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沧月将托盘放在案几上,点点头:“是啊!那时候我看到松间明月,感觉好美,好震撼,就记在心里了。”
“月儿,对不起。”聂如海哽咽:“是我粗心大意,把你一个人丢下,让你受苦了,你怪我吗?”
覃沧月摇头:“你有自己的事要做,那时候你我非亲非故,有什么好抱歉的。虽然我走路慢,送走了好多批流民,最后也安全到达硖州了。认识你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给你做一次饭,倒是我受伤期间,你一日三餐片刻不离的照顾我,真是谢谢你了。来尝尝我做的饭,可还行?”
聂如海被汹涌的泪意哽住了喉,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点点头,然后大口大口吃起来。
覃沧月立在一旁静静看他吃完,递过帕子。然后打开桌角妆盒,拿出那块黄军医当初交给她的飞影逐杀令,双手递到聂如海面前:“这个,还给你。”
聂如海没有去接,慢慢抬眸看向她:“非走不可吗?”
覃沧月垂眸,将令牌放在他面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跟我回隆中,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可以吗?一生一世……”聂如海声音中满是祈求。
“不。”覃沧月打断他:“是我觉悟的太迟了,来不及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看着他眼中的光亮一寸寸黯淡下去,渐渐被泪水淹没,她慢慢后退:“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值得……”
她退到门边,转身离开。
韩山羽看到她出来,将手中托盘交到赵小戎手中:“麻烦你先给他们送去。”
赵小戎接过托盘,向覃沧月点点头,离开了。
韩山羽跑到覃沧月面前:“月儿,你没事吧?”
覃沧月摇摇头:“黄先生和无影卫他们情况怎么样?”
“都没事,都是皮外伤,不过得好好养几天了。”韩山羽道。
“那就好。咱们走吧。”覃沧月点头。
“现在?”韩山羽不自觉的往卧室方向瞟了一眼。
覃沧月点头。
“好。”韩山羽心中虽然还有疑虑,聂如海会如此轻易放他们走?但既然月儿说要走,他就一定跟着走。
出了门来到街道上,韩山羽扯住覃沧月衣袖:“月儿,咱们去哪啊?”
覃沧月把之前韩山羽给她的钱袋掏出来,塞在韩山羽手中:“买些生活用品,我们去那个破庙好不好?”
“好,好啊……”韩山羽答应着,眼睛又不自觉往那个院落的方向瞟,他总觉得这走的也太顺利了,有点不真实。
“小羽哥哥。”是赵小戎的声音。
覃沧月和韩山羽回头。
赵小戎小脸红扑扑,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塞了一个布包给韩山羽:“小羽哥哥,月儿姐姐,你俩还没吃东西呢。”
“谢谢你小戎。”覃沧月看着眸子中透着聪明灵慧的赵小戎,她此刻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已经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光彩照人了,再过几年,定然是美艳不可方物。忍不住叮嘱她道:“回去告诉赵神医,聂大帅是好人,趁他还没离开,有什么冤情就告诉他,他一定会帮你们处理妥当的。若此地不安全,也可以求他带你们走。”
“嗯,我记下了,谢谢月儿姐姐。”赵小戎懂事的施礼道谢,眼角不停瞥着韩山羽。
覃沧月没发现她眼中的异样,催促她赶快回去,一个人待在外面太危险了。毕竟她家刚被人设计闹了一场,又被人半夜三更纵火。眼下始作俑者还没有抓到。
目送赵小戎进了院落门,覃沧月才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韩山羽从赵小戎给他的布包里摸出一个热包子递到覃沧月手中:“月儿,吃点东西吧!”
转过几个弯,他们在卖生活用品的店铺间浏览。
“走开,走开,没钱写什么书信。”一个尖细的叫骂声从角落传来,紧接着一个老者被推倒在覃沧月脚边。
覃沧月循声望去,是一个代写书信的小摊子,提着毛笔的胖子留着一撮鼠须,跳出摊子外踢了老者一脚。
老者哭道:“求求先生,您行行好,替我写一封书信吧!我驾车外出送客,到了此地,谁知水土不服,大病一场,马也死了,车也卖了,才勉强保住一条老命,我听说硖州那边现在封城了,我家老婆子和即将临盆的女儿还在硖州城内,音信全无,我担心她们啊,求求您了,帮我写封家书问问吧!”
老者的哭求声一会儿功夫便引来一圈围观者。
覃沧月将老者扶起,看了一眼韩山羽,韩山羽马上对鼠须先生道:“多少钱,我替他给。”
鼠须先生不屑道:“写了书信又如何,硖州离此地几百里之遥,谁去给他送信?你也听到了,他说硖州现在封城了,就算有人去送信,也进不去啊!万一被成西军当细作抓起来,岂不死路一条。”
“这可如何是好呦,呜呜呜……”老者闻言,盘膝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韩山羽将手中布包里没吃完的包子都塞给老者,安慰道:“老先生,你先别难过,封城不一定是坏事。你先自己保重身体,等城开了,你再回去找她们吧。”
又掏出钱来给鼠须先生道:“书信你先写出来,待老人家遇到有人去硖州,求人家捎带便是了,不劳你操心。”
“好,好,好,我写,我写。”鼠须先生得了钱,给谁写不是写,便老实回到摊子后坐下,沾了沾墨,问老者:“老人家,你今天遇到好心人了,说吧,你要写什么?”
老者对韩山羽千恩万谢后,扑到摊子前去口述书信了。
围观群众也慢慢散去。
“姑娘,是你吗?”一个打扮美艳的女子扯住覃沧月衣袖,声音中难掩兴奋。
“姐姐,是你?”覃沧月回头,又遇到一个硖州来客,曾请她吃过一顿饭的歌伎苏菁菁。
“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姑娘你。”苏菁菁兴奋难掩,拉着覃沧月和韩山羽就往一旁酒楼里去,要了个雅间坐下。
苏菁菁喊来店家:“快,把你们这最好吃的都端来。”
“不用了不用了。”覃沧月忙摆手拒绝:“我们刚刚吃过饭了。姐姐不用麻烦了。姐姐怎么会来了这虻津?”
“说来话长。”苏菁菁激动的流出眼泪:“多亏了姑娘给的新曲,当时在硖州简直声名大噪,我们姐弟也因此摆脱了窘境。后来硖州也不太平了,我们便迁到这虻津来了。虻津虽比不得硖州富庶,可贵在安稳,总之,日子比以前好过的多了,都是拜姑娘的恩赐。我日夜念佛拜菩萨,都想再见姑娘一面,没想到,竟然真让我遇到了。”苏菁菁抹着眼泪。
覃沧月被她的热络搞得有点尴尬,讪笑道:“若有我能帮得上的,姐姐尽管吩咐。当年若不是您请我吃了一顿饭,我估计也饿死在硖州了。您无须跟我客气的。”
苏菁菁闻言,马上破涕为笑:“姑娘还是这么通透爽利,菁菁佩服,佩服。不知道姑娘是不是方便,再帮我多写几个曲目?姑娘,这次我可以付高价给您的。”
覃沧月尴尬的笑着:“方便,你看想要什么风格的?”正好她也需要钱生活下去。
苏菁菁找店家送来文房四宝,笑嘻嘻道:“姑娘写什么风格的,我就要什么风格的,我相信姑娘品味。”
覃沧月从小进入冷宫,听过的教坊歌实在少,只得自己临场编写。
写了五六篇,停下笔来:“应该够唱好一阵子了。”
“是,是,是。”苏菁菁连声应和,一张张拿起来仔细端详:“姑娘,您怎么不署名啊?上次那个,好多姐妹问我是哪家才子写的,非得要重金求取,可惜姑娘没有署名,我也忘了问姑娘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