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盛怒得以发泄,忽又有点后怕,上次他抓着她脖颈,她倔强的服毒自杀还历历在目,他猛然想起,一把捏住她双颊,仔细确认了她口中没有毒囊,又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死死锁紧了。
他听到她在他耳边哭着说:“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了他,放开他吧,他没做错什么,他只是不该认识我,求你放了他吧,以后做牛做马,为婢为妾,我都不会离开了。死也不离开。求你了,求求你了……”
“月儿,不要求他,不要……”韩山羽有气无力,倔强道:“我宁愿死,也不要你受委屈……”
“不,不,小羽,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覃沧月挣脱聂如海的钳制,扑倒在地,匍匐在铁笼前,哀求的看着千疮百孔憔悴不堪的韩山羽:“小羽,小羽,呜呜呜……”
聂如海摸着自己脸颊上被情绪完全失控的覃沧月无意识挣扎间挠出的几道血印,楞楞看着扑在铁笼旁哭的撕心裂肺的覃沧月,喃喃自语:“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你是要逼死她吗?”韩山羽愤怒的问聂如海。
覃沧月的崩溃他们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聂如海无奈做出让步,命人打开铁笼,放韩山羽出来。
韩山羽被解开束缚丢在地上,覃沧月爬过去将他上半身扶起,抽泣着替他把脉检查,可怜巴巴祈求聂如海道:“求你让我帮他疗伤,我保证他康复后,我一辈子都待在你身边,到死都不离开。”
聂如海心中气恼,背过身去。
覃沧月凄然决绝道:“若他死了,我也保证绝不在这世上多留一刻。我知道我没什么和聂大帅您谈判的资本,乱世飘萍,随波逐流是我的命,我认,你要怎么收拾我,惩罚我我都没意见,我唯一的心愿,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倔强,就是不拖累无辜。如果小羽因我而死,我又有什么脸面苟活下去?”
韩山羽抹着覃沧月满脸泪痕,虚弱的心疼道:“月儿,月儿,我不要你委屈自己,我不怕死,阿娘走了,你也不要我了,我活着和死了根本没区别,我本想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就是不想看到你因为我受到胁迫,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懂不懂?”
覃沧月从背后搂着韩山羽,将脸贴在他脸颊上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小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因为我受了这么大的苦,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不好,我更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对不起,你若死了,我便陪你一起去黄泉,过忘川,我们再也不回这个人间了,呜呜……”
“黄军医!”聂如海一声暴喝,被押着拉出帐篷外的黄军医连滚带爬的奔进帐篷,跪趴在聂如海脚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此刻被点名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大帅发疯般要找的女子就在后勤营,他的身边当个药童,要说他不是有意窝藏的,谁信啊?
“治好他,不准他死。否则你就去给他陪葬。”聂如海冷冰冰吩咐,抬脚走出帐外。
黄军医连连磕头应是。跪爬着来到韩山羽身边帮他把脉,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冷汗,还好还好,只是受太多折磨,又失血过多,有些过分虚弱。保住命还是无虞的。
见覃沧月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赶忙安慰:“小哑巴,啊,不,姑娘,别担心,他只是虚弱过度,好好调养几天就好了。”
“对不起啊黄先生,是我连累您了,谢谢您这一个多月的照顾。”覃沧月抽噎着道。
“嗨,客气啥。你也帮了我很多。真没想到,你就是大帅要死要活要找的那个姑娘,你可真能藏啊!”黄军医脱力的跌坐在地上,真要追究起来,一个失察的罪名就够他喝一壶的,何况现在,他看了又看,小哑巴怀里紧紧抱着的黑衣男子,结合小哑巴之前对大帅的恳求,他现在好像还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真不知道自己这是走了他娘的什么狗屎运。
不一会儿有兵士进来,默不作声抬走了地上的铁笼子。
又有兵士进来放了两个铺盖卷,一张矮桌,两把凳子。一套干净衣服。一桶热水,一个木盆,一托盘食物和汤水。
黄军医把铺盖卷拿到韩山羽身后,对覃沧月道:“姑娘,让他靠在这,先喂他吃点东西吧!”
覃沧月犹豫了一会儿,想通聂如海没有在食物中下毒的必要,才将怀中韩山羽松开,扶他靠在铺盖卷上,端了托盘里的汤,一口口喂给韩山羽喝。
韩山羽静静望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和酸楚,覃沧月看着被折磨到憔悴不堪的韩山羽亦是。两人相顾无言。
一碗尽,韩山羽垂眸微微摇头,覃沧月知道他疲倦极了,扶他躺下,转身去装了一盆热水,打算替他擦身,顺便检查他全身伤势。
黄军医赶忙上前夺住木盆:“我来,我来。姑娘放心,我保证小心翼翼,绝不让公子受罪。”
覃沧月是信得过黄军医的,所以慢慢放了手,在旁边看着。
黄军医解开韩山羽腰带,忽觉不对劲,转头对仍满是担忧,双目灼灼盯着韩山羽看的覃沧月道:“姑娘,我,我现在需褪去公子的衣服,帮他擦洗检查一番,然后再帮他换一身干净衣服,你,要不去帐外侯着,等做好了我叫你?”
“啊?奥!”覃沧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脚却在原地没动。
“姑娘?”黄军医再次提醒她。
“我想看看他伤势。”覃沧月语带恳求道。
帐门再一次被掀开。
立在帐外良久的聂如海再也忍不住冲进帐来,铁青着一张脸,揽住覃沧月纤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恶狠狠对黄军医吩咐:“你留在这日夜陪护,务必医好他。否则唯你是问。”
“是,是。”黄军医唯唯诺诺的满口答应。
覃沧月被聂如海抱着走出账外,望着愈退愈远的韩山羽所在的帐篷,无声的流着眼泪。
聂如海将她抱进另一个帐篷,直接抛进一只硕大的盛满温水的浴桶中。未待覃沧月挣扎着从桶底爬起来,聂如海又一把将她拎起来,冷冰冰满是嫌弃道:“瞧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鬼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脏死了。”
说着三两下扯下她的衣服扔在地上,拿一块大毛巾,毫不客气的将她上上下下一顿搓洗,覃沧月只觉得自己像是他抓在手中的流浪猫,被刷洗的毫无抵抗之力。
她一阵阵呛咳,眼泪不由自主的滚滚而下。
“委屈吗?怨恨吗?”聂如海讥讽意味十足:“这样就受不了了?这样就掉眼泪了?那还逞什么英雄出来救人。你不是很会躲吗?怎么不躲了?舍得现身了?”见她毫无反应,聂如海怒火更盛,直接抓住她散乱的头发将她脸抬起来对着自己:“你说说我哪里比不上他?你小心翼翼躲我躲得多成功啊?怎么就为了他舍得前功尽弃了呢?”
覃沧月抬起眼眸直对上聂如海愤怒到扭曲的面孔,看进他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眸子,冷静道:“我是听到你说要娶成西第一美人,玉姝公主,我才离开的。
“你说什么?”聂如海似被刺了一下,慢慢松开她的头发。
“那天,我做了花糕,想拿给你尝一尝,就扮作婢女去前厅找你。你正在接待成西使团。我都听到了。”覃沧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却难以自制的说一句,心刺痛一下:“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无论你娶谁也好,娶多少也好,我都不会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你把我放在哪,我就待在哪,再也不会胡乱走,再也不会自作多情。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不要再为难小羽。”
“你说,那天你是去给我送花糕?”聂如海明显不信的笑道:“你还想骗我。若不是早就处心积虑,怎么可能跑得无声无息,藏得这么不着痕迹。我几乎出动所有兵力,把颍川城掘地三尺来找你,没想到你竟然就潜伏在我身边。若不是今日那个疯子趁喂他吃饭时候咬伤自己企图自戕,我猜你还是不会出现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