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海角百年身,我是天涯隔世尘。 花事今春应已了,明年谁是扫花人?
刘蔓樱只是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一滴滴的湿润,她摸了摸,黏黏的,似乎不是泪水,呵呵,不过此时此刻已经不重要了,或许要解脱了吧,至少他已经无情!
她分不清自己是喜是哀,遥记得现在,正是吴宫海棠花开,江北黄沙依旧!那一年,她一袭红妆,他一身傲气,眉目相接之时,恩怨纠葛便已注定。本以为会恨他一生,却不知在利剑刺入他胸膛的那一刻,自己竟是那般撕心裂肺。
看着她躺下的背影,启睿直生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直觉地整颗心都被无情地揪了起来,他一手恨恨地抓住自己的头,自己刚刚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蔓樱想说,你有没有爱过一个遥远的人,他即使经常让你绝望,但却依旧是你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他永远是年轻的,美好的,光芒万丈的,他永远在那里,好像信仰一样。
“谢谢你给我今天!”刘蔓樱眼看着前方,双目已经眩晕不已,却还是强忍着说完了自己能说的话语。
她的声音很轻,照理说里头的人是不可能会听到什么的,然则启睿竟像是着了魔一般,就那样傻愣愣地冲了出来。他定住,就这样看着帐外的女子不是应该与他再无瓜葛吗,缘何自己还要担心她。
“你……呵呵!”刘蔓樱想说又说不出,只能一笑过后慢慢挪着步子,而眼前的场景则是越来越模糊!
军营是什么地方,刘蔓樱难道你以为你能逃走吗,不要再做梦了!启睿在心里暗自说着,冷冷地看着她走。瞧着她一步一顿的样子,启睿哼声道:“既然那么想走,那又何必拖拖拉拉,不要再让任何人以为你这是对我,或者对我们的留恋!”
“好!”刘蔓樱淡淡地回答了一声,启睿只觉得胸闷异常,心头又被一股子无名火压得牢,盛怒之下,将手中的酒壶狠狠摔在地上,随着“嘭乓”一声转身而去!
刘蔓樱惊讶地心跳猛的一抖,这一次他终究是没有再来挽留,是不是所有的耐心已然在她决心救下那个在自己心中没有多大地位的男人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面前一叶飘过,刚好遮住她迷茫的双眼,缓缓的,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冷漠转身的那一刻,启睿在想,当初,他是不是根本就不该亲近于她,只因,他是真的想要这个女人,不仅仅是让她完全属于自己,也想让自己全然属于她。可为何,她总是无声无息地一步一步远离他?
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就见到身后一片醾红,他尝试着走回去,疑惑地问:“怎么了,不想走了?”
见她没什么反应,启睿冷哼了一口气,小心地踢了踢她倒下的身子,冷不防这蔓樱又想出了什么其他的好主意,就像当年为了偷行军布阵图一般。
“刘蔓樱,不要再给我耍什么花招了,江漠北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江北的战事,也没那么容易消停!”启睿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僵硬,话是已经说出口了,却还是忍不住蹲下身子耐心地去看看她。
“蔓樱,你……”
正中额头中心的那一抹鲜血深深地刺痛了他,本以为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男女私情束缚了手脚,却不知,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
营帐之内,启睿屏退了所有人,请来了张太医为刘蔓樱诊治。
张太医年纪不大,约莫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家中没有什么背景,能顺利进了太医院,他的医术,可见一斑。
他在张太医耳畔提前道:“在营帐内,无论看到什么,都要忘记,张太医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的是不是?”
张太医一顿,本是心宽体胖的,但前一刻有人来找过他让他千万要小心,别惹得殿下生气,当下又被定王这么一说,心头便不由得紧张纠结了起来,里头躺着的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定王如此在意?
他宽大的袖子胡乱地一擦脸上的涔涔冷汗,匆忙应下,随后稍许有些哆哆嗦嗦地去拉扯床前帷幔。这不拉倒是还好,一看明白里头睡着的人,他整颗心都不禁颤抖了好几下。他虽是对那宫闱乱事知晓的不多,却也对圣上身边的红人是极为熟悉的,特别是眼前的……缨贵人!
她进宫时候还在太后宫外见过一次,很是明艳,绝对不会有错的。
难道这定王与皇上的女人……张太医还想要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自然是不敢再多想下去了,匆忙为她把脉,手指一抖,不敢多言,又看了看她头上的伤口,赶紧为之包扎,又感觉到了身后一道炽烈的目光,匆匆回身道:“王爷请放心吧,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皮肉伤罢了!”
启睿这下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近前看了看她,问道:“她平素里是最爱美的,这脸上会不会留下什么破痕?”
张太医细细看了看伤口,道:“只要小心调养,应该会痊愈的!”
“那你先去给她配点药吧,若是她醒来看到额头上这样大的一块疤痕,会不开心的!”启睿坐在床边,握着刘蔓樱的手,心疼地摩挲着。
张太医逃一样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有些事没有说出来也不知到底是对是错。
“张太医,王爷怎么样子了?”门口的月灵儿一见太医出来便迫不及待地拉了他到边上去询问。
张太医在宫中多年,这方面的小心意又怎会看不明白,又瞧着灵夫人一手还扶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知道这也是个得罪不得的贵人,只能老老实实道:“那姑娘容颜虽是破了,不过好好治疗,会好的!”
“还有呢?”显然,月灵儿要听的远远不止这一点。
“那位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纸是包不住火的,张太医心头清楚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与其是一个劲儿隐瞒,将来两头不讨好,倒还不如直言不讳算了。
月灵儿整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两个月前,那不就是王爷刚送自己回来的时候吗?最重要的是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虽还不晓得那缨贵人的真实身份,但瞧着她灵美动人,也曾刻意派人去打听过缨贵人。只记得听说缨贵人被关在冷宫之中好一阵子了,那段时候皇上一直没有宠幸过她,定王进宫那一日,皇上才一时间想开了,念及当日恩情才将柳缨络放了出来,不过当时一直忙于江北的战事,皇上在御书房中整整呆了半个多月。倒是定王,别人不知,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呵呵,想必柳缨络腹中的骨血就是那么忙活来的吧!
“张太医可知床上躺着的人是谁?”月灵儿颇有些奸诈地一笑。
“微臣瞧着那女子十分美艳,看着相貌倒是和宫中的缨贵人有八九分相似!”张太医也不隐瞒,直言不讳。
“张太医果然不愧是宫里头的老人了,眼力过人,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皇上身边最为得宠的女子,当初的缨贵人,现在的贞惠妃!”月灵儿双眉一挑,神色镇定,小心地试探着张太医的口风。“此事关系重大,不知张太医是不是和王爷说起过?”
张太医连连拱手,急忙道:“微臣深谙兹事体大,一时间也没有主意!”
月灵儿总算是舒了半口气,皱着眉头,一脸无辜的样子,“张太医能够明白就好,皇家之事,不可宣扬,否则我们倒都是小事,若不小心失了国体那便是滔天之事了,你我就算是丢了小命也万万担当不得的!”
“那不知夫人有何高见?”张太医叹了一口气,顺道将这个大难题抛给了眼前艳若桃李的女子,“微臣见方才王爷并未问及那姑娘腹中的胎儿只是纸毕竟是包不住火,两个月的肚子倒还可以藏藏,然则这日子一天天过,腹中胎儿也一天天大起来,不消一月,那肚子必定是藏不住的了!到时候,王爷再问起来,老臣可就真的犯了难了!”
他言下之意很明白,他两方面都得罪不起,想帮着月灵儿瞒着,却又担心东窗事发之时,被启睿治罪。说罢便静静地等着眼前女子的回音。
月灵儿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子被睫毛阴影所遮掩,格外的深幽黝暗,隐藏着无尽的波澜,“我听说有些孕妇两个月的肚子和一个月的肚子看起来倒是分别不大的,就像我,刚怀上腹中的小王爷两个月的时候,王爷还一直以为才一个月呢!”
张太医瞧着这灵夫人语笑嫣然的样子,大抵也明白了,只是他看的太多宫里的小伎俩了,今日,这些个绝色美人可以将好听的话语和你说个遍,等到明朝你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时候,保管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缨贵人有喜都是不争的事实!”他很聪明,在不知从何问起的情况下,选择的是,只答不问。
月灵儿眨眨眼,睫毛轻轻地刷过眼睑,脸上的笑意准单,并着一抹无可奈何的苦涩:“若两个月,便是王爷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一个月……那就是皇嗣!这样说,张太医明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