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现在的情形,格乌心知昭羲王子是将自己给丢在水卿殿中了,她这么大个人就那样倒在那里,她就不相信左昭羲会看不见,想到此,手中的软鞭不由紧了紧。
那叫做惑凝的女人倒是听从了神秘人的震喝,没再多言,格乌不管坐在两边的木偶人,透过透明的幕帘看向这山间的白色景致,本来烦躁的心绪竟然多了几分安宁在其中。
如果细细感觉,马车的车身随着车头有些微微上扬,这是在上山呢,格乌心想道。高句丽对她来说就是陌生的,师父临行时只说一切自由安排,这个安排莫不是就是眼前的人吧。
“我说。”格乌又开口说道,自己不醒不理睬就罢了,眼下可是醒着的,这样干巴巴什么都不了解就这么坐着,可不是她格乌的作风。“这里是哪里。”
左手边的神秘人狠狠地瞪了格乌一眼,虽说隔着一层面纱,但是杀伤力也不小,格乌才不甘示弱,也狠狠地瞪了回去,我不过要知道一下具体位置,有这么高深莫测吗。
“诱勋,就告诉她吧。”惑凝也感受到了这份不安的气氛,这个姑娘对少爷有多重要,她心知肚明。
“你告诉我就行,干嘛要问这个冰山。”格乌将头撇过一边,叫你冰山还便宜你了,又面带微笑地看向惑凝。
惑凝似乎犹豫了一下,见冰山也没有开口,连忙答道,“这里是琼音山,是我们高丽国的圣山。”
“噢,人杰地灵的地方出了一座冰山,真稀奇。”格乌指桑骂槐的功力见长,左手边叫做诱勋的男人面色复杂却也不能作何,这位姑娘确实是少爷交待过要好生照顾的,虽然不喜接到这样护送人的差事,但是确也不能得罪。
“琼音山很少有外人上来,偶尔会有信徒沿山间小道上至灵法寺祈福祭神,其他时候都很清净,姑娘等到了府邸就会很安全。”惑凝眉眼之间透着和善的意味,与那诱勋从上而下散发的杀气截然不同,格乌心里又是将他一顿骂。
“是吗。”谁愿意救她这个孤家寡人了,格乌仔细的思考着,这人还能对她这么好,给她准备了一座府邸,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偶尔从琼音山大片的洁白之间看见些许绿荫,这片景象对于长期身处风沙阵阵原冶国的格乌来说,这山间的景色实在太过于梦幻了,正月的寒冬,居然还能看到几点绿意,这座圣山还真是神奇。
气质盎然的新绿在林府中悄然绽放,此刻正在研习毒蛊的黄莺,也听见了从山间传来自下而上的马蹄声响,莫不是林翊已经办完了事情从宫中回来了吧。
黄莺将粘在手上的药草拍了拍,心里欢喜的想着,挺着肚子就要走到门前侧听。只是这急促的马蹄声倒不像林翊总用的那几匹,罢了,还是继续搞药吧。
格乌眼瞅着一座看似府邸的老宅从眼前划过,“这里有人住的?”
“姑娘说笑了,琼音山顶除了姑娘的府邸,再无他人了。”惑凝也看到了那间破旧的老宅,眼中有一丝亮光闪过,幸好那错跟盘旋的藤蔓令那斑驳的府墙更加隐蔽。
林府,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尽管这人是少爷的朋友。
柔嘉端坐在珠玉铜镜前,轻轻抚着善雅挽好的云水髻,镜中的妆容较之以前端庄了许多,如今已是玄江王的王妃,从着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都再不能像做公主那般肆无忌惮。
柔嘉抿了抿茶杏色的朱唇,终于站起身,看了看鸟架上的三足乌,只见小黑很乖的扑腾着黑色的翅膀在柔嘉头上的不远处小心盘旋,善雅跟在柔嘉身后,一鸟两人就乘着凤撵摆驾伏羲殿。
经过一夜风雪的洗礼,伏羲殿也是一派清冷的景象,柔嘉身披紫红色水貂毛披风,从凤撵上下来的时候,有一阵风似乎从脸上划过,有些熟悉的气息,但又说不上是谁的,只能踱步缓缓走进内殿。
喊话公公似乎不在宫中,怕是昨天的宫变,羽林军也将大部分稍有嫌隙的太监宫女都捉了回去,伏羲殿寂寥的景与极少的宫人倒是能符合两边的数量了。
“奴婢参见公主。”走到内殿的中廊,总算碰见了一个梳着尾髻的丫鬟,步伐匆忙,像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
“起来吧。”柔嘉正色道,“王子可在殿中?”
“回公主,王子殿下正在御书房见信使,奴婢这就带公主过去。”丫鬟很是机灵,连忙将自己的都回答出来。
柔嘉默了默,任凭丫鬟带路,不出片刻就来到了与寝宫相邻的御书房。那熟悉的寝宫可是柔嘉第一次试图出宫,撞见左昭羲的那次,只分了片刻神,眼前那寝宫的方向竟然有一道黑影迅速闪过。
“善雅,你看见了吗?”柔嘉迅速用手指向那个方向。
“没有啊,公主?”善雅目光所及之处并无异样,一脸疑惑的看向柔嘉。
“哦,是吗,那可能我眼花了。”柔嘉喃喃自语道。
刚刚转身回过神来,那丫鬟早已快步上前,轻叩御书房门,小心地喊话道,“禀告王子殿下,公主来了。”
只听那声传唤的尾音伴着左昭羲推门而出的动作一并完成,昭羲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昨天那海蓝色的装扮衬的他的发丝颜色没有那么明显,而此刻身上有些接近原木的棕色,将他的气质更好的凸显出来。
“柔嘉,找我有什么事?”昭羲开门见山的问道,神色淡然有一丝超脱的意味在其间。
“没什么事,顺道来看看你。”柔嘉的表情很平常,就像真没有什么事一般,轻轻说道,“看样子你这里还有客人。这么说我来的不凑巧。”
“姐姐差来的信使。”昭羲侧身将身后之人给柔嘉照面相看,以便证实他没有说谎,那案几上貌似也有一封书信一样的物件。“你夫君恐怕要提前去新罗了。”
“此话怎讲?”柔嘉没有放松下来,这里是有外人在的,若是与王子表现的过于亲昵,人前人后都不好说。
“边关告急,扶桑国好像又从外围运来了大量的兵力。”昭羲的手背了背,见柔嘉也不说来这里的目的,只能说些有的没的来搪塞一下。
柔嘉哪里会听不出昭羲心里打的小九九,这件事王上明明是交给了傲诚来做,现在左昭羲听到的消息,或者说这个信使,最先找到的应该是傲诚,最先传递消息给的人也应该是傲诚。
况且现在正是早朝时间,在殿中窝着不去上朝,难道只是为了见一个小小的信使了,柔嘉越想越觉得左昭羲有所隐瞒,但又碍于王子和公主名义上的兄妹关系而不好继续问。
“别的事你跟我说我也不懂,我其实是想问昨天那个叫林遏的人,后来葬在皇陵的哪个位置,我要具体的。”柔嘉见左昭羲不说实话,也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只想快些问道自己想知道的,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
“你先在此等一会,我很快就来。”昭羲这次语速很快,似乎没有给柔嘉说话回答的时间,快步走回房门,跟房中间的信使又交待了几句,就见那个信使看了柔嘉一眼,就行出门去。
这个信使看的又是眼熟的感觉,左昭羲的手拍上柔嘉的肩膀,就像兄弟间那般扶着,这对于一贯追求完美的左昭羲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见那人走了,昭羲微笑着看着已在寒风中站立些许时光的柔嘉说道,“说吧,我的小公主,又有啥难处了?”
“我刚才已经说了,你又问一遍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小黑似乎也感觉到了柔嘉话语中的不耐烦,三只小爪在空中在昭羲的视线之内不停挥舞。
“噢,皇陵。”昭羲故作思考,又对小黑笑了笑,将蓝色发丝朝身后拨弄了下,“安排在西陵,尸身今日会下葬。”
“带我去。”柔嘉不容置疑再次说道。
“好的。”左昭羲这次没有再拖延时间,仿佛又有一阵风掠过两人站着的位置,这次不是刺骨的寒风,而是扑面而来的清风。
一身黑衣的林翊本来一直守候在内殿之中,方才柔嘉毫无征兆地带着侍女突然从中廊出现,却是让潜在这里的他猝不及防。
自那日琼音山一别,他也考虑过再入宫中,肯定会碰见她。正如昨日她的生辰,也是她的大婚之日,再见到柔嘉心里会有一些奇妙的感觉。
林翊伪装成完轩皓阳的时候,也曾经与柔嘉结成过夫妻,同样有过床笫之欢。如今看见她下嫁给别人,在林翊的心里,似乎埋有一丝难过,但是真正的心却莫名的被黄莺深深占据。
所以眼下他与她,最好不见,不见是林翊处理对柔嘉感情的最好方式。
在高句丽国,林翊现在是末殇门一等一的高手,被江湖上成为独臂风灵,因为在奴颠遇难而更精进的轻功。他每到一处地方跋涉的过程,旁人感觉就如微风拂面,不留痕迹。
林翊心里不由默默想到,王子的夺宫计划虽然没有实质摧毁的效果,但是确实会让宫里乱上一阵。
平海王将傲诚派往新罗海岸,那么百济皇都的军队就真正的群龙无首了,或者说,精锐的部队几乎全部集中在高句丽的海关。
左琏若是继续这么沉的住气,这高丽族的天下,恐怕将会从他的手中溜走了。林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久违的邪笑,这才是曾经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