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一去不回。
覃沧月在门口立了好久,没见他回来的踪影,便听鄢柳的劝,回到院中坐在花树下等。
太阳西斜,撒下淡金色的余晖。
那侍卫走过来,怀里抱着几本书,歉然道:“姑娘见谅,末将去的时候大帅一直在忙,末将没敢叨扰,所以多等了会儿。这些书是大帅亲手为您挑选的,您看还中意否?”
覃沧月站起身双手接过那侍卫递过来的书道谢:“有劳大人了。有书看就行,都可以的。”
那侍卫告退后,覃沧月翻着手中书本,却怎么也提不起看书的兴致了。
她坐在树下桌边,心中怅然若失。
鄢柳看出她不高兴,也不敢打扰,只默默陪在她身边。
晚上,她躺在榻上,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她总觉得她该做点什么。眼前处境让她觉得犹如深陷泥潭,有力无处使,想改变又找不到切入口,真的很令人抓狂。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悄悄看着婢女们离开,前去前厅听从差遣。
她想,如果她扮成婢女,去前厅陪他,他百忙之中看到自己,会不会高兴?或者,再做些花糕带给他,让他饿的时候可以垫垫肚子。现在她做花糕的技术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她一般起床都晚,鄢柳没这么早过来伺候。
覃沧月摸进一个婢女房间,找了一身衣服藏到自己卧室里。明天早上,她就扮作婢女跟着她们一起去前厅,在鄢柳发现前赶回来,这样就可以了。
这天午后,覃沧月领着鄢柳去摘了好多花瓣,做了好多品种花糕,每种都用油纸包起来几块,准备明天藏在袖中带给聂如海吃。
想着明天聂如海在前厅见到她的样子,覃沧月拉着被角掩嘴偷笑。
成西军使者团被安排住在颍川城内驿馆,并不是每天会来州牧衙门,他们忌惮襄南军,主要还是忌惮用兵如神的聂如海,他们此行,是奉了原本*陈*蒙的大公子,现在占领了御都,与二公子对峙且已占据上风的,勉强算是现在的成西军皇帝的陈剑飞之命,一方面和谈试探襄南军虚实,一方面深入了解聂如海,好投其所好,对症下药,收买拉拢一二。
昨日,使者团接到陈剑飞密令,欲将他的胞妹陈玉姝公主嫁给聂如海,希望可以拉拢聂如海投靠成西军麾下,或者从此与成西军结盟,让使者团先去找聂如海探探口风。
政治联姻一般是帝王与帝王家,或者大臣与大臣家,这种两国之间阶级对等的家族儿女联姻。
成西军使团了解到聂如海至今单身一人,陈剑飞便顾不得许多规矩,急匆匆就要用自家妹子来当诱饵。
此刻,内忧外患,他太需要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了。
聂如海,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昨天早上聂如海接到战报,襄南军在蕲水失利,被三江军打的节节败退。
三江军李思远部擅长水战。水战是襄南军的短板。
目前两军在蕲水对峙。
襄南军粮草运输路途遥远,大大削弱了襄南军的战斗力和士气。
成西军和谈使团以答应帮忙提供粮草为由再次求见。
覃沧月扮作婢女,端着茶水跟在队伍后面进大厅为厅内和谈的双方奉茶。
和谈气氛看起来很是融洽。
双方都不时爆出爽朗的笑声。
奉茶后,覃沧月和另一名婢女莲芯站在大厅门口两侧。
她刚跟着婢女们来到前院的大厨房就被婢女们发现了,在覃沧月的恳求和见大帅一面就回去的保证下,她们便没有声张。
覃沧月腿都麻了,对面的莲芯悄悄对她道:“姑娘还是先回去吧,大帅这么忙,万一再发现您偷溜出来,发火了怎么办?”
“没事,再等等。”覃沧月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笑:“我会跟他说是我自己偷偷出来的,跟你们没有关系。”
门开了,聂如海送成西和谈使者们往外走,哈哈笑着:“烦请贵使回去禀报你家陛下,就说我聂某人承蒙陛下和公主厚爱,感激不尽。聂某人此生若有幸与成西第一美人的玉姝公主联姻,定当竭尽全力劝说我家圣上和成西王陛下永结盟心,共图天下。只是目前战事紧急,粮草……”
“聂大帅放心。”那使者们见聂如海上心联姻之事,心中透亮,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有成西第一美人称号的他们家公主。他们面面相觑一下,马上应承:“第一批粮草已经准备就绪,就在邻州,只等大帅您查验合格,马上就可以出发。”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哈哈哈,还要劳烦贵使禀报你家陛下和公主,聂某人定当早日抽身亲自去御都下聘。”聂如海满脸喜悦,继续送使者们往外走……
“是,是。我家公主也早就神往聂大帅您的风采,只是碍于女儿家颜面……”使者头头故意遮遮掩掩欲言又止。
“聂某懂的,懂的。”聂如海笑颜如花,看似心情极好。
覃沧月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
“姑娘,姑娘……”覃沧月被莲芯的呼唤声惊醒。
“姑娘,您,要不要先回去。”莲芯看覃沧月脸色不好,嗫嚅劝道:“等大帅忙完,他就会去看您的。”
覃沧月慌乱的点点头:“嗯,那我,那我先回去了。”
走了几步,莲芯又追上来:“姑娘,您可认得回去的路?要不要莲芯送您回去?”
覃沧月摇摇头,苍白的脸勉强绽出一抹笑容:“不用了,我认得路,你快去忙吧。”
莲芯看她脸色很是不对,没敢再多说什么,只一步一回头的,不放心的离开了。
覃沧月失了魂似的慢慢往回走。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怒是悲,只是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在一个无人的墙角,她无力的蹲下,抱着膝头把脸埋进臂弯。盛夏,知了在鸣叫。今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她,觉得,有点冷。
心头有钝钝的痛。
喉头被哽住,眼泪无声的流。
玩物,或者玩物都不如,说的就是自己。
乱世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注定只能当别人的玩物吗?
不甘心吗?可是自己有什么资格?自己能给他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盛名在外,高高在上,是襄南王的宠臣,是三江军惧怕的将领,是成西皇室拉拢的对象。
自己呢?
一无是处。
一无所有。
凭什么奢求他一心一意只对自己好?
太傻了,覃沧月摇头,自己太傻了。他眼里是怎么看自己的呢?以前也许不是,但现在,他是希望自己可以安安静静留在他的内宅,他想来就来看看,不想来,就可以随时置之不理,自己最好乖乖的不吵不闹,永远对他笑脸相迎吧!
她想离开这里,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她不想服从命运,可她无路可逃。
软弱的女人啊,你注定卑微的仰人鼻息。她厌弃自己。
覃沧月想就此离开。这府衙前院对婢女进出并不盘查。
可她怕鄢柳奉命看着她,她就这么消失了,会连累鄢柳。
她缓了好一阵,提神站起身,慢慢往她居住的院落挪去。
内宅还有多个院落并无人居住。
空空落落的石板路被太阳晒的散发着热气,只她一人落寞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