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覃沧月多次闹出大动静,他不相信圣上是一无所知。
圣上不戳破他,只是隐晦的震慑他,是看在他们多年的兄弟之情,不想勉强他,希望他自己可以想通,孰轻孰重,交给他自己掂量,也是相信他对于军国大事一向不曾含糊的态度。
退路,也不是没有。
若能和三江军速战速决,在成西军反应过来之前撕毁盟约,正式宣战。
反正就算眼下结盟,共同征伐三江军,襄南军和成西军最终也避免不了这中原大地的逐鹿一战。所谓睡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山不容二虎,就是这个道理。
“好,我答应。”聂如海扔掉手中空酒壶,转回去见了楚天雄。
楚天雄从御案上累牍的奏章中抬起头,颇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温润可亲,站起来走到聂如海面前拍着他肩膀道:“哥就知道你拎得清轻重。走,陪哥去赏梅。”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聂如海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楚天雄。
“尽管说。你我兄弟在这私下里说哈,这联姻,你也知道,只是权宜之计,哥也不是想逼你,可军国大事,你就先收收你的儿女情长,不是一码事。”楚天雄笑道。
“我知道。”聂如海讪讪的低眸:“我想,迟些,跟成西使者说,现在天气不好,冰冻路滑,下聘的事等开春再说。至于军粮,他们现在说出一大堆困难,不想给便不给吧,只要他们愿意,也等开春再说好了。”聂如海道。
“这怎么行呢。”楚天雄望了望门外飘飞的白雪:“虽然咱们不缺他这点军粮,但……”
“我明白。不能让他们置身事外。”聂如海打断楚天雄道:“他们现在假借逼婚,说出如此多困难,想必也是别有用心,谁都知道,我军和成西军迟早必有一战,他们也不会完全相信我们,军粮给与不给,把问题丢回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忖夺去吧,不要跟他们说的确切。”
楚天雄歪头想了想:“难道你另有打算?”
聂如海点头:“若不成,还有结盟这条路可行。若成了,直接发兵攻上御都,皇兄可愿信我?”
“哥自然是信你的。”楚天雄皱眉:“你一向稳重可靠,这次……你切莫冲动啊!”
“军国大事,臣弟不敢儿戏。”聂如海躬身行礼保证道。
“那行,哥就帮你拖到开春。”楚天雄拍着他肩膀,眼神中还是掩不住担忧。他了解他这个义弟,忒重感情,保不齐他冲动起来会干出什么事。
“那,臣弟就不陪兄长赏梅了,臣弟这就返回军中。”聂如海告退道。
“别急,回家去道个别,家中叔婶都对你挂念的很,多次来书信对朕问起你了。朕让他们搬到这新皇城来住,府邸都预备好了,他们就是不肯,说舍不下旧宅。你这次回来,还没顾上去看看他们吧!去吧,去让他们好好看看你。”楚天雄嘱咐道。
“是。臣弟告退,兄长保重。”聂如海告退出来,出了皇城,一路打马回家。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家中二老许久没见他,见了他后都是老泪纵横,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走,他也是惦记父母双亲多时,无奈,他又在家中盘桓了几日。
他赶回蕲水,已经距他离开有二十多日了。
他顾不上在附近城镇休沐,冒着寒风连夜赶路,这天午后终于赶到覃沧月寝船下,他跳下马背扔了缰绳就往覃沧月寝船上跑。
远远闻到室内飘出淡淡的药味,他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加快脚步飞身闯进去:“月儿,月儿,怎么了?”
覃沧月正躺在躺椅上,身上搭着狐裘大氅看书。见他挟着一股寒风,满身风尘,满脸疲惫的冲进来,赶忙扔掉书扑进他怀里抱住他:“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聂如海楞了,他没想过月儿竟然会想他,竟然真的会想他,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喃喃问了一句:“月儿,你说什么?你刚刚……”
“我说,我好想你,我好担心你,我一连几次都梦到你出事了,我快被吓死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坐不住了,我都打算要去找你了。”覃沧月窝在他冰冷的怀抱里一连串道。
他这才反应迟钝的抱住她:“月儿,月儿,你会想我了,你会担心我了,太好了月儿……不,不对,月儿,我闻到有药味,你怎么了吗?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没有哪里不舒服。”覃沧月赶紧否认,她其实是因为噩梦连连,还吐过血,气血不畅,浑身冰冷,所以开了药让鄢柳通知下面守卫去军医那拿的泡澡用的活血化瘀的药包,但她不能告诉聂如海这些,她怕他担心:“我只是,一向体寒,所以找军医要了暖身活血的药用来泡澡。”
机灵的鄢柳见他回来,早已跑去烧洗澡水了。
他听覃沧月说她一向体寒,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外面冻得透透的,浑身冰凉,还这样抱着只穿了单薄中衣的她,他怕把寒气渡给她,赶忙松开她:“我身上凉,别冻到你。”
他又看到门还开着,凉风嗖嗖的直灌进来,早把屋内碳炉的热度都吹散了,他自责道:“哎呀,你看我。”
他赶忙去关了房门,又拿起躺椅上的狐裘大氅将覃沧月裹住:“冷了吧。”
覃沧月微笑的看着他做着这一切,心头暖融融的,对着他摇摇头,伸手去捂他红彤彤的耳廓心疼道:“我不冷,你冷是真的,看你,穿这么少,耳朵,手指,鼻尖,到现在都是红的。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却比阿嬷对我照顾的都周到,你倒说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
“不会当阿嬷的男人不是好将军,何况我是主帅,就更得会照顾人才是,尤其是照顾你。”聂如海刮一下覃沧月鼻尖,宠溺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覃沧月被他逗笑了,忽然又想哭,软软趴入他怀中忍住,顾左右而言他:“前几日雪下的可美了,好想和你一起看,可惜你不在,现在雪都融化了。”
“那,等下一场雪,我陪你看。”聂如海轻轻抚着她后背,亲吻着她头顶发丝,心头暖流涓涓成河。
她抬头,用牙齿轻轻啃噬他长满细密胡茬的下巴,他太急着赶路回来,没顾上梳洗整理。
他被她啃的心头猛然一颤,喉头发出一声呜咽,感觉身上某个部位迅速觉醒,他轻轻推开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道:“我还没洗澡,一身灰尘,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急匆匆奔去浴室了。
他匆匆忙忙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饭菜已经摆好了,覃沧月拉着他去桌边吃饭,他拥住覃沧月在她耳边撒泼:“我想先吃你嘛!”
覃沧月笑着推他:“可我饿了,我要吃饭。”
聂如海听她说饿了,自然不再缠她,乖乖陪她先吃饭。
小别胜新婚,抵死缠绵自不必说。
休整几日后,聂如海一如既往地忙碌,襄南军和三江军正在蕲水上打的如火如荼,他作为督军主帅,每天在帅帐中批阅军报,开军事会议就忙到不可开交。
何况这次他要改变全军作战部署。
速战速决。
靠大军攻打,显然胜算不大。好在他是奉命前来监军督战,而不是战斗主帅。
作战部署策划完毕,将领们各司其职前去执行。
聂如海来向覃沧月告别,说有急事需亲自督运粮草去前线,用不了几天就回来。
覃沧月不疑有他,也没多问,只嘱咐他万事小心,保重身体,早日回来。
他答应着,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拉着覃沧月的手,一再嘱咐鄢柳照顾好姑娘。临走又说:“若我没有及时回来,也不要担心,一定是前线有事务绊住了,你知道,调兵遣将,需得随机应变,时间不好说的那么肯定。”
覃沧月点头表示理解:“我会安心在这等你的,不会乱跑的。”
聂如海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