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轩皓雪被这突入起来的消息立时没有缓过神来,曾经想过或许绿舞会带着大军直接闹上圣宫,也曾想过孤身一人行刺他,但是现下确是辞行,那么她又可以去哪里呢。
“你是要辞了这个将军的位置吗。”皓雪不去看那坚定的眼神,只是低头看那手中的丹书铁卷,仿佛那卷中有看不完的东西。
“正是。”挡在额头的珠帘微微晃动,绿舞虽一人前来这偌大的圣宫,倒的确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先皇已亡,再无守候烟漠的必要,皇上择选他人良士来担此重任吧。”
又是一阵沉默,皓雪不再去分析绿舞的意图了,不过是不想再做这个将军而已,也许不做,对她而言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只是言谈之间竟然从未提及伶人的事情,实在是很奇怪。
“若你想辞官,寡人也不便挽留,你走吧。”皓雪给了句痛快话,只见转眼之间两人再没有过多的话语,绿舞终于最后回了一个恭敬的叩礼,从怀中取出那将军印,搁置在案头,离开了这处让人忧思过重的地方。
只盼你摆脱了十几年父皇的束缚,寻得属于自己那片安然之地。
拿起那枚还有温度的玉印,印旁的绿字熠熠生辉,皓雪只是看向这枚玉印突然想起了还有一个人仿佛也有过这样的物件。
不由从怀中取出那柄一直随身携带的灵玄宝镜,集中意念向镜中的画面看去,柔嘉温润如玉的脸庞容光焕发,那脖颈间的方寸玉印随着动作盈盈摇摆。
只是她的旁边站着的却是谁,从未见过的一个似女子一般的男子,瘦若枯柴,面若秋水,正与柔嘉两两深情对望。顿时有一股不知从哪来的焦躁顺着丹田迅速向上,皓雪本拿着将军印的右手愤怒拍在案上,瞬间一桌的玉末随风飘散。
“将绿舞召回来。”一声不容质疑的气怒声向门外的奴卫命令道。
此刻离那景阳宫愈行愈远,绿舞断没有想到完轩皓雪竟然对自己没有片刻挽留,她以为自己至少对皓雪来说是有利用的价值的,可是当他说出“你走吧”这三个字的时候,那本来满满在握的心境立刻被击的七零八碎。
妹妹那般冤死,她决口不提,反倒成了他坦然放自己而走的理由,至少在公公没有叫住绿舞前,她就是这样认为的。
再次回到完轩皓雪的面前,只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案台上哪里还有什么将军印,只是些许粉末状的玉屑还零零散散的在案台上浮着。
“绿舞,你为何要走?”皓雪早已把宝镜收起,这个问题他或许是希望绿舞能代替柔嘉回答,毕竟柔嘉没有死,而在一处神秘的地方过的安好,却不跟自己有任何联系,也许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爱了。
那么,绿舞要走,只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不想正面回答完轩皓雪的问题,绿舞只想自私的好好把握跟他一起短暂的片刻时间,我走的原因有那么重要吗,你又不会爱上我。只是心里默默的说着,只知完轩皓雪会听柔嘉的心声,此刻自己的心声会被他听去吗。
“你愿意做寡人的妃子吗?”皓雪将那心声听了进去,也许伤的太深所以也不去考虑自己的真实意图了吧,或许也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或许也只是一个试探,那被宝镜扰乱的心绪,已经让他口不择言了。
“愿意。”绿舞早就想把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了,只是碍于女子的矜持没有立刻回复,但是看向皓雪的脸色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所以只当他是随口说说,倒也不去当真。
这时心中有种感觉让人心里不太舒服,皓雪将这种感觉称作,痛。
颐翠宫这几日格外热闹,医女们见柔嘉修养了一年多的时间,身子算恢复的不错,终于肯解了柔嘉的足禁,允许她在皇宫其他的地方活动了。
人得了自由,那心境必然不一样。柔嘉找了一天吉祥的日子,向那平海王拜了师父,敬上的师父茶一喝,柔嘉心里也就踏实了。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一得空就从颐翠宫跑到祥乌宫去向师父请教一二。但是平海王毕竟是高句丽的最高统治者,尽管柔嘉是他名义上的关门弟子,可时间也被那繁杂的政务排的满满当当。
没有空的时候,柔嘉只能自己拿着紫铜做得惊羽弓练练手,无聊的时候就将内功心法默背几遍,再不然就去照看一下自己搜罗回来的香草种子在院里长得如何,如此看来时光倒还算过的不紧不慢。
某天,太阳被几朵乌云遮住了笑脸,天变阴了些,善雅本在屋内守着柔嘉背书,见天气有变就赶忙去院子内收起那晒满院落的干花。
柔嘉喜欢花的香气,也就从饰云阁做首饰香粉的女官们那里学了制作简单香袋的方法,那晒干花就是其中的一个步骤。
“公主,这些干花放在屋里吗?”善雅端着盛满干花的乌木编筐,看向柔嘉不由请示道。
“就放在床上吧,一会午睡还能闻闻。”柔嘉笑着答道,放下手中的惊羽弓,就要接过善雅手中的筐子。
“柔嘉公主原来弃武从文了。”左昭羲那故作潇洒的神态与那媚骨般的身子实在不怎么相衬,看向柔嘉的目光却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把你那双贼眼挪开。”柔嘉才不管这左昭羲故意示好,这会子来这里能有什么好事分享。“我脸上又没花。”
“你手上有嘛。”高句丽的王子还真是能没话找话,可能就是喜欢挑战难度比较高的对手吧,纵使对方是个女子。
柔嘉赶紧将手中的筐子放在桌子上,拿起那惊羽弓就要不理左昭羲谄媚的笑脸往屋外走,从腰间突然冒出的一双白骨精手把柔嘉吓了一跳。
“你这人怎么还动起手来了!以为我打不过你吗!”柔嘉死命挣脱那左昭羲就要挽住自己的双手,怒目一瞪就要将惊羽弓砸在他肩头。
左昭羲却松开了手臂,从怀中取出了一直翎羽小箭递给柔嘉,淡淡地说道,“弓可不是用来砸人的。”那笑意没有取笑的意思,只有怜爱小妹妹般的神情。
“你又不是人。”满脸黑线的柔嘉急忙诡辩道,杏仁小脸早已涨的红彤彤的。
“那本宫是什么?”左昭羲弱弱的问道,一旁的善雅看向这两位主子都是易动怒的主儿,也就在那空隙间默默退将了出去,走的时候还十分懂事的将门给闭了上。
“妖。”柔嘉哪里注意到善雅已经退了出去,待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关紧的房门,脸倒是不红了,只是觉得这样在僵持下去,两人都会很尴尬。
“形容的还比较恰当。为了赏你,本宫就勉为其难的教你一招半式吧。”左昭羲第一次听一个女人将他比作妖,他虽瘦弱,可是眉骨之间颇有王者之风,就算这面容阴柔了些,也绝对是一个令男人女人都趋之若鹜的主。
只是自己这一贯的自信用在这位仿若见过大世面的柔嘉公主身上,确实不怎么受用。
柔嘉见这妖王子要教自己,顿时刚才羞红的脸庞没有那么发烫了,心里却说着,你虽不及皓雪三分,但也是个能让女人为之心动的主,若不是本姑娘早已情根深重,只怕你入了这虎穴,焉能得虎子。
嘴上却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教个什么好东西。”柔嘉说完立马撇撇嘴,一副傲娇的小模样。
“你把那弓拿来。”蓝色的发丝随风招展,昭羲笑着指挥道。
就见妖王子从背后握住柔嘉的双手,教她正确妥当的握弓姿势。这次柔嘉没有敢抵抗,不过是教个动作,有什么要紧的。
“看见那琉璃窗边的玉水花瓶没?”昭羲凑到柔嘉耳边,故意哈着气说道。
柔嘉被这阵故意挑逗的热气吹得面红心热,嘴上却还要佯装说道,“看见了,我眼力好着呢。”
“聚精会神,集聚力量在手腕之间,箭心对准那花瓶中的红玉兰花。”昭羲一边说着一边随着自己的力量将柔嘉的手腕向后拉开。
起先柔嘉见两人靠得这么近,万一有谁进来不巧撞见还是有些不妥,但是从昭羲认真传授动作的态度上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浮,此刻也不便推开他,也就由他去了。
吱--箭头扎进木缝里的声响,柔嘉赶紧跑上前一看,不由冲着站定在原地的昭羲唤道,“果然只射到了玉兰花瓣,妖王子,身手不错!”
“主要是徒弟用功,本宫做师父的自然也教的顺心。”不轻不淡的口吻,柔嘉在那边是听得真真切切。
不过在她这位刚入门的小学徒面前显摆了一下,就敢自称师父了,真是自恋到了一种境界,柔嘉拔出那翎羽小箭,走到面带邪笑的左昭羲眼前,举起那箭,扬声说道,“要我再认个师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这位妖王子也沉不住气,赶忙问道。
“带我出宫。”柔嘉面露笑意并且小心翼翼的将小箭放在妖王子的手心,用手指轻轻的在他的手心画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