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当我没说,当我狡辩好了。”覃沧月仍旧低眸不看他。
“我没打算娶什么公主。”聂如海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道:“我军正与三江军酣战,需要成西军的支持,也是为了避免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联姻之议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我对你什么样,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怎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呢?……”
覃沧月慢慢抬起眼眸,眼泪大颗的滚落,这竟然是一场误会吗?令她一时冲动,害得小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竟然是一场误会吗?她无比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太冲动,头脑发昏,欠缺考虑,小羽就不会受这么多折磨和伤害,都是自己的错,害了小羽。
她双膝发软,慢慢跪了下去。
聂如海发现不对,一把抄住她腋窝:“你怎么了?”
她一言不发,失魂落魄,只是眼泪止不住的流。
“我没想娶公主你至于这么失望吗?”聂如海怒意又起。
“你不该伤害小羽的。”覃沧月喃喃道:“我欠他的,你让我怎么还?”
“那你欠我的呢?你打算怎么还?”聂如海听见她提小羽,气就不打一处来,刚刚稍微压下的火气此刻又腾然而起:“我为了你一忍再忍,一再退让,而你呢?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根本就是把我的一片真心一片痴心当成了一文不值的驴肝肺,你无数次挑战我作为男人的尊严,你让我发疯发狂,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一介武夫,甘愿为你洗手作羹汤,你难道都看不见?你就知道一味的躲着我,避开我?我就这么令你望之生厌?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你可以对他念念不忘,对我就不可以?”
“我,呜……”他不想听覃沧月解释,他怕她说出的话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他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湿哒哒的从浴桶里拎出来,恶狠狠的扔在硬邦邦的行军榻上
这一个多月,他受够了思念的苦,失去的痛,求之不得的彷徨,被弃如敝履的卑微,他每一天都活在自己内心的煎熬里,无尽的怀疑自己,贬低自己,否定自己,犹如坠入精神炼狱,无法超脱。他羡慕,他嫉妒,他折磨那个人,他希望引出她,他又希望她不会为了那个人出现,他疯狂的厌弃这样发疯发狂的自己,可他又遏制不住自己去做更疯狂的事。
认识她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女人变得如此彻头彻尾。大哥因为鄢云姑娘的离开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他还笑过他,可如今的自己,为了一份缥缈的感情,竟然变得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厌弃自己,看不起自己,又可怜自己这卑微祈求的姿态,这不是他,可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本来的样子。
现在的她在他怀里顺从的就像个小猫,任他如何**,都逆来顺受,毫不反抗。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他觉得,她之所以这样,定然是惧怕自己再伤害那个人,所以她宁愿牺牲委屈她自己,也要换得那个人的平安吧?
他一会儿心疼她到撕心裂肺,一会儿又恼恨她到翻江倒海。
他挣扎在自己的情绪炼狱中无法自拔。
她好像对这一切全都浑然不知,只微闭着眼,****,顺从着他。
她全*留下斑斑红痕。
她吃痛,也只是微微皱眉,不曾喊半句痛,不曾求半句饶。
他发了疯的想撕碎她,揉烂她,吞掉她,他又发了疯的怕伤到她,怕她疼,怕她哭,怕看到她弱小无助的随风颠簸……
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
她在他怀里轻轻发抖。
长发濡湿,还有水珠在滴落,顺着**的背脊一直流到两*****再滴答落地.......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任他捏圆搓扁,摆出各种姿势。
她的顺从令他心疼又心悸。
哀大莫过于心死,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样子吧?
聂如海渐渐冷静下来,扯过被子将一直哆嗦不停的她裹住,搂在怀中,柔声问:“你是不是冷?是不是不舒服?”
覃沧月仍闭着眼睛,微皱着眉头,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微微点头。
他起身,找来毛巾替她擦干头发,小心的挽好,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一片沁凉,可她还是在微微发着抖,牙齿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现在是夏末时节,天气并不算凉。
他又将她搂在怀中一会儿:“现在好点了吗?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覃沧月只是闭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聂如海抓住她脉搏,混乱虚滑。
他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披衣去命人传黄军医来。
黄军医探了脉,翻开覃沧月眼睑看了看,退后几步,一脸惆怅的对聂如海禀告:“禀大帅,姑娘应是内心激荡,急火攻心,加上原有内伤旧疾未愈,这一个多月又在伤兵营日夜不停照顾伤兵,吃不好,睡不好,操劳过度,本就气虚体寒,又雪上加霜……”
“所以呢?”聂如海等不及听他长篇大论:“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新伤旧疾,心力交瘁,自我放弃。也就是说,内忧外患,身体扛不住了。”黄军医叹气。
“新伤旧疾,心力交瘁?”聂如海重复。
“是的。姑娘她一个多月前应该受过内伤,一直没有好好调理。现在又……”黄军医欲言又止,他探出覃沧月内伤有所加重,不知道大帅是打她了还是怎么的,他也不好细问。
她刚刚说过,一个多月前,她是被人撞晕了,扔在死人堆里的,难道,她没有说谎?
聂如海想到他盛怒之下还将她重重抛在硬板行军榻上,难道……他握紧了拳,他下手没轻没重,她本就身体虚弱,不会武功,又有旧伤……他越想越害怕,抓住黄军医双肩急道:“要怎么医治,你倒是说啊。”
“这种病其实也常见。”黄军医赶忙道:“一般都出现在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人身上。病人自己没有了求生意志。身体强健的人,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至于这身体虚弱,又有内伤的……”
“应该怎么做?”聂如海焦急道。
“得想办法让她把淤血吐出来,然后再用温补之药慢慢调理。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刺激她,别再让她情绪大起大落。”黄军医想了想又补充道:“若今晚能起高烧,就还好办。若不起烧……”
“不起烧会怎样?”聂如海不时看着裹在被子里紧闭双眼,微锁眉头,脸色苍白,嘴唇暗青,额头上沁着冷汗,还在微微发抖的覃沧月,心里一阵阵懊悔。
“不起烧,体温就会骤降,军中粗医怕是不能顶用,得赶紧想办法去找名医才好。”黄军医一脸无奈。他心中有点自责,小哑巴帮了他那么多,他竟然一直没察觉小哑巴有内伤在身,枉他还自以为自己已经拿小哑巴当徒弟看待了。
“大帅,我现在要给她施针,希望可以逼她吐出淤血。”黄军医请命道。
聂如海看着覃沧月,默然点了点头。
大概一炷香时间,覃沧月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黄军医擦着额头冷汗退到一旁,聂如海将她揽进怀中,轻轻帮她擦拭着唇角。
黄军医熬好了药,聂如海喂给她喝,可总是刚咽下去就马上呕出来。
根本喂不进去。
军中军医都被连夜召来,各个也只会凝眉摇头。
大家都清楚,水米不进的病人,也就只剩熬时间了。
天将破晓。
两辆马车在一队侍卫的簇拥下,悄悄离开了军营。
一辆车里躺着高烧不退,昏迷着的韩山羽,另一辆车里,是被聂如海紧紧抱在怀里的,一直不肯起烧却浑身抖个不停,人事不省的覃沧月。随行的军医分别坐在两辆马车的车夫旁边。他们要赶往最近的城池去求医。
救覃沧月的同时,聂如海也不敢将韩山羽弃之不顾,怕她醒来看不到韩山羽,又会情绪激动,万念俱灰,生趣索然。
他看着怀中虚弱的覃沧月,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他奉襄南王之命,率领三军前去蕲水督战,身为主帅的他是万万不该擅离职守的,可眼下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委派副将韩忠率领大军继续往蕲水方向进发,他会尽快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