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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明心府

如果将九长老给人的感觉形容成一座巍然不动的厚重山岳,那么这位明心府的府主,便如同山岳中的一棵枯树,毫无生气,毫无架子,以至于就连其旁边那位府中弟子,都能在气势上压他一头。

很难想象,如此身形清瘦,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竟然能够坐镇九转森林方圆百里的辽阔疆域,无人可撼动。

铁如城清清嗓子,勉强提起自己身为一府之主的威严,与楚刀两人笑问道:“二位道友可是从上宗而来?”

横公终于不再旁观,主动迈步向前,递出一封早已准备妥当的书信,笑着说道:“本座乃是云坤洞洞主,受好友相托,特将楚贤侄带来交付与你,此乃你们明心府上宗大长老的亲笔书信,铁府主一看便知。”

楚刀不禁在心中将横公骂的狗血淋头,老子何时成你侄子了?

书信刚一入手,铁如城就知此事多半是真的了,因为他从上面感受到了属于明心宗的独有禁制,此禁制非明心一脉修士不可解,若是有外人试图强行破开,只会使得禁制之物灰飞烟灭。

铁如城仔细将书信浏览一遍,确如云坤洞主所说,眼前这位通玄境的道友,是上宗特地送来他们府中的,尤其是书信末尾,大长老所写的最后八个字尤为吃墨。

“身份特殊,谨慎对待。”

铁府主盯着这这谨慎二字,会心一笑,很有嚼头啊……

铁如城收起猜疑,将书信放在怀中,拱手笑道:“劳烦洞主走上这一遭了,明心府一定会好生招待楚道友。”

言语之时,铁如城暗中以传音示意横公,让他给自己透个底,楚刀究竟是上宗哪位大人物的私生子,明心府这边也好考虑该如何处理这烫手山芋。

横公一时哑然失笑,他稍作思量,便明白铁如城一定是想岔了,不过他不介意将计就计,提前给楚刀布置些疑云。

“只能说本座的那位好友境界不低,在明心宗的地位也不差,不过具体身份自然不能轻易透露。”横公模棱两可,如雾里看花,更显神秘。

铁如城稍一琢磨,心中便有了数,连忙笑道:“了解,了解。”

两位各有深算的老狐狸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双方临别之际,横公特意拍了拍楚刀的肩膀,当着众人的面意味深长道:“等你在明心府学有所成后,便来我的云坤洞,不说天玄境,至少能让你稳稳跻身地玄,以后行走亘古大陆也好有个底气。”

如此轻飘飘的几句言语,却让九长老心中掀起万丈波澜,需知他们明心府也就只有府主一人跻身了地玄境而已,还是靠的府中积攒了数百年的资源,可在这从未听说过的云坤洞洞主这边,地玄境居然如此稀松平常?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九长老忍不住传音问道:“府主,此事是不是有所蹊跷?”

铁如城面色不变,“不管此事究竟如何,楚刀这人我们都得收下,一来上宗书信确实无误,二来眼前这位云坤洞洞主,竟能越过府中森严禁制,直接远隔几十里将传音送到我心中,实力极强,我们招惹不起,就当是结个善缘了。”

九长老顿时哑然无声,望向横公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忌惮与敬重,如果单凭传音就能破开府中禁制的话,那么此人的境界便呼之欲出了。

竟是位天玄境大修士!

怪不得能与上宗交情匪浅。

送君千里中有一别,横公看向明心府几人,郑重抱拳道:“那我就将楚贤侄暂时交托给诸位了,日后若是有缘,必能再会!”

承蒙天玄境大修士如此客气,铁如城几人受宠若惊,连忙拱手还礼。

横公最后看了眼楚刀,正如数万年前那般笑容和煦,他传音说道:“尽快赶上,我在前头等你。”

楚刀能够重回巅峰吗?当然可以,横公对此从无怀疑。

三万年前,这家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就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强开天外深渊。

三万年后,这家伙总算没让横公失望,在深渊中保住了性命,虽然跌境极惨,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楚刀能够成功登顶一次,那就必然能登顶第二次,毕竟还有自己在山头为他扫清障碍。

横公手臂一挥,故意在铁如城面前抖露出了逆天改命的大神通,只见几人身旁那处被楚刀砸出来的废墟,竟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恢复原状,落叶回树,土壤回坑,连那碎成粉末的枝干,都能重新修缮如初,仿佛时间倒流,令人瞠目结舌。

眨眼之间,森林重回原样,不过是多了几个人罢了。

还未等几人回过神来,横公便潇洒一笑,瞬间从原地消失。

楚刀忍不住扶额叹息,这般做作,着实有点丢人。

不过横公这手神通落在明心府几人的眼中,那就是妥妥的高人风范,难以比肩了。

半晌过后,铁如城总算稳下心神,他笑眯眯的看着楚刀,毫无半点府主架子,“楚小友,是想在这多待一会,还是和我一起回府?”

楚刀赧颜道:“府主客气了,从今天起,府主只用把我当成明心府普通弟子就行,不必过多关照,另外在诸位师兄姐那边,还望铁府主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铁如城哈哈笑道:“就依楚小友所言。”他指向九长老与那位弟子,亲自介绍道:“这两位是九长老曲奉与内门弟子余甘,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在选择师承前,楚小友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与他们二人明说。”

楚刀依次向两人抱拳致意,“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曲长老与余师兄多多包涵,不要介意。”

事到如今,曲奉自然无话可说,往后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确实不能因为今日之事产生嫌隙。

一直不曾言语的余甘更是受宠若惊,连连赞叹道:“楚师弟如此年轻便跻身了通玄境,真是英雄出少年!”

楚刀忍俊不禁,英雄出少年这五个字着实不适合他,明心府所有修士的年龄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及他的一半。

一番寒暄过后,几人御风而行,去往明心府所在之地。

四人之中,两通玄,一人玄,一地玄,而他们为了照顾御风不稳的楚刀,行进速度极慢。

这一路上,铁如城隔三差五的就会与楚刀介绍些九转森林的奇珍异草,比如可以编织法袍的紫霞兰,用来炼丹的万血花,能够增益灵魂的回魂叶等等,对于修士来说都是多多益善的宝贝。

而楚刀就像初次进城的乡巴佬,一边望着脚下匆匆而过的风景,一边听着府主的娓娓道来,半点不觉厌烦。

这让始终留心楚刀反应的曲奉心生疑惑,他与铁如城传音道:“能够让上宗大长老亲自引荐且与天玄境大修士交好的人,为何见识如此浅薄?”

铁如城略作思量,将关于楚刀是上宗某位大人物私生子的猜测说了出来,并解释道:“此子应该是被养于乡野间二十余年,未曾与外界有所接触,一直在潜心修行,所以并不清楚南洲情况。”

曲奉暗暗点头,观其御风水平,确实不像经常赶路之人,而且楚刀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儒雅之气,不骄不躁,如同一块打磨许久的温润古玉,倒也像是在温柔乡里浸润而出的。

如此一来,九长老曲奉对于楚刀的身份便彻底没了怀疑,甚至于对于楚刀在明心府的未来,多了几分独有的期待。

此人身份特殊,背后既有明心宗做靠山,又有那位云遮雾绕的云坤洞主,已经很能够在南洲大陆横行一方了,而观其年龄应该不大,能够跻身通玄,完全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有修道之姿,前途光明,明心府作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开山宗门,必能在其心中留下不小份量,日后待其鱼跃龙门后,明心府也可以跟着沾光。

想到此处,曲奉不禁多了几分愉悦,此子说不定正是明心府脱离上宗束缚,晋升宗门的关键,到时候他这个九长老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受益匪浅。

大半个时辰后,几人眼前突兀浮现出一座城池轮廓,如同柳暗花明又一村,那是一座建立在九转森林中央的庞大宗门,远远望去就像镶嵌于碧绿波涛间的方正棋盘。

铁如城收起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玉佩,笑着解释道:“此城乃是明心府开山祖师于数千年前建造而成,历史悠久。城底是以一整片精铁矿为基石,坚不可摧,城池自建成之后每过百年就要为其增添一道阵法,外界修士若是没有我手中这枚明心佩,便是置身城前,也见不到城池一砖一瓦,即便侥幸碰到城墙,也会被立即传送至门派另一边,被传送之人除非有着天大本事,否则察觉不到丝毫异样。”

“云坤洞主前辈兴许就是没能摸清我明心府阵法,所以才会引发先前的误会。”铁如城面带笑意,显然对于明心府的手段颇为自信,但他也不忘补充道:“不过我相信以洞主天玄境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便能破了这点小伎俩,只是若真闹到了这种程度,那就是我明心府失礼于人了。”

说到这里,便是沉默寡言的余甘也是忍不住与楚刀夸赞道:“楚师弟有所不知,九转森林内凶兽众多,单凭高不过十数丈的城墙,是万万挡不住它们的脚步的,这座阵法可以称得上我明心府的立身之本,玄妙无穷。”

听闻此言,楚刀轻咦一声,脸上浮现出异样光彩,他自然而然地飞到众人前头,俯下身观摩眼前这座可能要待上一段时日的明心府。

铁如城迎风而立,一身长袍起伏不定,尽显仙人之姿,他抚须笑道:“楚小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清府内构建,咱们不着急下去。”

楚刀背对着众人,一边故作惊叹于明心府的雄伟壮观,一边施展着生疏已久的烛龙之眼。

他如今虽是通玄境的修为,但那些早已融入神魂的术法神通却并不会逝去,只是由于境界限制,所能施展出的效果大打折扣。

因此这门烛龙之眼,此时此刻仅能让楚刀看清明心府底下的精铁矿脉,那些由矿脉产生的真气流动,在楚刀眼中纤毫毕现。

若是有人能站在楚刀身前,就能发觉此刻他的双眸之中一片金黄,犹如宝石一般晶莹剔透,两枚菱形的漆黑竖瞳,向外延展出蛛网般的细密裂痕,遍布整个瞳孔。

在楚刀那个年代,这门烛龙之眼就是世间少有的神通之一,时至今日应该也是如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不在众人面前展露便是这个道理。

那座笼罩整个明心府的大阵,就是以底下精铁矿脉作为能量来源,矿脉未尽,大阵不灭,明心府不倒。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是有个规规矩矩的门派样子,楚刀在心中暗忖道。

只是这矿脉就像无源之水,用一分则少一分,即便没有外敌入侵,也不过能再维持六百年罢了,到时候整座明心府就会彻底暴露在九转森林中,那些对此心有怨恨的凶兽们便再无束缚,被攻破只是时间而已。

铁如城自然不会料到楚刀已经看透了明心府的根脚,他指着府内居中一点,犹自介绍道:“此地名为一十八方石柱台,是为大阵阵眼之所在,每一根石柱都是一件法器,扎根深达数百丈,能够源源不断地吸取地下精铁力量,不仅可以为阵法提供能源,还能为修士所用,倘若明心府修士可以获得石柱认可,对于自身修行裨益极大。”

楚刀悄悄隐下烛龙之眼,转过身去,笑着感叹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些年来我潜心修行,为的就是以后外出游历时能够不被人轻视,没想到到头来仍是免不了成为井底之蛙。”

曲奉笑着摆摆手,示意楚刀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这一十八根石柱,并非只认一主,等到楚小友成为了我明心府弟子,得到明心佩后,完全有机会可以去试一试,说不准会有意外收获呢。”

楚刀点点头,不过他对这十八根石柱甚至底下整座精铁矿脉,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哪怕这座精铁矿脉拥有着能够支撑起一座门派两千年繁荣的庞大能源,可对于楚刀日后的修行来说,仍是杯水车薪而已。

在将楚刀从天上扔下来之前,横公便亲自在楚刀穴府之中开辟出了一座小天地,小天地中足有数千丈的广袤空间,其中蕴含着如同汪洋大海一般的庞大资源,里头灵气旺盛,几欲凝气为珠,便是进入深渊之前的楚刀也会为之而心动。

不过现在讲究一个入乡随俗,楚刀决计不会让外人知晓这件秘密,他顺着铁如城的话语好奇问道:“不知一人最多能够获得几根石柱认可?”

“理论上来说,最多十八根,只是这种妖孽,世间罕见。自我府建立以来,共有七人获得过十根以上石柱的认可,而这七人无一例外,都在数百年后成为了威震一方的地玄强者,我们的铁府主,便是其中之一。”曲奉抚须而笑,与有荣焉。

这在府内都是口口相传的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所以曲奉很乐意讲给楚刀听。

“而这一辈弟子当中,虽没人能达到前辈的成就,但仍有二十三人得到了五根以上石柱的认可,像你身旁的这位余甘余师兄,就在跻身通玄境的那一刻,同时引起了七根石柱展露异象,使得地下精铁矿脉产生震动,足以算作福缘深厚了。”曲奉笑道。

楚刀闻言面露喜色,向余甘抱拳道:“恭喜师兄。”

余甘对此却是一笑置之,他的这份资质虽然名列前茅,但也算不得拔尖,在那二十三人中就有九人胜过于他,其中资质最好的贺师兄,更是引来了九根石柱异象,只差一步就能与历史上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并列一线。

“楚师弟年少英才,等到拿了明心佩之后,说不准就能一鸣惊人,再创明心府的辉煌。”

“那就借师兄吉言了。”

两人相互吹捧,极有默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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