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雪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且又无奈的笑容,幽幽地说:“不!这和你的本领没有关系。是上苍故意和古井国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既然上苍为我们安排了这样的命运,我们就各安天命吧。”
“各安天命”虽然意指顺应天命,安分随时。从怜雪这样一个即将成为新嫁娘的少女口中说出来,却包含着太多的辛酸、悲凉、屈服、不甘和无可奈何,她的心里该是怎样的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梅笑春不禁心中凛然,如芒在背,静静地望着怜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哥哥一定在奇怪我怎么会关心这些?”怜雪淡然一笑说,“哥哥不觉得父亲的离世有些蹊跷吗?父亲临终前一直在嘱咐娘亲他是为国捐躯的,哥哥不觉得父亲是话里有话吗?从那时起,梅怜雪就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梅怜雪了。”
怜雪的话提醒了梅笑春,梅松庭在战场上受伤的一幕幕情景涌上心头,点头叹息道:“我怎么能看不出父亲的受伤有蹊跷呢。可我没有真凭实据,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怜雪微微一笑,“看来我是小觑哥哥了!哥哥既然已经懂得了隐忍度势,想必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如此,我就放心了。”
“雪儿!”梅笑春钦佩地望着怜雪,坚毅地说:“请妹妹放心,我知道怎样应付朝里这些人。我虽然无意于王储之位,却也不会坐以待毙,让他们随意宰割。只是雪儿你……”
怜雪的脸上再次浮起几分莫测的笑容,说:“请哥哥放心,我选的路,我自己知道怎么走。天不早了,哥哥请回去安歇吧。我也要歇息了。”
梅笑春并没有依言起身离去,而是静静地看着怜雪,身不由己地伸出手去,慢慢覆在了怜雪把玩着海棠杯的素手上,“雪儿!今生今世我亏欠你的太多,如果有来生,我一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
梅笑春的话如一方巨石横空抛下,在怜雪静寂的心湖里激起跌宕的巨澜,让她娇柔的玉躯掠过一阵微颤,缓缓抬起秋水般的双眸,望着梅笑春的眼睛。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饱含着莫测的情愫,他的手心里也在怜雪的手上传递着一股浓烈的温暖。怜雪笑意嫣然了,笑容里少了一些凄婉,多了一丝慰藉,“有哥哥这句话,妹妹足矣!天不早了,回去安歇吧。”
梅笑春这才站起身,说:“我已经和娘亲说了,明天我要亲自送你到玄武关。”
“哥哥正在燕尔新婚,应该在家里陪伴在嫂嫂身边,岂有没有满月就扔下新人独守空房之理?我有大哥哥和二哥哥送就够了。”怜雪连忙摇着头说。
“不!”梅笑春坚决地说,“我是妹妹唯一的亲兄长,妹妹要出嫁了,作为兄长一定要送一程,这是我的职责。羽秋会理解的。”
“既然如此,何不让嫂嫂一起去?权当是新婚回门,让她也探望探望自己的父母亲人。”怜雪似笑非笑地说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梅笑春的脸上,似乎要透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看透他的心思一样。
梅笑春摇了摇头,说:“按照他们古鱼国的礼俗,婚后没有生育是不能回去的。何况你我都走了,娘亲身边也需要有人侍奉,她就不去了。”
怜雪含笑点头,说:“难为她一片孝心!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
此时,远处的谯楼上已经打过了三更的梆鼓之声。梅笑春说:“已经这么晚了!妹妹赶紧歇息片刻吧,只怕不到五更就要起身更衣梳妆了。明天还有一天的路要赶,很是辛苦的。”
怜雪含笑微微一点头,“嗯!”
梅笑春这才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又站住了,仿佛有一件极为珍视的宝贝被什么人夺走了似的,一阵硬生生的疼痛之后,只剩了一片空荡荡的。又回过身望了怜雪半晌,“雪儿,你——你是真的钟情于兰锦丰了吗?”
怜雪一愣,“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不明白。”
梅笑春又往回走了几步,来到怜雪的近前,看着怜雪心里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好半天才轻轻叹息了一声,“你说得对!既然上天给我们安排了这样的命运,就各安天命吧。”说完,转身走到门边,挑起锦帘又略顿了顿,才步出门槛放下锦帘走了。
怜雪坐在榻上并没有动身,一直望着梅笑春的背影掩在了锦帘之后,含笑轻轻摇了摇头,“梅笑春!唉!你啊!你啊!……”
“妹妹,他走了!”夏恋在灵痕的屋子里隔着琐窗看着梅笑春走了,方才回到怜雪的卧房。
怜雪看了看夏恋,只说了两个字,“走啦!”
夏恋看着笑意可掬的怜雪,心里不由自主地有些说不上来的担心,连忙问:“他和你说什么了?”怜雪一笑,说:“他替他的妻子给我送来了一件礼物,说是可以保佑平安康宁。”怜雪说着,将颈项上的玉坠儿解了下来,递到夏恋的面前,“就是它了,我看这个小物件很是可爱,就戴了起来。”
夏恋接在手里看了看,笑说:“果然是个极为精致的物件,妹妹喜欢就戴着吧,也许它真能护佑妹妹呢。”
怜雪一笑,说:“但愿它能帮我像它的主人一样找到一个重情重义的如意郎君!”
“妹妹这么可爱的人,凭他是谁也会爱如珍宝的。兰锦丰至今没有立妃,却誓娶妹妹为妻,可见他也是倾慕妹妹的。将来妹妹必是古鱼国最为得宠的王妃。”夏恋一边笑着说,一边扶着怜雪回到内室,“妹妹好好歇歇吧,一会儿又该起来了。”
怜雪和衣而卧,夏恋拉过锦衾给她盖到身上,“妹妹,虽然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了,可是明天对你来说是个考验,我真担心你吃不消啊!”
“姐姐请放心,我没事的。”怜雪微笑着宽慰夏恋。夏恋轻轻摇摇头,说:“我不是说你的体力如何,我是担心你过于悲伤。”怜雪一笑,说:“该伤心的早已经伤心够了,我不会再伤心了。”夏恋知道多说无益,也就不说了,放下素罗帐轻步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