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沧月也看出了端倪,懊丧的索性转身靠着矮墙墙根坐下:“看样子只能先躲在这儿了,出去遇到哪方军队对咱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你睡会儿,我警戒。”韩山羽也靠着矮墙根坐下,轻轻将覃沧月拉过来躺在自己腿上:“成西军主力都被调去御都那边了,这来攻打他们的又肯定是有备而来,可以说胜负已定,只是时间问题。”
覃沧月枕在韩山羽腿上,调整到一个舒服姿势,困意浓郁道:“那岂不是我们这身衣服必须换掉?若城破我们还穿着成西军军服,会被当俘虏抓走的吧!”
韩山羽轻轻拍着她后背,轻声笑道:“只要我们被看见,不管穿什么都会被杀或被俘虏,只要我们在这城中。我们只能躲起来,等他们一方彻底胜利,再次稳定了城中局势,再想办法离开。”
喊杀声持续了一天一夜才逐渐弱了下来。
韩山羽和覃沧月将这个布庄废墟里里外外找了好多遍也没找到食物和布料,只在后院找到一口细孔水井。幸亏有水。
覃沧月饿的两眼发黑,脚步虚浮。
韩山羽本不敢将她一个人留下去找食物,但看她现在样子,再饿下去就要晕厥了,虽然她神态自若什么也不说。一路上的了解,他知道她虽然长得看着弱不禁风,娇贵华美,像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官宦家小姐,实际上她很坚强很能吃苦,她不会武功,体力不济,却从未试图依附他,路上他多次要背她都被她拒绝了。
他知道,在她的意识里,靠她自己是应该的。这样有独立意识的女人,别说在中原地区,就是牦苏女人中也是极其少见的。
在这废墟里躲了一天一夜都不曾发生什么事,外面也逐渐静了下来,韩山羽打算去探探情况,找些吃的给她。她不会武功,他不能带着她。
韩山羽往外望了又望,听了又听,再三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对覃沧月道:“月儿,你在这等我,千万别乱走,我去找些吃的来。”
覃沧月点头:“你千万小心。外面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
韩山羽出去后,并没有急着去找食物,而是把布庄周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查看了一遍,确保覃沧月的安全,然后才一点脚尖,轻飘飘掠上房顶,如鬼魅般静悄悄的在夜色下快速穿行。
原本满城的成西军已经不见了,现在城中来来往往巡查的都是三江军的人。是文萧的人。
大战初定,大批俘虏被杀,空气中还弥漫着甜丝丝热腻腻的血腥味。
新进驻陌生地方的大军,此刻正值高度戒备状态,对全城拉开网格式搜查。这是军中必经的程序。为了确保新占领的城池里没有遗留敌军奸细和残余。
显然,搜城人马还没搜到布庄所在的区域。
若是平时,悄无声息的解决一两个人是没问题,但现在他们都有意识的群体行动,根本没办法下手。尤其他顾虑着覃沧月安全,不敢轻易打草惊蛇。
韩山羽头皮发麻,加快了脚步。此时不是三军造饭时间,根本无从去寻找食物,除非去粮草营。但那里也是戒备森严,万一打草惊蛇……自己一个人是没问题,说跑就跑了,可月儿怎么办?他没把握在这满城训练有素的精兵手里把人安全带走。
韩山羽在夜色掩护下继续飞檐走壁的穿行。
一座灯火通明的宅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里应该就是文萧暂栖之所。
果然,远远就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将大宅包围的水泄不通。另有巡查队来来回回的检查。
韩山羽借着夜色掩护,伏在远处屋顶仔细观察,半晌,正门处一个走路东倒西歪的胖子啃着一条羊腿走了出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娘的,拽什么拽,不就是攻下一个小破城吗?真他娘的把自己当盘菜了,老子是谁?”他嗓门逐渐放大:“老子是庞王的内弟儿……”低着头谨小慎微跟在他后面的兵卒们压低声音连声称是,提醒他小点声。
那胖子怒了:“老子怕他文萧不成?”
兵卒们赶忙摇头:“不怕,不怕……”
“看老子回头怎么跟庞王告他的状,哼……”说着拐进一条小巷,瓮声瓮气命令身边兵卒:“你们几个,去给老子找个女人来。”
“大帅,大帅,这城里,这城里,别说女人,母猪都没见到一个啊!”跟在他最近处的兵卒快哭出来了,连声告饶。
“老子不管,你们快去。”那醉醺醺的胖子蛮不讲理的对身边兵卒又踢又踹:“文萧欺负老子,限制老子,你们也想欺负老子?……”
他身边兵卒们被踢打的无奈,只得四散去帮他找女人去了。
韩山羽见胖子落单,飞身而下,斜刺里一个手刀,咔嚓一声,胖子便应声倒下,又被韩山羽一托,拎起来挂在巷子里一棵高高的茂密树冠上,抢了他手中羊腿,转身奔走。
韩山羽把抢来的羊腿给了覃沧月,又跟她大致讲了沿途所见。
覃沧月啃了几口,便说饱了,又把羊腿给了韩山羽。
他们互相谦让着吃了羊腿,又继续窝在布庄里躲着。
第二日下午。
眼看搜城的队伍越来越接近布庄,韩山羽带着覃沧月往昨晚出去时看好的路径潜去。虽然最终全城都要搜完,但总有先后,躲得一时算一时吧。
城,是出不去的,那里刚刚易主,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三江军,把个城墙围的铁桶似得。
韩山羽和覃沧月丢掉身上成西军盔甲,只留里衣,躲进一处废宅里。这样即便不幸被发现,也不会被当成成西军残余立马杀掉。
外面脚步声,呼喝声越来越近了。
覃沧月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她知道,若韩山羽一个人,他要走没人拦得住他,他若想,他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是自己拖住了他。
“月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韩山羽关切的问。
覃沧月摇摇头。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韩山羽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
“我知道。可是……”覃沧月想了想,在他耳边轻轻道:“一会儿我希望你可以自己先走。”
“你说什么?”韩山羽以为自己听错了,退开一点惊疑的看着她。
“你听我说。”覃沧月拉住他的手掌,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我们一起被抓,八成是死定了。不如你先走。你走了,你还可以伺机回来救我。”
“不行。”韩山羽又一把抱住她,断然拒绝道。
韩山羽知道覃沧月意思,军中不成文的规矩,女子被抓多数不会被杀,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子。而男子一旦被抓,被杀的几率很大。覃沧月虽没有明说,但明显是想保护他。
“信我,你真的信我。我会想办法,挑拨他们,让他们把我送给他们长官,然后,伺机抓住他或者杀了他。你在暗处接应我。他们群龙无首,必然会大乱,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趁乱逃出去了。”覃沧月在他耳边轻声说出自己的计划。死局不破,以一人之力对抗全城官兵,显然是痴人说梦,不现实。即便拼个鱼死网破,覃沧月的安全也还是无法保证。韩山羽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看着覃沧月,满眼血丝,满脸担忧:“你若有危险怎么办?他们若伤害你怎么办?”
“放心。”覃沧月摸着他的脸颊,毫不躲闪的回望着他的眼睛:“他们人越多,我反而越安全,最不安全的时候是落单。放心吧,我有把握。”
外面搜城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覃沧月推着韩山羽,急急低声催促:“你先走,你信我,我会没事的。你一个人要躲过他们搜查很容易,可你带着我,咱们一定逃不掉。与其玉石俱焚,不如虚与委蛇。与其被他们盯上再被迫现身,不如现在就坦然面对。这样你救出我的几率也更大一点,你觉得呢?”
“可是你……”韩山羽急红了眼睛,他没办法说出口他的担忧,虽然他知道覃沧月说的在理,可他又怎么能放心就这样丢下覃沧月一个弱女子在这群虎狼之中。
他更愿意跟他们拼命,可是,那样也根本救不了他的神女娘娘。
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按神女娘娘所言,赌一把。也许,还有一半的机会可以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