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安歇了吗?”门外传来了梅笑春的声音。
夏恋看了看怜雪,“他来了!”怜雪轻轻摇摇头,“灵痕,请公子回去歇息吧。就说我已经睡下了。”灵痕刚要出去传话,夏恋连忙拦住了,回头向怜雪说:“既然来了,就见见吧,免得日后懊悔。”
怜雪沉吟半晌,微微点了点头,灵痕这才挑帘出来。
梅笑春正在阶下等着,见灵痕出来了,连忙问:“妹妹睡了?”灵痕赔笑说:“没呢。正和夏恋小姐说话呢。公子有事?”梅笑春迟疑片刻,说:“也没有什么事。妹妹明天就要走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省亲,我来看看她。”灵痕挑起锦帘,向旁边一侧身,说:“公子请进吧。”
梅笑春拾阶进来,夏恋连忙从榻上站了起来,“公子来了。”怜雪仍旧盘膝而坐,并没有动,“哥哥来有事?”
梅笑春打量了一下屋里,依旧是往日的布置,并没有结彩剪花,显得有些冷寂,丝毫看不出它的女主人即将成为新嫁娘的氛围。怜雪的话语中透着几分冷淡,让梅笑春有些尴尬,勉强赔着笑脸说:“羽秋本来要来看看妹妹,碍于旧礼又不便过来,让我代她来看看妹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放在小几上,“这是她自幼随身的一个玉坠儿,是从庙里求的,可以去灾辟邪,祈福护身。特意托我送给妹妹,略表她一点心意。”
怜雪打开盒盖看了看,盒子里铺着一方黄绫子,黄绫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雕琢精致的云纹围绕玉鸾,用三股金线穿着。怜雪微微一笑,说:“多谢嫂嫂。既然是嫂嫂的心意,妹妹就愧领了。请哥哥回去代妹妹向嫂嫂致谢。”说着,将玉坠儿托在手心里,在烛光下把玩,“这个小物件我倒是十分喜欢。”
此时,夏恋已经和灵痕悄悄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怜雪和梅笑春兄妹两个人。
“哥哥给我戴上它吧。”怜雪说着,把玉坠儿递到了梅笑春的面前。
梅笑春稍一犹豫,接过玉坠儿走到怜雪身后,给她系在了颈项上。怜雪回过身,笑说:“我戴上它好看吗?”梅笑春微微一笑,轻轻点头,说:“好!”怜雪这才抬起头看着梅笑春,目光显得十分复杂,“我明天就要走了。娘亲身体不会,心思又重,夏恋姐姐说不是很好。你们要好好侍奉娘亲,劝她按时吃药,好好调养,如果娘亲的身体不能痊愈,将来有什么三长两短——”说到这里,怜雪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话语凌厉地说:“我一定不和你善罢甘休!”
怜雪的目光让梅笑春不由自主地心底一凛,连忙说:“请妹妹放心!我一定尽心侍奉娘亲,让娘亲早日康复。”
怜雪的脸上又恢复了微笑,“这就好!娘亲这些年不易,为了我们兄妹她已经付出的太多了,如今哥哥成了亲,我也嫁为人妇,该让娘亲安享今年情景的日子了。”
“我知道!我身为人子,侍奉娘亲是份内只之事。我一定做一个称职的孝子,让娘亲顺心顺意,安享后福。”梅笑春笃定地说。
怜雪微微一点头,“哥哥既然有这份心,我相信哥哥是能够做得到的,有哥哥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哥哥——”怜雪沉吟片刻,用手示意让梅笑春坐下,“哥哥请坐,妹妹还有要紧的话要和哥哥说。”
梅笑春略一迟疑,在怜雪的对面坐了下来,“妹妹有什么话,请讲!”
“哥哥虽然文武全才,性情却过于耿直,心思过于纯正,又太过顾忌情意。王室之中争权夺势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没有什么情意可言的。虽然表面上亲亲热热,和和睦睦,背地里各怀鬼胎,勾心斗角,恨不能置所有的人于死地。
“几年前就是因为王储的事情,父亲才请祖父罢黜了他的兵权,只在家里修身养性。祖父一向偏爱父亲,为了让父亲登上王储之位,和朝里的大臣们僵持了数年,一直不肯确立王储。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祖父又把对父亲的疼爱放在了哥哥的身上。这次平定边乱,哥哥又建功卓著,祖父更会对哥哥另眼看待。祖父对朝里劝谏早日确立王储的表章置之不理,就是在等待着哥哥的羽翼丰满。祖父的心思朝里那些人不会不知道,这些会让哥哥成为觑觎王位之人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必欲除之而后快。我担心以哥哥的性情应付不了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将来为其所害,成为权势争斗的牺牲者。”
“妹妹!……”梅笑春听完怜雪这番话,不由大吃一惊,大张着嘴吃惊地看着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怜雪丝毫没有理会梅笑春的吃惊,从小几上的茶奁里拿过青瓷凤首执壶,取过一个海棠杯慢慢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继续说道:“哥哥,唉!如果可能的话,哥哥还是离开朝廷到外藩为好。最好能到距离古虢国或者是古鱼国近一些的地方。将来万一出现什么不测,也能尽快求得援助。”
梅笑春彻底惊呆了,他想不明白自己眼里单纯得一汪清水似的妹妹,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王室之中的权势争斗了,而且看得那么透澈,对人的心思琢磨的那么准确。凭着她的才智,她的果断,她明锐的目光,如果她想要追逐什么,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成为她的对手。想到这儿,梅笑春不由得暗暗打了一个冷战。“雪儿!——”
“唉!”怜雪轻轻叹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梅笑春,“哥哥,在这个世上我只有娘亲和你这两个亲人了,我已经亲眼看到了父亲的离世,不想再看到你和娘亲有什么不测。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娘亲,保护好自己。不管我将来的命运如何,我希望你们能让我放心。”
“雪儿!”梅笑春听怜雪的话语中似乎有弦外之音,不觉更加伤心愧疚,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雪儿,哥哥不是称职的好兄长。如果我有父亲那样的本领,何苦还要让你远嫁异国他乡去和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