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雪儿,你不能嫁给兰锦丰!会毁了你的。”梅笑春迟疑好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怜雪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梅笑春,目光冰冷得让梅笑春心底打颤。“我嫁给谁,是我自己的事,自有母亲和祖父母做主,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梅笑春脸一红,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炽烈的疼,“雪儿!不是我要多事,越俎代庖插手妹妹的事。唉!妹妹那么聪明难道不想想?兰锦丰身为王室贵胄,年近弱冠尚未婚娶,妹妹不觉得奇怪吗?”
“想必是他志向远大,未曾立业故而不曾成家。”怜雪淡淡地说着,似乎对梅笑春提出来的问题不以为然。
“兰锦丰,兰锦丰他……唉!他至今未娶不是为了什么立业不立业。他……他和秋冷雨之间……”梅笑春又急又羞,满面通红。
怜雪听了这句话,恰如扬子江心断缆崩舟,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酥软几乎站立不住。扶着桥栏的手慢慢收紧了,才勉强稳住摇摇的身子。让她伤心的不仅是兰锦丰这位未来的夫婿,更是秋冷雨这位有可能是同胞兄长的古鱼国将军。
梅笑春看着脸色大变的怜雪,忽然又后悔自己说出这些话了,慌忙伸出双手想要扶住怜雪,“雪儿,——”怜雪轻轻挡开了梅笑春的手,再次回过头看着池里的几株枯荷,“这些是你的新娘子说的?你们倒是彼此信任的很啊!这是我自己的事,是好是歹,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命,与你无干。多谢你费心了,请回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雪儿!”梅笑春看着怜雪凄凉而又决然的神情,心里更加痛不可挡,“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怎么能这么随意啊!你还只有十几岁,万一兰锦丰真如传言中那样,你——你以后的日子还长,可怎么熬啊!”
“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不用你管!”怜雪冷冷地说着,随手从旁边偃卧过来的一株垂柳上折了一支枯枝,玉臂一垂伸到水里轻轻一搅,平静的水面立刻荡起了层层涟漪。
“雪儿!你是为了我和桂家的婚事才答应嫁到古鱼国的,是吗?”梅笑春问,为什么要有这一问?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哼!”怜雪冷冷一笑,回身看着梅笑春,“不是!我奉伯父之命到古鱼国大营议和的时候,是先向兰锦丰提起我的婚事的。你和桂羽秋的婚事是伯父向古鱼国提的,与我无干。”
“雪儿,你没有说实话!我们从小一起长了这么大,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我看的出来。”梅笑春笃定地说,心却更疼。
“唉!”怜雪又转头看着水面上已经越来越淡的涟漪,说:“是不是实话又有什么关系?你已经如愿以偿的和意中人结成百年之好,而我,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我们各取所需,各有所得岂不是两全其美?以后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此时谁也不可料。既然不可料又何必枉费神思?好好伴着嫂嫂过日子吧!”说着,举目向远处望了望,“娘亲身体不好,我走以后你们要好好服侍娘亲,只要娘亲平安无事,我在异国也感激你们。”
“雪儿!”梅笑春再也抑制不住满眼的泪水,瞬间似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声音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怜雪轻轻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罗帕递到梅笑春面前,“哥哥这是何必呢?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做妇人之态,让嫂嫂看见,以后你怎么在她面前立起做丈夫的威严啊!”
梅笑春并没有接怜雪递过来的罗帕,用手捂住脸面,转身向竹桥下走去。
怜雪看着梅笑春远去的背影,倒退一步,几乎跌倒。扶着桥栏,呆呆地看着他消失在曲径深处。
此时,北风渐紧,雪势欲骤,飞舞的雪花模糊了怜雪的视线,留给她的只是梅笑春模糊不清的背影。竹制桥栏上的冰凉从怜雪的手心传到心上,冻结了她原本残存的希望。那个本可以在异国他乡发芽生长的希望,还没有萌芽就被生生扼杀了。怜雪只觉得眼睛酸酸的,却已经没有泪水溢出了。
“八月芦花,三春柳絮。丝丝络络皆行旅。西风斜里任拂吹,纤纤清影离琼宇。
豆蔻韶华,标梅年序。青丝何奈成霜羽。嫁了东巽少归期,问卿留做谁家侣?
“雪落无痕!当真是雪落无痕啊!苍天!我前生到底造下了什么冤孽,今生今世你这样作弄与我!……”怜雪仰天长叹,继而她笑了,笑得让周遭的雪花心悸,让萧瑟的枯树败叶为之战栗。笑过之后,她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慢慢俯下身捡起从她身上滑落到桥上的斗篷,轻轻抖了抖披在身上,系好了丝带,大步走下竹桥。
等她回到秋慕霜的卧房时,梅报春已经走了,秋慕霜正在焦急地命令侍女仆妇们去寻找她。见她进来,才长嘘了一口气,拉住她冰凉的素手,焦急地问:“雪儿,你去哪儿了?我让人到处找你都找不见人影。”
怜雪歉意地一笑,说:“我看外面雪下得有趣,想看看雪景,不觉间走到园子里的竹桥上了。让娘亲担心了,请娘亲原谅。”
“唉!”秋慕霜叹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跑到那里去了?冻着了可怎么好啊!瞧着手谅的!”说着,拿过自己的手炉递到怜雪手里。“春儿说去找你,找见你了吗?”
怜雪接过秋慕霜的手炉抱在怀里,笑说:“找到了。说了一些不经之语,我没理他。”
“雪儿!”秋慕霜沉思片刻,说:“你和兰锦丰的婚事还是再好好想想吧。也许还来得及。”
怜雪轻轻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娘亲,雪儿今生非兰锦丰不嫁!”
秋慕霜沉默了,怜雪是说到做到的人,既然选择了,别人劝是没有用的。看着怜雪,想起自己,她又实在不忍心让怜雪走自己的旧路,再次体尝自己的苦涩。“雪儿,一说你要嫁给兰锦丰,春儿显得异常焦急,百般阻拦,想必这里是有什么原因的。你还是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