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覃沧月躺在黑暗的房间里辗转反侧。三更过后,她悄然起身,轻轻拉开房门走出去。
院落里静悄悄的,她不知道无影卫们是不是休息了。
她走出院落,辨认了一下方向。
觕荦的秘密联络方式是闹市第三个转角的台阶侧面留一个他们特有的标志。然后第三天晚上再来看有没有回应。
覃沧月所住的院落,正好在闹市一角,所以,要找到留标志的方位并不很远。
覃沧月心里咚咚如擂鼓,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不知道不告诉小羽是不是对。
她警惕四顾,确定四下里寂静无人,才匆匆而去。
覃沧月画好标志,站起身四下又观望了一圈,才深出一口气,往回走。
一道黑影从房檐落下,在她画标志的地方蹲身看了看,又远远缀在她后面,随她而去。
一连两天,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这些天,韩山羽隔天就会回来一趟,留下些钱银,又去押镖了。
第三天晚上,三更后,覃沧月故技重施,去看觕荦有没有回复。
标志下多了一个瓦片,覃沧月捡起,背面画着一副简图,用觕荦特有的笔法做出标记,城西十里坡。
覃沧月在瓦片上补了几笔,又放回原位,然后离开。
一路随她而来的黑影在她走后也捡起瓦片看了看,放回原位,然后随她而去。
覃沧月躺在床上,黑暗中望着帐顶,城西十里坡,她要怎么找借口支开无影卫独自过去。她也怕觕荦会扣下她不让回来,可若带着无影卫去,觕荦的人又未必肯现身,该怎么办才好呢?
“走水了,走水了!……”敲击铁盆的声音和由小及大的杂乱呼喊声在寂静的夜里尤显刺耳。
覃沧月一个骨碌坐起来,第一感觉就是觕荦的人搞的鬼。
黄军医在外面拍门:“姑娘,覃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覃沧月走过去拉开门。
黄军医看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赵神医家有人故意纵火,无影卫抓到了一个。”
覃沧月明白过来,应该是前几天觊觎赵神医孙女的人,一次没有得逞,又卷土重来第二次,急忙问道:“赵神医和他家人怎么样了?”
“人都救出来了,没事。”他刚才忽然想到怕是有人调虎离山,所以急匆匆奔过来,见覃沧月没事,才将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下。
“这次一定要问出幕后指使,然后送官。”覃沧月想了想道:“还是先把赵神医一家接到这边来吧。”
“好。依姑娘所言,我这就去。”黄军医抹着额角冷汗,走了两步又回来:“我还是等无影卫回来了再离开吧!免得再出什么……”
一阵奇异的香风吹过,黄军医话没说完就倒了下去,紧接着覃沧月眼前一黑,也载到在地。
覃沧月被一股恶臭呛醒。身下是落叶层叠的松软土壤,应该是在树林里。她挣扎着爬起来。
黑暗里,四周浓雾如棉絮,看不清周边景物。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荦荦,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跟我联络了呢。”
“婳娘?”覃沧月认出她的声音,但看不见她在哪。
“我知道你不怕死。”婳娘语气中有点悲哀:“你已经杀了*陈*蒙,也不欠我什么了,我本来也不想为难你的。可是,现在送去襄南王身边的凤之仪死了,无奈我只能再来找你帮忙了。”
“你要我怎么做?杀了他吗?”覃沧月问。
“目前天下,他最可能成为天下正主,你何不留在他身边。我知道你一向心怀苍生,你去辅佐他,早日平定乱世,为苍生谋福祉,岂不更好?”婳娘的声音缓缓传来,缥缈不定,好像从四面八方,远远而来,又像在覃沧月耳边轻声低语。
“那你图什么?”覃沧月问。
觕荦组织,在暗中处心积虑做了很多事情,她们该不会只是为了天下为公,四海大同吧?
“只要你坐上高位,我要的,你都能轻易办到。”婳娘笑道:“说到底,不是图权,便是图财,都是些你不放在眼里的东西。”
“若我不肯呢?”覃沧月问。
“不肯?”婳娘叹气:“我知道,给你吃了毒药也控制不了你,除非你愿意。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覃沧月警觉的问。
“可惜,你那个忠心耿耿的跟班,被我的毒镖打中,还一路尾随追来。你说,我若是把毒下在他身上,会不会比下在你身上更管用?”
“你说谁?”覃沧月心头一下子揪紧。小羽押镖不在,黄军医不会武功,而且比自己还先一步晕倒,那就是聂如海的无影卫中人了。
“他现在被我的人引去了林子深处,你也看到了,这毒障,没有我们觕荦特有的解药,是别想活着出来的。”婳娘继续道:“你若答应,我便将解药给你。你若不答应,他今日必死无疑。”
覃沧月叹气:“我不能答应你。”
“你?”婳娘似乎很是意外覃沧月的反应:“你就不怕你那忠心的跟班死了?”
“怕。”覃沧月老实回答:“不过,你听完我的理由,相信你会放过他的。”
“什么理由?”婳娘不可置信的问。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分析过天下诸王性情能力,襄南王楚天雄虽极力在推行仁政美名,可他处处做到出格,反而令人不敢深信,你可还记得?”覃沧月不紧不慢道。
“记得。可记得归记得,荦荦啊,你看如今天下,你不觉得,他才是最有可能掌管天下的人吗?如今三江军已七零八落,成西军难成气候。淮夏以北苦寒之地,不足为虑,这中原天下,最终的掌权人,就是我们需要依附的对象。攀附上他,你从今往后荣华富贵,可是半分不亏的呀!”婳娘颇有些苦口婆心。
“可是,自古以来,流水的帝王,不倒的门阀。我们何必盯着那个最高枝头不放?要知道,越爬的高,可就越摔的狠呢!”覃沧月依旧不紧不慢。
婳娘沉默良久,好像在品味她说的话。
“你是说……”婳娘犹豫着。
“你觉得,如今天下,最可能坐大的门阀是哪家?”覃沧月提醒道。
“当然是隆中聂家。”婳娘脱口而出:“奥!哈哈哈哈”婳娘了然的大笑起来:“原来你看上了聂如海。”
“准确的说,是聂如海看上了我。”覃沧月道:“我现在住的宅子就是他买下的。你不信可以去查。”
“这么说……”婳娘语气热络起来:“你已经有了全盘计划?”
“计划是没有。”覃沧月叹气:“不过,你打伤的护卫是他的人。”
“这……”婳娘迟疑了一下,命人道:“去把他引出林子,给他解药。”
有人领命去了。
覃沧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觕荦还不知道她和聂如海的爱恨情仇,不知道现在聂如海已经决定放她离开。
婳娘知道跟覃沧月合作,用要挟这招根本行不通,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要她自己认可才行。虽然放着襄南王这个高枝儿不去攀附,退而求其次去攀附襄南王麾下得力干将聂如海,想想聂如海如今声势,也是不容小觑,既然覃沧月愿意,那就他了,也不错。
“那,你是答应……”婳娘试探道。
“放心,我身体里有你的毒,不到万不得已,我也是不想死的。”覃沧月冷冰冰道。
这句话若是别的任何人说,婳娘都会深信不疑,唯独覃沧月说,她是保留几分怀疑的。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如果过得好,没人会愿意无缘无故去求死的。
而且,这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也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把给覃沧月那个跟班儿的解药里多掺了一点东西,他将和覃沧月一样,三个月需吃一次觕荦的独门解药。这些她现在并不打算告诉覃沧月,而是等覃沧月万一不听话的时候,再拿出来试试看管不管用。
婳娘笑着将一个小瓷瓶塞进覃沧月手中:“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这是解药,你收好,记得吃。往东走五百步就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