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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这天晚上灵夕对林书浩说:“明晚我不去了”,林书浩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大家不怎么练跳舞了,多是和老师们聊天,而她不知道聊什么,另外,她想在家看他借给她的《西游记》,林书浩过了一会也说:“我也不想去了,乒乓球也玩腻了,不如在家练字,好长时间没练了”......

这天放学林书浩回来得比平时早一点,仍然像往常一样,坐在旁边看灵夕拔猪菜,平时他总会说点什么,今天却一言不发坐着,灵夕奇怪地道:“怎么不说话?”,林书浩慢悠悠地说:“他打电话回来说我是不是天天玩不学习,期末要是考得不好,别想好好过年了”,灵夕笑了一下,问道“你爸?”,他点点头,“他很关心你学习”,她说着,忽然有点黯然。“他只关心我学习”林书浩又道。两人都静默了一会,“你只要考过梁敏华就可以拿第一了”,灵夕鼓励他道。“她数学太厉害了”,他道。

“对了,手电筒一直没还给你”,灵夕道。“不要紧,我也不用”林书浩道,“我今晚去拿吧”。“那你记得吧”,灵夕道。“如果我天黑前还没去,就是忘记了,你就送来”林书浩道。正说着,远处笠柯边跑边叫“姐!”向这边跑来,灵夕起来一看,应了他,他跑近了气喘吁吁地说:“姐,我们没米了!”,灵夕才想起,忘了去绞谷,跟笠柯说先去阿婆那里拿着来煮饭,笠柯又呼啦啦地跑回去了,发出“突突突”的声音,仿佛他是骑车来的。林书浩笑了道:“我们小时候也和你弟弟一样,老在幻想自己正骑着一辆摩托车”,停了一下又道:“有个弟弟是不是没那么无聊啊?”,灵夕道:“咦,谁跟他玩,整天玩泥车,或像刚才那样”,又忽然想起似的:“你不是有个哥哥?”,“他现在读大学了,很少在家。家里就阿公阿婆和我,回去也没有什么做,很无聊”,“所以放学天天打球?”,灵夕道。“现在是天天无聊在这看你拔猪菜”,说完两人都笑了。

吃过晚饭,眼看天要黑下来,林书浩也没见来,莫非真忘了?灵夕心想道,要真忘了,她真要送去吗?算了吧,她从来没去过,不太敢去。

天黑下来,她还是去了,到了半路她才发现她就只拿了手电筒,等下怎么回去呢?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特别糊涂,正想着,林书浩忽然吓她一跳,他说:“我远远看着你过来就出来的”,“说好别忘了还是忘,是不是故意的?”灵夕责怪道。林书浩笑了:“我其实出门了,但我又回来了”,“为什么?”,“故意让你送来啊!”,林书浩得意地说道。“为什么?”灵夕又道。“因为我没事叫你来你肯定不会来。你上次不是问我有什么书吗?你自己来看”,灵夕犹豫着,“家里就我阿公阿婆,估计他们都睡了”,灵夕也就跟着他走了。边走边慢悠悠地说:“我到半路才发现,我是来还手电筒的,还了就得摸黑回去了”,林书浩听完笑起来,说大不了又拿回去,改天再还,“那不没完没了?”灵夕嘀咕道。

平时只在外看到这座华丽的楼房,进来果然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面全贴上瓷砖,开灯后明晃晃的亮得耀眼,林书浩带着灵夕径往他楼上去房间去了,进到他的房间,并不很大,一床一柜,另加一张书桌,两张椅子,椅子上是他写出来的毛笔字,桌上还有未写完的一张,毛笔搁着还没洗,墙上一眼看到灵夕上次送的画,还有他写的一些钢笔字,灵夕看到笑了一笑,林书浩从柜子旁的一个角落里拉出一个木箱子,说这是他哥哥给他的书,但他对全是字又旧的书没什么兴趣翻,他边说着边打开,灵夕蹲下来,鼻子感受到一阵轻微的灰尘,四大名著除了《西游记》全有,看得出来和借给她的《西游记》是一个系列的套装,一例是简笔画图案,只是不同的颜色,《红楼梦》画着几个女子的封面倒是吸引了她,她不是没听老师说过《红楼梦》,也在镇上的小书店里见过薄薄的一本,但那设计她很不喜欢,红体字,边上画着图案,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很粗俗,她首先没了好感,但这本厚厚的却不一样,有古典的气质,她翻了翻,纸质已经泛黄,但不像《西游记》有一些污迹,或许这本《红楼梦》还未被人翻看过一遍呢,她放在了一边。

林书浩也像第一次看到这箱书一样,一本本拿起拍打翻看着,有些书他确实也是才知道有,灵夕翻到一本《沈从文丛集》,倒没听见过这个人,翻开看了看,没想到一下子被书里的文字吸引了去,眼睛孜孜地不肯离开,她才回看她看着的那篇叫《边城》,她即刻同林书浩说借这本给她,林书浩看了看书名,说没看过,灵夕也不管,她又一头往下看了,林书浩说:“你再看里面哪本想看的都可以拿去看”,灵夕这才又翻看着,看到《家》《春秋》《子夜》等的翻开看了看,就放到了一边,她看一本书先是凭着对文字的感觉,文字感觉对了就觉得会喜欢看。她最后拣到一本《梦里花落知多少》,作者是一个叫三毛的人,她也要借这本。

林书浩翻到底下,看到三本《平凡的世界》是同样的,细看才知道是分上中下的三部,他翻了上部也看了起来。

灵夕看着三毛的那本,也看得入迷了起来,忽然才惊醒道:“现在几点了?该回去了”,林书浩看钟,快九点半了,他让灵夕拣出要看的,灵夕拣了《沈从文丛集》《梦里花落知多少》和《红楼梦》,林书浩说看完还可以再来借。他自己把《平凡的世界》三部也拿出来了。最后把翻出来的书都整理好收回去了,灵夕才回家去。

林书浩送她到岔路口,灵夕笑他不怕狗了吗?他说走了那么多次夜路,狗都认出来他们了。

这天早上,正在上着课,智真在窗口轻声的叫灵夕,灵夕低声问她什么事,她不说,里面老师看到了,叫智真到其他地方去玩。智真已经小学毕业了,也没去上初中,就在家帮他父亲做农活。

她非要灵夕出去一下,灵夕正上着课有点为难,说下课再出去,但智真似乎很急,说她要走了,灵夕很疑惑:要走去哪?趁数学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她从后门出去了,刚离开座位,被老师叫住了:“邱灵夕,上着课你还去玩?”,平时和善的数学老师似乎有点严厉起来了,她说:“智真说要走,我要出去一下”,“不能去,上着课呢,不要跟不读书的人玩不好好学习”,数学老师说道。“她是我的朋友,我要去”,说完她跑出去了。

智真告诉她,她的一个叔叔回来接她到巴马去打工了,现在就走,所以以后她不能找灵夕玩了,她要同灵夕说一声,说着那边便有一个中年人在催着她了,她今天穿得干干净净的,穿上了一双布鞋子,灵夕感到这太突然了,心头全不是滋味起来,智真说完就走了,上摩托车时她远远对她挥了挥手,灵夕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感到一阵惆怅,望着她的影子越来越远。

她回来已经下课了,女孩们也都围过来问她,她说了,女孩们感叹了一下,说我们下个学期也要毕业了,真舍不得啊!灵夕更添了一层伤感。

这天傍晚林书浩告诉灵夕,她今天说的那句:“她是我朋友”,大家觉得特别酷,大家都想鼓掌起来了,数学老师阴着脸,什么也没说,只好又继续上课了,灵夕静静地听着,只笑笑也不说什么,说到智真,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刚想说,一看对方已经知道要说什么,“那棒棒糖吃得真有点心虚”,灵夕道,“我是没想那么多”林书浩道,两天都笑起来。

智真离开一个月后,灵夕终于把《西游记》看完了,她是看一本书就要看完才看下一本,除非是一本她实在看下去的书。所以,她拿回来的那三本都还没看,但期末考试已经来了。

这天考完试,放晚学后,在田野里,灵夕笑问林书浩:“觉得这次能考过敏华吗?”,林书浩笑了说:“应该不行。和她对过数学答案,好几处不一样”,灵夕笑着也没再问。

忽然林书浩说:“放假了,更无聊了”,“放假了我就有更多时间看书了”,灵夕高兴地说。“看了多少本了?”“才把《西游记》看完......”忽然都静下来没什么说了。林书浩又道:“我不来这里了你会觉得无聊吗?”灵夕笑了,说:“不会”。“真的?那明天你就不用看到我了”,灵夕也不说什么,她母亲骂她倔,就是她偏不迎合人,这性子在她往后的一生中,却也让她吃了很多苦头。

尽管林书浩说不来,但最终也还是天天来了,这天林书浩说的话她都回应得很懒,林书浩也不说了,他知道灵夕不开心时只要静静呆着就行了,她如果想说就会告诉你,不想说在她旁边呆着就可以了,果然灵夕说:“快过年了,我感觉我妈不会回来”,“不会的吧,或许迟点。我爸妈也没回”,林书浩安慰道。灵夕知道那只是安慰罢了,这是不一样的。许久,林书浩道:“不过他们过两三天应该就回来了”,他停下才又说“到时我应该就不能出来玩了,肯定被我爸关在家天天练字看书”,灵夕倒笑了一下,但她也不显得失落,“快过年了,我家养的猪也要卖了,我也不来拔猪菜了”,说完灵夕补充道:“我还真舍不得卖掉它们呢!”,林书浩也笑了,“那以后还养吗?”他问道,灵夕想了一下,“还养,我喜欢来拔猪菜”,说完笑了,最后都说“那下学期再见了”,就各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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