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一鼎一棍都被大长老拦下,李诨秋悬着的心总算得以放下。
楚刀一手负后,一手前伸托掌,眯眼笑道:“再来。”
自两人对战以来,谁都没有使出任何花哨的神通,李诨秋是自信于一身强横体魄,不屑在楚刀这种后辈面前施展,而楚刀的想法则更纯粹,他要亲手以双拳打碎李诨秋的骄傲。
望着台上两人的动作,余甘忍不住沉声道:“要开始动真格的了。”
果不其然,已经在同门面前丢失颜面的李诨秋再不托大,面对楚刀的主动挑衅,他身上暗金之色更盛,一脚狠狠踏下,整座石台竟然随之震颤不已。
李诨秋的身后,骤然出现一尊高大法相,法相高达六丈,身披铁甲,气势骇人,只是不知为何,这尊法相的身影隐约有些模糊,像是随时都会散去。
李诨秋眼神凶狠,就像一头见血饿狼,他咧嘴一笑,压住喉头甜意,撑开双臂,倒飞融入法相之中。
法相一拳轰出,直捣黄龙,澎湃气浪旋即炸散,好似凭空出现了一团凝实风暴。
众人最后头,那名身材高大,面容硬朗的年轻修士眉头微蹙,愈发不悦,对于李诨秋此举非但不曾有任何欣赏之意,反而多了几分厌烦。
同门之间切磋,你李诨秋本就高他两个小境界,已经占足了便宜,如今竟又催动石柱,利用精铁矿脉的真气强行提升境界,施展金阳奇典中的金身法相,倒真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所以在我贺简繁看来,不论接下来对局结局如何,你李诨秋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段载目不斜视,便能看出贺简繁的心思,他微笑说道:“李诨秋能催动石柱,也是他自身的本事,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那个新入门的小师弟既然选择上台应战,就得接受这一切,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对战,并无第三人插手,很公道了。”
贺简繁冷笑道:“如果你不是六长老一脉的弟子,还会这么说?”
段载面色陡然一变,咬牙切齿道:“那么李诨秋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了。”
法相拳头之下,楚刀悄然撤掉身上法袍的护体神通,他再度后撤,拉开拳架,却并未急着出拳,而是任由法相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
他正好可以借此攻势,来试试自己如今的境界能将这身体魄发挥到何种境地。
巨石般的铁拳悍然砸下,台上再度震动轰鸣,甚至一十八根石柱周围都出现了一道隐形的阵法壁垒,防止溢散而出的冲击损伤石柱本体。
这般恐怖力道莫说开山断水,便是摧城倒海都绰绰有余。
一击得手,李诨秋继续出拳不停,以他当前的境界,哪怕有石柱相助,也无法维持这尊法相太久,顶多盏茶的功法,所以他要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将刚刚所受的屈辱加倍讨还回来。
去死吧!
石台之上拳如雨降,围观众人噤若寒蝉。
柳师诗面色凝重,一双娇嫩玉手不知不觉间攥紧了衣角,此刻石柱台上只能瞧见李诨秋那道高大法相,而楚刀早已深陷碎石之中,踪迹全无。
李诨秋笑容癫狂,眼下他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而那抹心弦更是崩到了最紧,就像将死之人闭目前的回光返照。
只见他双手交叉合握,高举过头顶,法相双脚已经开始溃散,不过密密麻麻的碎片并未随风消逝,而是向上漂浮,汇聚于双拳之中,使其光芒大放,李诨秋集全身之势,誓要挥出修道以来的最强一拳!
片刻蓄势过后,双拳终于如流星般砸下。
谁料破碎的石台中央,一道黑影冲天而起,一举洞穿了威力无穷的法相双拳,黑影去势不减,竟又将那一线上的法相头颅撞得粉碎!
李诨秋余韵不多的金身法相就此消失于天地间,楚刀五指成爪,于空中扼住李诨秋的面庞,而后身体翻转,猛然向斜下方用力,狠狠将其砸在地上。
李诨秋身体呈“大”字形躺在地面,浑身浴血,意识模糊,朦朦胧胧中,他仿佛再度听见了楚刀交手之初说过的那句话。
“你有被人打断过双臂吗?”
这位往日六长老一脉中最为呼风唤雨的师兄,骤然间四肢冰凉,一股寒意自脊梁骨流窜全身,冻其筋骨。
楚刀自上而下,俯视着这位从此跌落谷底的年轻修士,正欲在落地之时顺便“不小心”踩断他的两条胳膊,却见一位笑容和煦的修士走到李诨秋身旁,仔细为其探查伤势。
确定自己同门并无大碍后,段载抬起头,哈哈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师弟的手段好生了得,等到李诨秋醒来后,我定让他亲自向你赔罪,还望小师弟能饶他一命。”
“如此说来,师兄今日是要护着他了?”楚刀虽然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余甘的传音,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但他言语之时并未落地,依旧是以俯视之姿与这位气势内敛相当不错的同门交谈,显得态度颇为高傲。
而那些围观的修士们,已经从楚刀获胜的惊讶中转入到了段载出关的震惊中,似乎在他们看来,段载的出现比李诨秋的落败更加令人不可置信。
段载并未恼怒楚刀的不识趣,而是打定主意和稀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楚刀终于缓缓落在地上,褪去了浑身戾气,与段载抱拳和善道:“那我就给师兄一个面子。”
段载闻言越发对此人感兴趣,知进退,识大体,甚至在样貌上还不逊色于自己,他笑容温醇道:“小师弟如此君子风范,师兄日后必有回报。”
随着这场闹剧的落幕,楚刀虽然还未决定师承,但他的名声毫无疑问将会传遍整个明心府,他从石柱台上走出,成威第一个蹿上前来,紧紧握住楚刀的手肘,嘘寒问暖。
“楚师弟有没有受什么伤?我那有上好的灵丹妙药,吃了下去保准生龙活虎,大展雄风!余师兄你别使眼色,我知道你心思,但我觉得楚师弟若是能跟随我那师傅修行,肯定是要比九长老强的,你也知道,整个明心府内我那老头子在炼体一事上建树最高,你看刚刚楚师弟那威风,肯定是炼体上的天才,你要是真为楚师弟好,就不要再瞪我了……”
余甘笑容玩味,朝成威身后努努嘴,示意他往后看。
成威不明就里,满心疑惑地转过头去,只见贺简繁正手握楚刀的掩金棍,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看那意思,若是自己再拦路的话,贺简繁不介意将他的脑袋敲出几个窟窿。
成威虎躯一震,一边陪着笑,一边麻溜的让开位置,可不敢耽误这位贺师兄的事,他下起手来可比笑面虎段载狠多了。
成威还不忘拉了拉一旁眼神有些呆滞的柳师诗,毕竟贺简繁的人生原则中,可没有不欺负女流之辈这种说法。
柳师诗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脸色绯红,赶忙低下了头,退到一边,不敢再多看这位魁梧男子一眼。
作为旁观者,楚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世间男女之间,到底是谁先红了脸,谁就要陷入被动了啊……
余甘再度充当起引路人的身份,与楚刀传音道:“这位就是府内辈分最高,境界最高,天赋也最高的贺简繁贺师兄,他与段载二人,早已被上宗收录在案,只等跻身人玄境,便可鱼跃龙门,从此在南洲中大展拳脚。”
贺简繁没有多啰嗦,而是将掩金棍轻轻抛给楚刀,“打得不错,继续努力,争取在明年之前打倒段载,与我一起进入上宗。”
楚刀接过掩金棍后,也不刻意隐瞒,而是在众人眼前轻轻一抹,就将长棍收入小天地内,反正早晚都会被他们知晓,与其到时候弄得流言满天飞,倒不如现在就让他们认定自己有空间法宝。
贺简繁眼神中闪过几分惊疑,空间法宝虽然贵重,但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只是方才楚刀手上并未展露什么物件,难不成他身上的那件法袍,便是空间宝物?
楚刀抱拳笑道:“承蒙贺师兄抬爱,不过要想胜过段师兄实在难度太大,师弟只能说尽力而为。”
贺简繁微微一笑,不是不能,而是有难度,如此嚣张跋扈,他喜欢!
“听闻师弟并未选择师承,既然如此,不妨考虑投入恩师大长老的门下,只要你肯来,那我保证你得到的资源将会远超其余弟子,师弟不必急着答复,结果如何,还得你自己决定,我只是给个建议。我暂时还有事,就先离去,咱们改日再会。”
贺简繁朝楚刀几人拜别之后,便一跃而起,去往了藏书阁的方向,处事利落,有雷厉风行之气。
望向他离去的背影,楚刀自言自语道:“贺师兄看着不近人情,可相处起来倒也不差。”
成威对此深有体会,他接过话头道:“那可不是,贺师兄面冷心善,境界高,人品好,反倒是向来和和气气的段师兄,与众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谁也摸不清他的脾气。”
余甘对于成威的说法像是有些意见,摇头道:“段师兄虽是六长老一脉,但他很少插手弟子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能因为李诨秋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就恨屋及乌,将段师兄也怪罪上。况且段师兄所习功法本就奇异,他能够压制自身心境至如此地步,已经殊为不易了。”
成威讪讪一笑,“那是自然,在府内弟子中,段师兄可是我第三尊敬的人。”
“第三?我知道前二中肯定有贺师兄,不知另一个是谁?”余甘好奇问道。
成威轻轻转头看向柳师诗,含情脉脉道:“那自然是我们的柳师姐了。”
柳师诗没好气的踹了成威一脚,佯怒道:“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