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派的人你未必会喜欢。”昭羲见傲诚低头,嘴上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小地试探一下而已。
“恳求王上能准许公主随臣一同前去,那么王上即使将这鬼面军的主使拿去,傲诚也不能说什么。”傲诚今天算是把藏在心底的话挑明了。曾经碍于平海王的君威,不敢坦诚相告。
然而现在面前的左昭羲,他对柔嘉并没有存那不该有的心思,因为从柔嘉与昭羲在宫中相处那么多时日,傲诚已能看个大概,所以他敢这样向左昭羲要人,也是这个道理。
“你都这么说了,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公主是你的妻子,丈夫跟妻子本就该在一起,我认为没什么不妥。”昭羲放下了架子,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可以了,“只是那主使的位置,你好好担着。”
“谢王上。”傲诚这次没有下跪,只是与左昭羲相视一笑,在利益的面前没有人会不受驱使。傲诚放弃的是权力,得到的却是信任。
“你也不要太得意,副使只是不与你们一同启程,只是随后赶来,这是我特地命巧匠打制的铁血令牌,一共四块,你拿一块,到时自然会有人拿着剩下的几块去新罗找你们。”
昭羲从袖中取出一块刻有黑红色的令牌交到傲诚手中,那细长的眼帘懒懒的垂下,遂又转身看了柔嘉一眼,刻意走近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格乌我救走了,就不要怨我了。”
柔嘉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色随后又是释然,这个左昭羲打的什么算盘,让人想恨又恨不起来。“那就多谢了。”这声多谢说的很大声,傲诚听闻也只是一笑,这个柔嘉跟昭羲就是欢喜冤家。
离开皇宫之前,柔嘉刻意去西陵看望了义父,此刻身边只有傲诚一个人,柔嘉将准备好的白芽花放在义父的墓碑前,心里暗暗的说,
“柔嘉此刻也不知应该以一种什么身份来称呼您,也许柔嘉并不是柔嘉,只是沧海中不起眼的凡尘,误送到皇宫,误成了公主。也许,没有您,我早已死在几十年前的圣宫里面。您救我,抚养我,却在我大婚之日被处以极刑,我很自责。宫里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继续沦陷,义父,请原谅我,剩下的路有多远,我会坦然走下去,即使你不在这个世上,我也知道你的魂魄常伴我左右。”
这是一段内心的独白,傲诚不能听见,却也能感知到,柔嘉默默的又叩了三个响头,起身看了傲诚一眼,两人相伴而去。
西陵唯独一隅白芽花,正开的浓艳。
其实白芽花的外型却与那玉兰花相差无几,只是一个在土壤中自成根茎开出花苞,而后者却是盛放在树枝上面。赤慕手中的剪子正在修整那长的有些错位的玉兰枝,不知怎么回事,没来由的手一抖,剪子掉落在地上,而那疾跑进来的小厮,却是上气不接下气。
“奴才见过太后娘娘。”小厮全身几乎趴在了地上,行了个大礼。
“起来说话。”赤慕没有弯身去捡那地上的剪子。
就见那小厮极为机灵,见状赶紧上前将剪子捡起来放在花枝一边的台子上,就扫了扫袖面,扬声说道,“回娘娘,赤辽将军有要事禀告。”
“宣进来。”赤慕没有表情的转身而去,“你们也就下去吧。”
赤辽进来的时候风尘朴朴,像是带来了什么消息。“姐,有件事还是希望你知道的好。”
“怎么了?”赤慕偏爱红色的衣服众所周知,只是人们都以为她喜欢红色与她的氏族有关,却不知真实的含义。此刻她就穿着绛红色的长裙,十分绝艳。
“林遏死了。”
哐当—-清脆的声音响彻凤翎宫。这是赤慕手中暖炉掉落的声响。
“你说什么!”赤慕眼中升腾起的怒火如焦灼的熔炉,只怕谁现在靠近她,都能将他熔化。“谁动的手!”
“左琏。”赤辽的声音冷淡,他知道眼下这个死去的男人是姐姐唯一爱过的男人,也是从来没有在一起的男人。他们在高句丽安排了眼线,这个消息要获知并不困难。只是姐姐似乎最应该知道这个消息,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心伤。“心被人挖了,死相可怖。”
“皓雪为什么依然没有行动!他究竟在等什么!”赤慕手中的长鞭突然将屋中的桌椅抽成两半,因悲伤化为的愤怒让人生畏。
“姐姐,你听我说。”赤辽伸手夺下赤慕手中的鞭子,“高句丽已没有了平海王,现在只有一个定海王,左琏已被他的儿子囚禁起来了。”
“他竟然凶狠到挖人心脏!当时他来奴颠进犯,哀家就应该杀了他!”赤慕眼中没有因为听到他国的激变而产生欣慰的心情,那林遏惨死的形状仿佛就在她的眼前回放,就算恨,也不能将心脏挖掉,没有全尸的死人,死后如何转世为人,如何安宁!
“那心是被一个妃子挖掉的,只是那妃子也惨死宫中了。”赤辽继续说道,他所掌握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那贱人是谁!”赤慕已经快达临界点了,指缝已经掐进了腕间的皮肉。
“只是一个死人而已。”赤辽不由叹道,“姐姐何必再烦恼至此。那个人已经死了,姐姐你不能总是惦着一个死了的人。”
“你不说是吗,我自己查!”赤慕正要甩袖朝宫外走去,却能听见赤辽暗暗的叹息声。
“原冶国正在崛起,而姐姐却因为一个男人而神伤。我原以为告诉你这个消息,你能彻底放下不安的心绪,但是我想我这个决定是做错了。”
赤慕回头看向自己的弟弟,赤辽两鬓的白发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般,她为何从前没有发现,弟弟老了这么多,本来愤怒的心情又掺杂了些许焦虑,内忧外患,说的是现在的奴颠王朝吧。
不要说原冶,就是奴颠内部,已经形成了一种不安的势力,她能控制的,也只有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因为完轩鸿翰的惨死,朝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尽信,朝中的大臣也不再迷信完轩氏的皇族地位。
可以这么说,赤慕在国家如此脆弱之时,将完轩皓雪派出远征,不能说不是孤注一掷。
“就听你的,这件事我不追究了。”赤慕回头放平语气说道,“原冶那边有青子璇的手下看着,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见赤辽刚才着急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又走到他的身边,善意地说道,“皓璨上次你送回来后,你就没有去看他了,他天天嚷着要见父亲。”
“是吗,那我这就去看他。”一说起一岁半的皓璨,赤辽浑浊的双眼就放出了闪亮的光芒,虽然不是亲生骨肉,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宝贝,也许只有他,还能唤起赤辽常年征战沙场而失去的亲情感觉。
赤慕看向赤辽快步行去的背影有些惆怅,傲诚,眼下看来,你选择回到高句丽,也并不是什么上上策,左琏将你发配奴颠又将你收回,可是现在却自身难保,你又是在何处徘徊呢,看来要派傲心去一趟抚松了。
“阿嚏—”傲诚骑着匿影走在鬼面军的前方,他身前坐着的正是不善骑马的柔嘉。此刻打的喷嚏实在是不凑巧,少量的唾液怕是喷在柔嘉的发髻上了。
柔嘉十分不喜的扭头看了眼傲诚,喃喃自语道,“叫你多穿点,还不信,若是受了风寒,我可不管你。”
“我就是医生,还能得病不成。”傲诚用长满胡渣的下巴蹭了蹭柔嘉的侧脸颊,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宠溺的说道,“况且我的小公主百毒不侵,就算我得了,你也不会得。”
“不许你乱说!”柔嘉扭头对上那对深情的眼眸,座下的匿影似乎也感知到了这一份温情的画面,竟然也放慢了脚步,在军队中缓缓优雅的行走。
停在匿影头上的三足乌就更不用说了,懒洋洋的将脑袋缩在乌黑的翅膀下面,才不去看你们这对痴男怨女了,都快冻死伦家了。
侧行在傲诚身边的嗜魂和嗜魄,也是有些尴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生怕公主和驸马要上演什么限制级的画面,只能静观其变了。
“你看,你把马和人都吓着了。”傲诚低声的耳语,厮磨着柔嘉温软的耳垂,弄得柔嘉脸颊都红了,敢情玄江王将蜜月也安排在这次行军之中了。
“三哥,别闹。”柔嘉终是转过了头继续看着前方,方才没注意,这时才发现两人已经落在队伍的正后方,而身边的护卫也都远远避开了,在几丈之外陪驾。
从百济去往新罗的路上,也是崇山峻岭,白雪皑皑。如此美好的景象也只有在梦境中见到过。柔嘉闭上眼睛,闻着熟悉的家乡味道,只是这层味道里好像有一种更为熟悉的味道,一时说不上来,又很想知道。
“三哥,我想下去走走。”柔嘉提出了个要求,只是看三哥的意思了。
“我陪你。”傲诚先从马上跃下来站定,又用手扶着柔嘉下来。
也不知是傲诚有心还是无意,一时没扶稳,柔嘉整个人就这样倒在了傲诚的身上,跌坐在雪地上的两人,此时的体位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