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了几天,终于又回到寝船上。
鄢柳一个人在船上整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了自家姑娘。
没人能跟她说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她还是在看到军中匆匆忙忙调兵遣将的时候,跑下去打听,才知道姑娘半路上出事了,再问,也都是说不知道,不清楚。
她抱着平安归来的覃沧月心中充满了后怕,啜泣道:”姑娘,您去哪了,我听说您出事儿了,我都快吓死了,您怎么才回来呢?”
覃沧月抚着她的秀发:”我没事,都过去了,别怕,别怕,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柳儿多大了还哭鼻子,来,我看看,别哭的不漂亮了。”
”姑娘,我都吓死了,你还有心情逗人家。”鄢柳噘嘴埋怨:”姑娘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
”我想先洗澡。”覃沧月帮她擦着眼泪,这军中就她们两个女子,她不在,鄢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偌大空旷的船上,她害怕是肯定的。船下虽然有侍卫,他们却是不敢贸然上船半步的,这么多天,鄢柳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不害怕吗。
鄢柳告退去准备了。
一直在一旁微笑看她们主仆情深的聂如海从背后环住覃沧月,下巴胡茬蹭着她颈窝:“看看,多少人关心你,担心你,以后可要善待自己,不能让自己出事。收起你的看淡生死,你要为所有在乎你的人好好活着,不然你就是罪人。”
“罪人?”覃沧月握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笑道:“你这顶帽子扣下来也太大了,我是想为在乎我的人好好活着,可是我也总伤害在乎我的人,我想偿还,可是除了命,我又能拿什么还呢?”
“人生在世,有笑有泪,伤害是难免的,但快乐也是真实的,你为什么偏要钻牛角尖呢?只要我们都对得起自己的选择,哪有什么谁对谁错,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又有什么重要?你说是不是,月儿?”聂如海往她耳蜗里吹着热气问。
“谢谢你。”覃沧月靠着他的胸膛无比安心:“你那么好,那么迷人,你的美好却愿意为我绽放,我太感激,太感动了,以后我也要做你的后盾,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我相信你,月儿。”聂如海用脸颊蹭着她耳廓。
半幕蓝天,一弯弦月,舷侧两人,如画如梦。
又一天半夜,聂如海忽的坐起身来去摇覃沧月。
“怎么了?”覃沧月咕哝。
“癸水应该一个月来一次对吗?”聂如海满脸紧张。
“这个事啊!”覃沧月翻个身对着他,眼睛有些睁不开,睡意浓浓:“正常情况应该是,不过……”
“不过什么?”聂如海一把把她拎进怀里摇晃:“哎呀,你别睡了,你给我醒醒。”
“到底怎么了嘛?”覃沧月抱怨他扰了自己好梦。
“鄢柳,鄢柳……”聂如海干脆不理她,扯着嗓子喊鄢柳。
鄢柳睡眼惺忪的一溜小跑冲进来:“大,大帅,有何吩咐?”
“速着人去叫军医,快!”聂如海火急火燎的吩咐。
“啊?奥奥,好。”鄢柳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转身就往外跑。
覃沧月也醒了:“怎么了?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了……”
聂如海沉着脸不理她,扯过她的衣服开始帮她穿。
“我,我自己来,你怎么了?”覃沧月一边慌慌张张穿衣服,一边去看他到底哪不舒服。
军医上船了,覃沧月领着军医到榻边,聂如海只着了中衣低着头支着腿气鼓鼓坐在一堆凌乱的棉被中。
军医小心上前:“大帅,您哪不舒服啊?”
聂如海深出一口气,微微抬头:“给夫人把脉。”
“额?”军医看向覃沧月。
“啊?”覃沧月看向聂如海。
“我说,给夫人把脉。”聂如海怒气隐隐的重复道。
“奥!好好。”军医反应过来,转向覃沧月。
“不是……我,我没哪不舒服啊!”覃沧月看看军医,看看聂如海,有点蒙。
“夫人,还是让老朽帮您看看吧!”军医压低声音劝覃沧月,他明显感觉大帅情绪气压偏低。
“额……那好吧。”覃沧月也觉得聂如海不太对劲。老实坐在桌边让军医把脉。
“怎么样?”聂如海沉声问。
“很,很好啊,夫人,很好。”军医支支吾吾。
“我,我没不舒服啊!”覃沧月茫然的看着聂如海,不知道他忽然又发什么疯。
“你再看看。”聂如海对军医道。
军医茫然的看看覃沧月,不知道他俩这是搞哪出。
覃沧月想了想,恍然明白过来。
“麻烦您了,您先回吧。”覃沧月对军医道。
军医看向聂如海,聂如海正保持原姿势神色复杂的看着这边。
军医一时进退两难。
覃沧月叹气,对床上的聂如海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了,待会儿我告诉你,你让军医他老人家先回吧。”
聂如海微微摆手,军医赶忙躬身告退。
“柳儿,你也去休息吧!”覃沧月对门口站着紧张不已的鄢柳道:“这边没事了。”
“是,姑娘,您有事叫我啊!”鄢柳不放心的看看聂如海,才关上门走了。
覃沧月踢掉鞋子,扯掉外套扔在地上,走到床边埋怨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一惊一乍的,大半夜的,你不困啊?”
聂如海挪挪蹭蹭到床边,伸手去拉覃沧月的手,怯生生低声咕哝:“我不是,不是以为……”
“以为什么?”覃沧月闷着一口气斜眼看着他。
“你,这,四五十天总有了吧!”聂如海咕哝。
“哎!我就知道你准想多了。”覃沧月在床边坐下:“癸水是应该一月一次,可也有特殊情况,不一定是受孕了。我就是大夫,你问我就好,干嘛咋咋呼呼把军医叫来?我因为从小到大没吃过苦没受过累,后来战争爆发,我随流民颠沛,挨饿受冻,身体撑不住,月事就没再来过了。上个月刚刚来第一次,可能还不会太规律,你不用担心。至于受孕,金阿嬷说的没错,我体质虚寒,怕是很难的,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自己对于子嗣也没有太大执念。”
“你是不想要孩子?还是……”聂如海欲言又止,慢慢垂眸,避开覃沧月目光。
“还是什么?”覃沧月其实知道他想说什么。
聂如海深吸一口气,掩不住的失落:“没什么,睡吧。”
“你是想说,我只是不想要跟你两人的孩子吧?”覃沧月直接戳破他。有些话迟早要说开。
聂如海吃惊的看向她,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来,他努力压下眼神中的痛楚,用了好大勇气才说出来几个低沉的字眼:“那你,想吗?”
覃沧月捧住他的脸,看进他的眼睛里:“能不能为你生育子嗣我不知道,但我爱你是真心的,如果有幸为你生下孩儿,我会很感激,很开心的。可,如果我做不到,我也希望你不要怪我。”
“月儿,月儿,有没有子嗣我不在乎,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聂如海将覃沧月揽进怀里拥紧了:“无论将来你能不能为我生下子嗣,我都不会怪你的,月儿,我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月儿……”
潇潇寒风起,玉尘漫长空,千里烟波疾,万里裹素戎。覃沧月抱着聂如海特意为她打造的暖手炉站在船舱口望着甲板上一片寂白发呆。
鄢柳将一领白狐裘外氅披在她肩头:“姑娘,您在担心大帅吗?”
聂如海已经离开五天了。
他接到圣上传唤,匆匆向覃沧月交代了行程,便带着一队近卫简装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