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沧月被他掐着脖子,仰脸望着他净白英俊的面孔因恼怒而扭曲,她直直看进他烧红的眸子,凄然道:“你怎么对我,我都不怪你,你曾经有恩于我,我不思报答是我的错。你照顾我那么久,对我很好,我不懂回报,也是我的错。你生气,恨我,怨我,我都认。可小羽他没错,虽然我才认识他十几日,但他对我很好,照顾我很多。深究起来,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欠了他,我应该还你,更应该还他。”
聂如海掐着覃沧月脖颈的手抖了抖,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他就看到一抹青黑色的血从覃沧月口角流出。
聂如海心头剧颤,头皮轰然发麻,赶忙松开覃沧月脖颈,手顺势往上捏住覃沧月双颊,迫使她张开口查看,她牙槽中的毒囊已经咬破。
他眼前一阵晕眩。
昨晚他侵犯她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要了他的命的,可是她没有。
她再一次选择舍弃自己。一如那日她主动跳下悬崖。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可她每次都选择为了别人舍弃自己。
上次是为救他,这次是为他杀了韩山羽,替他赎罪,替韩山羽偿命。她不忍负任何人,就只能选择负了她自己。
覃沧月慢慢软倒。
聂如海大吼来人。
他跪在覃沧月身边,一只手捏着覃沧月双颊,另一只手将茶水灌入她口中,逼迫她漱口,声泪俱下哀求着:“吐出来,吐出来,我骗你的,我骗你的,我没有杀他,没有,他还活着,你快点吐出来啊!”
军医很快赶来,略微查看了一下,首先将催吐的药粉和在茶水中给她灌下。
聂如海将瘫坐在地上的覃沧月揽在怀里痛哭流涕:“月儿,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你有解药的对不对?你别吓我,你有解药的对不对?对不对?……”
然而覃沧月干呕了一阵后,一句话都没说,在他怀里虚脱的闭上眼睛,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对,对,小羽,小羽,他有解药的对不对对不对?”聂如海喃喃自语着,抱起已经昏迷瘫软的覃沧月,跌跌撞撞就往关押韩山羽的地方冲去。
韩山羽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看起来应该是这院中本来就有的犬舍。
大小高低让人躺不平,也站不直。
他趴在笼子里像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犬。
他肩头的刀伤并没处理,此刻血已干涸,
他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昨晚跟他对打,又砍伤了他的那个男人抱着手脚头颅皆垂落着随他步伐摇晃的覃沧月,惊得一下子跳将起来,重重撞在铁笼子上,伤口撕裂,又开始滴滴答答流出血来,他像浑然不觉,只愤怒焦急的拍打着铁笼子冲着聂如海喊:“你把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月儿……她……怎么……了……”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有兵卒将笼门打开,放出了韩山羽,他扑到聂如海面前,低头看着覃沧月苍白的脸,她脖颈上青红瘢痕交错,还有一处浅浅划伤,在苍白如玉的肌肤上都显得分外刺目。
韩山羽颤抖着手去探她鼻息和颈侧动脉,口中疼痛的呢喃,仿佛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月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咬破了牙齿中的毒囊,你有解药的对不对,你可以帮她解毒的对不对,你能救她的对不对?……”聂如海连连哭求。
“解药,解药……”韩山羽慌忙的从自己身上摸出好几个瓶瓶罐罐,那是他的毒药和解药,但,覃沧月的毒是觕荦特有的,他解不了。
他慌乱的倒出几粒不同的解药塞进覃沧月口中,捏着她脸颊让解药进到喉咙里,希望可以暂时吊住她一口气。
他实在没有把握。但他是会用毒的人,他知道,此刻不当机立断做点什么,下一刻覃沧月就会彻底气绝身亡。
他手脚都在颤抖,害怕,前所未有的恐惧。
“月儿,月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醒醒月儿,你醒醒啊!……月儿……”韩山羽哭着连声唤她,手片刻也不敢离开她脉搏,好像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覃沧月藏于牙中的毒囊是用来杀死对手的,因为藏于口中,被自己误吞一些进去的可能性也很大,自然不可能是无药可解的毒。一般行刺前自己就会先服一些解药预防。
覃沧月是打算行刺文萧的,所以也提前在花圃中状似无意的服了一点解药,只是解药本身就有毒,不能多服。现在隔的时间又太久了,解药功能可能已经失效了。或许还有些残余,才让她撑到了聂如海抱着她去找韩山羽,吃了韩山羽一堆解毒丸,暂时吊住了一口气。
解药也并不难找,比如她曾坐在那里等文萧的花圃里就随处可见。解药虽不难找,但这个毒发作极快,所以被下毒者如果不是知道解药是什么,而且随手就可得,基本是没机会自救的。
覃沧月服毒,确实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她并不是故意吓唬聂如海。
她以为聂如海真的杀了韩山羽。
韩山羽是因她而被聂如海杀了。
她知道聂如海对她的心,她也不是完全对聂如海无情。但她总想起父皇母妃,她没办法让自己走母妃的旧路。如今他又杀了小羽,从始至终,这件事里小羽都是无辜的,她更不可能坦然留在聂如海身边了。她只能选择自戕,用命还了聂如海的情,用命偿了韩山羽的命。
那种没有归属感的漂泊滋味真的是太差,太差了。
也许她也是自私的。她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这个理由解脱了自己吧。
她没想过她还能醒过来。
没想过以后的路怎么走。
她昏迷前一刻,真的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睁开眼,眼前是韩山羽和聂如海两张俊美不相伯仲,举世绝无仅有,却都挂着泪珠,满是惊喜和担忧的脸。
四只被泪水冲刷过有点红肿又亮如冷星的火辣辣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
覃沧月呆了呆,苦笑道:“看来我又没死。”
韩山羽闻言嘴一撇又哭了起来,一只手抚上覃沧月苍白的面颊,委屈又心痛道:“月儿,你真傻,你怎么能做傻事呢……”
覃沧月伸手去替他擦拭泪水,醒来见到他还活着,心头情绪又是一阵翻涌,不免也有些哽咽:“我以为你死了……”
“傻瓜,傻瓜,我只发誓要殉你,可没让你来殉我……”韩山羽拉过她脱力软若无骨的小手凑到唇边,埋怨又心疼。
韩山羽身侧的聂如海一直苍白着脸,红肿着眼,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见他俩此刻你侬我侬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也忘了正经事似得,心头火起,冷哼一声提醒韩山羽:“你还是先问解药吧!”
韩山羽猛然想起,赶忙柔声问道:“月儿,月儿,你服的这种毒,你可知道解药是什么?”他研究了多遍,完全没办法配出解药,聂如海也早派了人去追查各地的觕荦组织成员,希望可以问出解药。然而两天过去了,觕荦组织就像从来没有在世间存在过一样,完全没有踪影。这种毒好奇怪,看起来很复杂,又好像很简单,没有一味是稀有毒物,但配比很巧妙,就像文盲看字画,每一样东西都认识,就是不知道意思是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化解。
覃沧月将目光投向一脸隐忍的聂如海。
聂如海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恶狠狠的用衣袖蹭掉脸上泪痕,冷声道:“你说出来,留下来,我可以放他走。你若死了,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还未等覃沧月表态,韩山羽已经一跃而起揪住聂如海的衣领怒道:“你凭什么要挟月儿。她要走便走,要留便留,是她的自由。”
聂如海冷哼一声:“自由?可以。我现在就抓了你,每天用酷刑折腾你,我不信她舍得。”
“你!卑鄙。”韩山羽恨声道:“为了月儿的自由,我宁愿一死,看你拿什么要挟月儿。”
“你也看到了,你死了,她也会死。”聂如海冷冰冰提醒道。又转向覃沧月道:“你也别想骗我,我放他走后,你若死了,我随时可以再找到他杀了他,我手里有几十万人马,他孤身一人,我若想要他的命,还是很容易的。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