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诚的恢复能力令人惊叹,柔嘉不过照顾了他一个晚上,清晨的时候,那伤势就见好转。
“三哥,你饿吗,我叫善雅准备些吃的。”柔嘉刚说完这句话,才知自己失言了,却又不好改口,只能接着说,“还是我去准备些吃的吧。”
傲诚看向柔嘉微微蹙眉,善雅的意外死亡,谁都不想,况且这位女子也算是对柔嘉一心一意的人了。傲诚用手轻抚那紧蹙的柳眉,低声唤道,“不要为善雅难过了,这是储君之争的牺牲品,待我们逃离这皇宫,自去寻找一片自在的天地。”
“我没有难过。”柔嘉刻意将脸转过去,不去看那傲诚真心相对的眼神,“人各有命,我也希望死去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关心的人。”这句话意味深长,这死去的人哪里会只有善雅一个,那埋葬在心底的痛,每每揭起,总是没有长全的伤疤,痛彻心扉。
“奴婢给公主,驸马爷请安,这是王上吩咐奴婢给二位准备的早膳。”两人正默然,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声音在琉璃门外响起。
柔嘉收回思绪,与靠在床榻前的傲诚相视一眼,将傲诚的手小心放进被褥里,提起裙摆,踱步走到琉璃门前,透过门缝谨慎的看着眼前这个宫女。
门外的女人一直卑微的低着头,柔嘉只能看见宫女寻常梳的发髻在那门缝之外,她身后还有两个公公模样的人一手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的正是热气腾腾的食物。
居然没有用食盒保存就这么端了过来,这菜式要用什么保存才能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还保持着温热。
心里寻思着,手已经将门打开,面前那宫女见门开了,连忙微微躬身,冲着柔嘉行了个礼,终于是将头抬了起来。
“你是那日殿上的奉茶宫女?”柔嘉看向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端着有毒茶碗的那个女子,可是她怎么能继续完好无损的站在她的面前,而且还是被左昭羲派来,柔嘉脑子有点乱,看着她一直半跪着,也忘记了叫这人先起来。
“奴婢正是祥乌宫伺候先皇的惑缨,如今被王上调遣来这里伺候公主和驸马爷。”惑缨认真的答道,看向柔嘉的神色没有一丝游离。
柔嘉见此人还跪着,心知自己忽视了礼仪,赶忙说道,“起来吧。记得替本宫谢谢陛下。”
“奴婢遵命!”惑缨缓缓起身,朝身后的公公一挥手,就见两人将托盘上的食物都放在房中的圆桌之上。
“你们没有用特别的方法存储,这食物为何还如此温热?”柔嘉说出自己的疑问,只见傲诚已经从屏风上披上了一件外衣,也走到了柔嘉身边观察着桌上的食物。当然,傲诚的眼睛也盯着惑缨看了许久,心中的疑虑也在逐步加深。
“王上心忧驸马爷中的云箭伤,特地在烹煮食物的火里加了一味天火,所以御膳房煮出的食物才像有了灵性一般,能够抵御严寒,保持最佳的温度。”惑缨耐心地解释道,这些话说起来十分流畅,就像不假思索真的说出来一样。
傲诚和柔嘉心知肚明的对视了一眼,同时拿起了筷子,那左昭羲若是要灭了他们,何必来这么麻烦的一招呢。
“味道还可以,就是汤包的汤有些油腻。”柔嘉尝了一口,虽然都是她喜欢的菜式,但是不知是不是火候大了点,吃起来还是有些腻的,见傲诚还是没有下筷子,也就夹了另一只汤包塞进他的嘴里。“驸马你也多吃点,否则辜负了王上的一片心意就不好了。”
傲诚发愁的嚼着嘴里的肉包,他当然明白不会下毒的这个道理,只是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刚养好伤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油腥了,他不过是想喝几口粥而已。
惑缨在旁候着,看着这对恩爱的璧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公子将自己献出来无非就是在公主身边放一条眼线,只是这么将自己在这放着,恐怕谁都能看的出来。索性什么也不管了,不就是做丫鬟吗,在祥乌宫怎么做的,在颐翠宫就怎么做。
杀手宫女惑缨,或许早就忘了怎么样做一个杀手。
昭羲在两天之内宣布先皇授命自己为真命天子,封号定海王,即刻登基。宝殿下面的朝臣却没有一个敢发出不同的声音。首先,那代表朝臣居首的玄江王没有出现,也就没有不同的声音,其二,但凡参加了玄江王与公主婚礼的权贵都会明白那日殿上之变,已经说明是谁敢动先皇,其三,左昭羲是在海战中扬的名,而高句丽大部分贸易往来都是自海域而来。所以,综述三点,不会有人敢动他,更不要说质疑一个新任的王了。
傲诚在颐翠宫休养的这些天,朝堂上的消息都是由鬼面军的头领嗜魂传达,当他知道左昭羲宣布封号以来,他就明白离出发的日子不远了。
柔嘉因为连日来失去三位亲人,情绪遭受太大的波动,每天照看那院子里覆满白雪的豆荷和白芽,虽然在寒冬中,但是这两株植物却在雪下盛放的格外娇艳,就如某个人再生的灵魂般,让人动容。
“王妹还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改天我命宫人们再去搜罗些来。”左昭羲带着大内侍从诱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旁。柔嘉不去理会身后的声音,又从身边舀了一瓢泉水,用手将水分洒在这花瓣上面,动作小心谨慎。
昭羲见柔嘉全然搭理自己这个新上任的王,自讨没趣,倒也不作纠缠。柔嘉身边的惑缨朝昭羲请了一个安,就见他径自走向那院子后面的厢房,没有停留一刻。
刚听完嗜魂整理的讯息,那由远及近的轻浮脚步就朝内里走来,平海王已被昭羲禁锢,那么拥有如此深厚功力的也就是只有左昭羲一个人了。
嗜魂赶忙从屏风上拿起一件外衣递给傲诚,虽然这外衣不怎么正式,但也好过只穿单薄内衣。
昭羲已经踱步走来,那双深邃神秘的眼眸迅速对上傲诚勇敢无畏的神色,两位不同质感的奇男子就要对话,跟在身后的侍从都是十分小心,只怕两人中哪一方先说退下,侍从都会毫不犹疑的退出门去。
“臣参见陛下。”傲诚半跪在地,改口也很快,只是论年纪,左昭羲还应该称傲诚一声大哥。
“免礼。你我之间无须行君臣之礼。”昭羲的态度转变也很快,想当初柔嘉刚痊愈不久,两人还因为柔嘉送给平海王的红玉花盆几乎大打出手。而眼下情形的转变,恐怕也是因为傲诚当日对左昭羲舍命相救,用自己的功力抵挡住那致命的云箭。
傲诚与左昭羲的武功,恰巧代表法术和弓术两种派别,而真正要作比较,也很难断定谁的武功更胜一筹。
“臣已修养多日,身体已经无碍,王上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傲诚没有起身,昭羲故意如此也没有上前扶他,傲诚他也就随着昭羲卖这个关子。
“玄江王说的是哪里话,我此番前来主要是看你的伤势的,你看,我还给你带来了珍贵的药材进补。”昭羲说着话,任然没有命他起身,反而自顾自的坐在傲诚面前。
只见身旁的诱劫从腰间取出一枚金丹,拿到傲诚面前,“玄江王,这是积聚千年老参和万海兽王心的丹药,你吃了便会好个彻底。”
昭羲不语,那细长妖魅的眼睛绽放着最微妙的笑意,傲诚心知这左昭羲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也明白了他不会做一点会危害自己利益的事情,这丹药他哪里会不晓得是牵制他的****。
“你说是就是,你自己怎么不吃!”细如发丝的弱水箭带着冬日泉水的清冷独独射穿那诱劫手中的金丹,诱劫比那箭反应慢了一拍,慌忙松开手,却见手心只有混有泉水的金丹粉末泥。
柔嘉气势夺目的站在门外的不远处,那手中的灵弓如白昼中的暗黑精灵异彩纷呈。
“起来,三哥。”柔嘉两步并作三步走上前来,扶着傲诚起身,不屑的看向左昭羲,言语中没有丝毫的感情,“你竟然给他吃毒药!傲诚就不该救你……”
“柔嘉,休得无礼!”傲诚吼道,他此刻已经站在昭羲的面前,足足比坐着的昭羲要高出大半个身子,他也不确定柔嘉的话是不是激怒了这位新王,傲诚心中不能再让柔嘉说出更过分的话,只能帮她住口。
“我又没有说错!”柔嘉身后跟着惑缨没有说话,这一群人都是左昭羲的眼线,她不过是要他知道,公主府还不是他们放肆的地方。
“我权且称你一声王妹。”昭羲压着声音说道,“若是我不愿意,你不过是一个弃婴而已,更不要说贵为公主了。”那嘴角的邪笑竟然与林翊的一模一样。
柔嘉哑然,她没有想到左昭羲会以此来刺激自己,当下没能再言,公主的身份从来不是她想当的,而是所有人强迫施加给她,若是能自己选,她不会选择当公主,一刻也不。
“王上,傲诚即刻能带鬼面军出征。”傲诚拱手岔开话题,“若是王上不放心,可以派亲信为鬼面军副使。”
说了这么多,不正是先礼后兵吗,而这个礼有些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