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笑春放下门户上的帷幔走到床边看着桂羽秋,笑说:“我进来的时候恍惚看见小姐面现愁容,莫非是觉得笑春貌丑才拙辱没了小姐?”
桂羽秋见他回来了,心里的惆怅早已荡然无存,听他这么问不禁嫣然一笑,含羞说:“公子才貌闻名天下,能和公子结成夫妻此生足矣!怎么会觉得公子辱没了奴?”
梅笑春犹豫了片刻,在床边坐下拉住桂羽秋的素手,笑说:“那大喜之日,夫人是为何如此惆怅啊?”
桂羽秋被他拉住手,羞得粉面绯红,宛若春杏,低着头看着前心的衣带,低声说:“夫君到四更不回来,想必是和哪位姐姐说话去了,撇下奴独守空房,故而有些伤感。”
“哦!”梅笑春没有想到桂羽秋竟如此直率,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心思,不禁有些失笑,“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新婚之期,我岂能留下夫人一个人?在夫人眼里笑春是如此不近情理之人吗?”
“自然不是。只是——”桂羽秋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梅笑春,似笑非笑地说:“夫君身为王室贵胄,身边自然不乏美妾艳婢。奴不过是和亲而来的异国女子罢了。谁知夫君心里喜欢的是哪位姐姐,又是怎样看待奴的。”
“呃——”梅笑春笑道:“我身边的美妾艳婢倒也不少,其中自有我钟情之人,不知道夫人可能容得下否?”
“……”桂羽秋听了梅笑春这句话,心里顿时冷了几分,暗暗叹气道:他果然和那些王家子孙无别。罢了,枉我抛闪父母远嫁于此。“唉!”轻轻叹了一声,慢慢低下头没有说话。
“夫人怎么了?莫非后悔嫁给笑春了?”梅笑春半含微笑说。
桂羽秋冷冷一笑,说:“后悔又能如何?既然是两国和亲,羽秋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难道奴还能为了私事而废两国和盟之大计?只怪羽秋当时错走了眼,把一片真心错付在君子身上。奴只说公子气度非凡,定然与那些王族后裔纨绔习气不同。没想到公子也是俗人一个。既然这是羽秋之命,羽秋认命就是了。”说着,轻抬素手揉了揉眼睛,阻止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梅笑春看桂羽秋真伤心了,知道自己的玩笑过了,连忙拿过一方罗帕递给桂羽秋,笑说:“我和夫人开玩笑呢,夫人何必当真。夫人不想想,笑春尚未弱冠,又有父王热孝在身,哪里来的美妾艳婢。便是笑春有此意,娘亲也是不答应的。”
“啊!”桂羽秋经他一提醒才回思过来,顿时满脸羞红,含羞道:“夫君怎可开此玩笑?显得奴多么没有心胸,容不下人一样。”
梅笑春笑道:“我不开这样的玩笑怎么知道夫人是如此至情的女子?夫人果然没令笑春失望,夫人和那些只知从父、从夫的寻常脂粉不同,有自己的主见,是一个没有被磨灭了性情的女中英杰。我梅笑春得娶夫人为妻足矣!”
桂羽秋让梅笑春几句话说得破泣为笑,再次抬头望着梅笑春。此时,烛光之下,梅笑春锦衣满身比在疆场上相见之时别有一番风采,令桂羽秋脸红心热,微启朱唇欲语还休。
梅笑春看着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桂羽秋,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恍惚又出现了怜雪的影子,仿佛看见她正失神的站在身边看着自己。身子微微一震,扭过头让自己的视线离开了桂羽秋的眼睛。
桂羽秋见他脸色骤变,大吃一惊,慌忙关切地问:“公子怎么了?不舒服吗?忽然脸色这么不好了?”
梅笑春连忙稳住自己的心神,勉强笑了笑说:“没有。我从界碑回来就忙于婚事,没得歇息,想必是有些劳累了。夫人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夫君请早些歇息吧。”桂羽秋说着,站起身来帮着梅笑春摘下金冠,又要帮他宽衣。梅笑春连忙止住了她的手,尴尬地说:“我自己能行。”
桂羽秋扑哧笑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为妻的服侍夫君乃是分内之事。难道夫君嫌弃奴粗手笨脚做不好吗?”
“自然不是。”梅笑春连忙说,“我——”
桂羽秋笑容嫣嫣地一边解着梅笑春身上的锦衣玉带,一边说道:“夫君是为什么?难道和为妻的还不好意思?夫君是堂堂丈夫,怎么还不如我这个闺中女子大方?”
“呃……”梅笑春让她说得哑然失笑,便不再阻拦,由她帮自己去除锦衣。
桂羽秋看着一身素纱里衣的梅笑春,没有了锦衣华冠的陪衬,更让他如一株迎风的白梅,飘然出尘。桂羽秋不觉有些痴了。
梅笑春看着她痴痴的目光,笑道:“夫人看什么呢?”
“哦!”桂羽秋这才回过神来,不禁羞得粉面一红,含笑道:“他们都说夫君和锦丰表哥是天下双绝,依我看,锦丰表哥比夫君还是差一些的。”
“这是夫人私我之心了。夫人说的可是那位兰锦丰王子吗?听说他文武全才,风姿绝荦,是难得的人中龙凤啊。”
“表哥是不错,可他太冷了。对谁都冷冰冰的。今年都十八岁了,还没有册妃。为了他的婚事舅父舅母都要急疯了。”桂羽秋一边说着,一边整理好梅笑春的衣服放在衣架上,回手从金钩上解下半边销金帐。
“为什么?贵为王子,还不立妃?”梅笑春说着,在床边坐下,若有所思。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桂羽秋略一犹豫。
“不过什么?”梅笑春好奇地问。
“不过,朝里有些闲言碎语,说——说他和秋冷雨——”桂羽秋话到舌边又止住了。“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期,说他做什么。”
梅笑春一笑,和桂羽秋各自归寝。放下罗帐回身看时,桂羽秋已经面向里卧在了合欢花纹的锦衾里,青云如云般洒落在枕畔。
梅笑春暗暗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也卧在锦衾里,望着帐顶的缠枝牡丹花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