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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邹尹府的心事

这算胡不归所讲故事的第三块拼图。

邹府尹四十出头,青州人士,二十七岁书读到进士,顺利做官,三十二岁那年,在京城当个枢密院副都承旨,娶太子太师的女儿徐氏为妻。

这徐氏排行老五,下面还有个幺弟。大脸盘,高个,性情强悍。京城官场家属圈里对这徐五娘,私下里有个徐五的简称,媳妇小姐们闲下来,凑局喝酒看戏逛园子,拉起家常,总爱说到这徐五:诸如某次徐五跟丫鬟婆子生气,拍着大腿骂半个时辰,骂出来的话生动活泼不重样。诸如某次一起玩,徐五一会旁若无人高声放笑,笑声能冲破屋顶,全无顾忌,一会又故扮羞涩,扭捏作态,让人鸡皮疙瘩落一地。总之都把她私下当个笑料和宝器。这等人物,又这等名声。老邹勉强见过几面,心中老大不喜,却又不敢推却。据非官方人事确切传言,她爸徐太师翻过年会做枢密使,这算从一品平调,对老徐来说马马虎虎无所谓,可对老邹来说却大不一样,因为老徐做了枢密使。就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

老邹三十二岁不结婚,不是不喜欢女人,也不是没人保媒拉纤。实在是想等到有一天外放,能找一个可心的,找一个没什么背景瓜葛的,找一个能把得住的。找个当官的岳父,一时看上去风光,等老爷子退了或者莫名垮了台,人家把你定位排队,那样反而受到极大局限,半辈子翻不了身。这一点老邹看得多了。

还有,如果媳妇娶回家,打不得骂不得,眼睛眉毛竖不得,只能小心伺候,伺候亲娘都未曾如此殷切。可弄不好她收拾收拾。抹着眼泪回娘家,麻烦屁事跟着就来一大堆。

娶个地方的,高个顺溜的,性格柔和的,家里算财主。给了良好教育的,这是邹府尹的小九九。所以对外一直找各种理由推脱,就单等着外放。可这外放之事每年都说起,好像近在眼前,又三五年不落地。虚无缥缈。最后没过了徐五这关。

接下来官运亨通,三十九岁老邹做到东平府府尹的位置,成了正而八经正四品。

外放第一年,岳父大人寿辰,徐五让邹府尹准备生辰纲。那时候徐枢密使已经处于半退不退的昏沉状态,老邹借光的机会不能说没有,但已经不太多。但这生辰纲又不能不备。一来岳父大人六个娃三个女婿比着,另外那两个没自己爬得高,干这是比自己积极。二来多年的夫妻斗争,这徐五一直倚仗娘家居于强势地位,老邹要马虎应付,徐五那边定会河东狮吼。

以前在京城,不做主官,没什么油水,给岳父大人祝寿往往形式大于内容,写个诗画个画,或者照着老爷子的爱好弄点好茶叶小古董,能混就混过去,岳父大人也不在意这点。现在外放做知府,三年州知府,十万雪花银。再玩技巧外人会说闲话。这是徐五如若发飙老邹不敢吱声的原因。

老邹的难处是这刚外放不久,荷包并不暖和。有心无力。

那段时间的宴会,邹府尹在气氛热烈之际。会以各种机缘无意中谈到岳父枢密使大人。例如。难得这道红烧鲤鱼的精巧烹法和味道,竟恰恰是我泰山翁极其喜爱的,以前每年有幸陪他品尝数次,这次尝到倍感亲切。或者贤弟这副字大气磅礴,横扫千军,王右军之笔意盎然,和下官泰山大人的师承竟有几分神似。

然后邹府尹会深情地吟诵几首歌颂泰山,思念泰山,或者祝寿的诗词请在座的达人斧正。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官场上混,这点眼力价都没有的人,怕也少有。

一时间夜里来府邸串门的,汇报工作的,需要预约排队,各种诚挚的问候以后,各种祝寿的宝贝随之而来。

却有一人,岿然不动,无动于衷,作冷眼旁观,若无其事妄想用扮猪吃老虎的招数,想把这事糊里糊涂混过去。

这和自己几乎同时到任的姜县令,真的不通人情?还是面带猪像心中嘹亮?老邹观察很久,思考很久,不敢确定,不妄做定论,但对姜县令自诩清官,道貌昂然的嘴脸,心里厌恶之际。

他不能表露太多。严通判若即若离,好像跟自己不对付。这家伙岁低自己半级,却有监督职权,可以直接给皇帝递奏折。而且,这两个可恶的家伙私底下走得近,有点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意思——

好歹,第一年的生辰纲准备妥当了。

邹府尹找两个可靠的军官,带六七个士兵,算好时间,整好了车辆,带了徐五给老爸体己的书信礼物,便往京城送,不想,经过阳谷县的时候,被强人截了胡。

这让老邹逮住机会,那段时间没事就把姜县令找过来,夹枪带棒或直抒胸臆,把他骂个半死。

阳谷县周围方圆五十里内有四座山,三座山上有强人:桃花山的邱麻子,二龙山上的毕虎和梁山上的白伦。

劫案发生后,官府追得紧,军队,捕快不消停,弄得这三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本来这三家平时面和心不和(心里要彼此畅快,早合到一块去了),现在有两家很不高兴。

为啥不高兴?因为他们知道,这活不是他们干的啊。没捞到便宜,反而遭受无由怀疑,憋屈。而且风声紧,自己其他买卖也不好干。

白伦提了好酒,带了随从去二龙山找毕虎,两人喝起酒越说越生气,后来喝酣做个决定。其他事再说,这件事联手。

弄他!

如果邱麻子不服?那就不客气了,彻底火并,那就不是一笔买卖的事了。那就算蜀吴联手抗曹魏。

过程很曲折,无非敲山震虎,打草惊蛇,蒋干盗书,白衣渡江一类的套路,唇枪舌剑,打打杀杀,最后白伦和毕虎搞到一部分生辰纲的富贵。为什么不搞到全部?一来秋麻子挥霍掉一部分,二来那么多的宝贝,安全起见,谁会都只放一个地方。

弄到富贵后两人二一添作五分了。分完富贵白伦带人马回梁山喝酒耍钱去了。毕虎却动起了脑筋。

他去找了阳谷钱庄的顾老板。那算私底下的好朋友,彼此暗地里业务来往很多。顾老板又去找了一个,呵呵,典吏大人钟沉同志这下出场了。典吏大人让陆随风给邹府尹带句话,说有商人通过渠道,买一些转手多次的金银宝物,到手后发现可能为邹府尹大人生辰纲之物,愿意完璧归赵。

毕虎想法很简单,通过这笔财富向邹府尹表示一下诚恳的态度和良好的祝愿。如果邹府尹通透,彼此都有多个朋友多条路的益处。

邹府尹单独接见了这商人。商人说这件事的主张全靠他的东家决定,他只是大伙计。

这大伙计,是毕虎手下军师所扮。

邹府尹搞没搞明白状况,没人知道,但到第二年,他把壁虎的军师请去喝酒,说了这样一番话。

出于孝道,出于对泰山大人的尊敬,虽然去年的生辰纲丢了,下官今年必须还得准备生辰纲。下官会在几月几日从哪里出发经过哪里去京城。如果这次下官的生辰纲又丢了,请你东家留意,还去联系到上次那个渠道,务必帮我把东西全部买下来,我来赎。

唉,那些东西攒起来不容易,不算什么特异的珍宝,全都是老爷子喜爱的偏好,也算是我们的心意。

老邹的意思,干脆告诉你时间地点,你来抢。抢完了你给我送回来,这样我心意也能尽,银子也不破费,徐五也说不得我。

毕虎的军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件事办完,二龙山和老邹基本就算一家人了,以后方便无数,

聪明人做事话不多说最大的乐趣,

默契。

老毕很聪明。

老邹更不含糊。所以他们的合作不矫情,不做作,以利益为底层逻辑的友谊最真诚!

接下来剧情和剧本设计一样精确,,第二年生辰纲经过阳谷县,又一次被截胡。

老邹把姜县令叫过去,用吐沫星子给这个倒霉的家伙洗了个美容脸,等他灰溜溜离开后,转头招待毕虎兄弟的军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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