
每到入夜,浓雾依然,只是,故事里挂在每家每户门口,会自动明灭的气死风灯现在却真的是人为的。
吃完夜宵,覃沧月又帮聂如海伤口换了药,帮他洗了澡,才美美睡下。
军中要务也每天有扮作流散的三教九流的军士们按时送来,聂如海虽被覃沧月禁锢在此地养伤,却也没有耽误军国大事。
几日后,天又下起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