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是原枬阳郡守楚天雄。这个人虽年纪不大,但内敛沉稳,不露锋芒,倒最可能是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他所辖区域,是受战乱迫害最轻的,素以仁政爱民自诩,就连自封为王,据说也是他治下百姓联名祈愿,长跪几天几夜求来的,求他救赎天下,他才‘勉为其难’竖起大旗,招兵买马,而且短短时日便成气候。”
“那么说,将来天下一统的会是楚天雄喽?”韩山羽问。
“这个人,我总觉得戏做的有点过头。要知道,过犹不及,这么迫切的树立形象,总是容易让人产生遐想。你觉得呢?”覃沧月毫不保留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韩山羽沉吟不语良久:“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不如,我们干脆去他属地看看,探探他的虚实,若是个仁政明君,我们就帮他一把,如果是个欺世盗名的,我们就拆穿他,怎么样?”
覃沧月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凭咱俩?你觉得咱俩有啥本事可以帮他一把,又有啥本事可以拆穿他?”
“这……”韩山羽挠着头有些窘迫。
“想想也是,乱世神仙们打架,咱们微末小民又能干点啥。身如蜉蝣,心却想着去撼大树,最终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覃沧月有些泄气,明明刚刚她还劝过韩山羽去实现自身价值的。
“是啊!即便我去投军,在我有生之年恐怕要做的就只有以杀止杀这一件事,最后是对是错也没机会知道结果。我不想杀害无辜。”韩山羽喃喃低语。
选择投奔,必定要孤掷一注,至死不渝。
可是放眼天下,谁又能给他们这个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底气?
乱世飘萍,枉论家国。
“累了吗?”韩山羽错开话题。
“有点。”覃沧月点点头。
“来,往这边走。我听到这边有水声,估计可以抓几条鱼吃。”韩山羽自信的道,他会武功,耳力比一般人要强很多。
“好”。覃沧月确实没听见什么水声,但愿意选择相信他。他若想对她不利,在进入地道那一刻就随时可以动手,更没必要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还哄骗她。
林深处,几条清溪汇聚成潭,满溢后又分成几股流出,在月光映照下,波光粼粼,犹如巨蟒,蜿蜒来去。
韩山羽拿着长剑到潭边去叉鱼,覃沧月则找了一块空地,用石头垒了一个防风简易灶,点起火来。这种灶也可以预防引起山林火灾。
韩山羽抓到一条很是肥硕的蓝鳍白鱼,收拾干净了拿过来烤。
覃沧月则望着潭中映照的粼粼月光发呆。
她实在不喜喧嚣,山林里的静谧美好总是令她神往。她也知道一个人隐居深山老林不现实,离群索居,危险又诸多不便。只能是想想罢了。
“哎呀!糊了!”韩山羽轻轻一声惊呼拉回覃沧月的思绪。
“算了,我再去抓一条。”韩山羽有些懊丧。
“我看看。”覃沧月拿过韩山羽手中白鱼看了看:“没事没事,还能吃。”说着摘下几片树叶,轻轻刮去糊层:“看,没事的。”
覃沧月又在火上将韩山羽没烤均匀的地方烤了,折几根树枝做筷子,把鱼肉拆下来放在大片的树叶上,递了一份大的给韩山羽:“吃吧!”
韩山羽没有接,只呆呆的盯着她。
“你怎么了?真的可以吃了。”覃沧月不解的看着他。
“咳”韩山羽咳嗦一声:“看你穿着打扮这么华丽高贵,至少得是王侯将相家的小姐,怎么,怎么……没想到,这么能吃苦。”
覃沧月闻言微微笑道:“这算什么吃苦啊!当时我随着流民逃难,吃的比这可差远了,而且还根本吃不饱。”
“你还逃过难?”韩山羽更吃惊了。
“可不嘛!”覃沧月撇撇嘴:“往事不堪回首,想想都后怕。”
韩山羽接过覃沧月递过来的鱼肉:“没想到,你也捱过苦日子。”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苍天不会偏袒任何人的。”覃沧月靠坐在一大树下慢慢吃着鱼肉,想起那段她伤重几乎不治的日子,是那个人尽心尽力不辞劳苦的日夜照顾自己,自己莫名其妙消失,他一定急坏了吧。这么久以来,她不是没想过捎信给他,让他放心,或者去找他,跟他解释一下。可她被困在觕荦组织里,实在身不由己。现在她勉勉强强算是自由了,可听闻他远在夙川,千里之外,说要去见他一面,又谈何容易呢。
覃沧月望着月光,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那人坐在面前,拿着勺子送到她嘴边,眉目柔和,唇带浅笑,轻声劝哄:“来,张嘴,再吃一口,最后一口,看你瘦的……”
他对她实在是好的。覃沧月不得不承认。
听说他现在在襄南王楚天雄麾下,是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了。见了又能说些什么呢?既然拒绝了人家,就不要再去主动招惹了吧!态度暧昧不清岂不是更不负责任。只愿他安好,不见就不见吧。
覃沧月叹气。
“你有心事?”韩山羽敏感的察觉到了覃沧月的情绪波动。
覃沧月摇摇头:“我在想,如果你拒绝了一个人,又主动去找他,是不是更不好?”
韩山羽想了想,认真道:“如果确实不喜欢,断的彻底,对双方都好,拖泥带水藕断丝连只会更添痛苦。”
“你也这么觉得?”覃沧月看着他还带有几分少年稚气的脸,有些意外他竟懂这么多。
韩山羽点点头:“反正我听说书的都是这么说的。”
“可是,我离开时招呼都没打。我怕他担心,怕他恨我,他费尽千辛万苦救了我的命,又照顾了我那么久,我却……”覃沧月喃喃着,像是说给韩山羽听,又像是在提醒着自己。
“啊?那就是你不对了,怎么也得说一声,既然他还救了你的命,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该报恩的。然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互不打扰才对。”韩山羽下意识道。
覃沧月用拿着筷子的手支着下巴,望着那轮明月:“那我应不应该去找他,跟他解释清楚,我那天其实不是自己走掉的,是被人绑走的。”
“被人绑走,为什么被人绑走?”韩山羽好像抓错了重点。
覃沧月就把被觕荦组织绑架的事情以及在觕荦组织里大致的生活情况和此行的目的说了。
“原来你是被觕荦组织安插进陈*蒙身边的棋子啊。那你擅自更改组织命令,会不会有麻烦啊?我听说这种黑暗组织可心狠手辣呢。”韩山羽不无担心的问道。
“应该不会,宗主对我很好。我也是自愿帮她们。没有了陈*蒙,还有别人,她们想依附谁,我就帮她们达成目的好了。”覃沧月坦然道。
“啊?神女娘娘,你可知道,帮她们达成目的,你要付出什么代价?”韩山羽对她的言论很是吃惊,忍不住问道。
“知道。”覃沧月淡淡道。
“知道你还做?”韩山羽更震惊了:“你可知道,对方是你喜欢的人还好,若是个肥头大耳的臭老头子呢?你也能忍?”
“跟……对方长相……有关系?”覃沧月茫然的看着韩山羽。
“怎么没关系?”韩山羽几乎是怒了:“昨天那个陈*蒙,你还没受够吗?不恶心吗?”
覃沧月想起陈*蒙一脸猥琐相,酒气扑鼻的搂着她又拱又掐又啃,不禁一阵恶寒,抖了一下。
“想起来了吧!”韩山羽没好气儿道:“说什么对你好,那种组织为了利益,可以吃人的,你有利用价值她们才对你好,你以为她们是好心平白无故救助你的?依我看,现在御都闹内战,觕荦也不知道你能逃出生天,你就索性改头换面,远离她们,过自己的生活吧。”
见覃沧月还在望着月亮沉思,韩山羽有些急了:“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她们待你再好,也是出于想利用你,你已经替她们杀掉陈*蒙了,她们肯定还送了别的棋子去其他阵营押宝,所以,你已经帮了她们大忙了,你不欠她们什么了。至于你要不要去找那个人,则看你心意。”
覃沧月沉吟了片刻,把头上金钗,手上金镯都取下来丢入火堆。
“你干什么?”韩山羽大惊,赶忙用筷子去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