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你给她讲的是个什么鬼故事?”
姚小贝:“都不是瞎编胡造的。”
叶林:“我听说你引经据典的,把以前农场的轶事传说传闻都串进去了说。”
姚小贝:“不是干活太累,缓解压力吗?”
过了会儿,白天提着两只瓶子的头部回来了。
白天:“有点烫。”
叶林又从提兜里拿出两个毛线织的瓶套来。
叶林:“把瓶子擦干。”对姚小贝说:“我拆了件旧毛裤做的。你用的时候把瓶子擦干再套上去。别用别的东西包瓶子,怕万一瓶子露出来烫伤皮肤。”
姚小贝找了一条毛巾擦干了瓶子,叶林示意姚小贝怎么套瓶子,把两个瓶套套上瓶子,塞进丁梦梦被子。
叶林:“你们条件还是有点艰苦,连个快递都送不进来。生活不是很不方便?”
姚小贝:“都在持续的解决中,天然气不通不也通了吗?一开始还没水没电呢。”
叶林:“你们打算以后怎么搞?”
姚小贝:“不是一直有条不紊地在搞吗?”
叶林:“以前有条不紊是因为丁梦梦,我问你们以后怎么办?”
姚小贝听出了叶林的意思:“那她还能病总不好啊!再说我就不能自力根生吗?”
叶林:“我打算过来帮帮你,等丁梦梦好点了再走。”
姚小贝:“现在我们属于农闲,暂时没什么事。你要来长期扎在这儿我欢迎,你来个三五天一两个星期的我也不好接待。我这房间是多啊,可别的房间都冷。我起码等丁梦梦好了才能考虑装天然气的事。”
叶林:“你要是有需要,随时打招呼。”
姚小贝:“那我肯定不客气。”
叶林:“丁梦梦的病不去医院你打算怎么治?”
姚小贝:“周村长说他们回去和村里的老人合计一下,看怎么把丁梦梦体内的邪气逼出来。”
叶林:“我劝你最好找个医生来瞧一下,她不肯去医院,能不能请一个医生上门?不行求助一下于董,身体安危无小事。”
姚小贝:“我打算明天她的体温不升起来,我就求助于伯伯。”
叶林:“千万不能耽误。”
姚小贝在被窝里紧紧抱着丁梦梦,丁梦梦在抖,他也在抖——热的!头上沁出一层汗。丁梦梦睁着眼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看天花板。只是她身上的那层看不见的寒气仿佛正在退去。脸色不再像开始那样白的像纸。
丁梦梦:“你还记得小铃铛吗?”
姚小贝:“你师父。”
丁梦梦:“我前天在朋友圈看到她结婚了。新郎是个开酒吧的小老板。她从太子港辞职了,跟她老公干。以后也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夫妻店了。”
姚小贝:“和我们一样。”
丁梦梦:“以前在太子港的时候,她总说她羡慕我,因为我有理想,心中为了一个高大上的目标不懈奋斗。而她认为自己只是饮食男女,精神空虚,有了一碗吃的,就什么都满足了。可是我对她说其实我羡慕她。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有属于她的那条根,这条根紧紧地系住她扎根于土地。她在朋友圈发的结婚照笑的很灿烂,那就是她的根。而这条根我没有,我跟她说我经常觉得自己是水面上的一叶浮萍,随浪逐流,一点也没有办法自己摆布,不论在哪里我都有一种漂泊感,哪里都不是我的家。跟你说这些是我觉得自己很空虚,其实这个世界上精神空虚的恰恰不是像小铃铛那样的饮食男女,而是像我和朱佩佩这种人,永远在追逐一个其实追逐不到的东西。我们已不能分清什么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当我们得到物质的时候,心中会忽然露出一个需要情感的温暖去填补的大洞。当我们感情满足的时候,又想在天地间找一个灵魂的皈依处。那个地方在哪里?从我们一出生就在寻找,越找你越会恐怖地发现,每一次你找到的似是而非的东西,最后都会给你窝心一击,你以为站立的坚实的土地就这样崩塌了,你飘浮在空中,无依无靠,没抓没挠。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宿命。”
姚小贝看着丁梦梦,觉得这一刻丁梦梦的人气回来了。
姚小贝:“我就喜欢你的这种高高在上的仙气。”
丁梦梦:“我可能永远做不了一个好老婆了。”
姚小贝:“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你在这个家中什么都不干,你在,这个地方就是我的家。你总要呼吸,总要吃饭吧,你能让我宠你,爱你,我就有一种归属感。你就是一个好的,而且是顶级的老婆。”/
丁梦梦:“白衣人的事,现在也变的亦真亦幻。我有时候觉得我和朱佩佩去过那儿,有时候又觉得不是真的。”
姚小贝:“你不要多想,明天周村长带人来去坟场看看,有枣没枣打两杆。”
丁梦梦:“我感觉现在好多了。”
丁梦梦第一次换了一种仰面朝天的姿势,不再面朝天花板,转身面对姚小贝,并且伸臂紧紧抱住他。
姚小贝:“让我透透气,我怕汗把你打湿了。”
丁梦梦:“我很孤独。”
姚小贝:“我紧紧地抱着你。”
丁梦梦:“你不要去透气,让我抱抱你。”
姚小贝不说话,让丁梦梦抱着。眼珠直转。显然他很难受,头上汗如泉涌。过了会儿,听到丁梦梦像只小猫一样打着轻轻的呼声。轻手轻脚移开丁梦梦的手臂爬出被窝。他穿着秋衣秋裤,胸前湿了一大块。靸着塑料拖鞋就往衣柜跑,拿出换洗的衣服直奔卫生间。在莲蓬下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干燥的衣服回来继续爬回被窝搂住丁梦梦送温暖。
丁梦梦迷迷糊糊地:“你刚去去哪儿了?”
姚小贝:“我哪都没有去,一直在陪着你。”
丁梦梦:“我好像打了个盹儿,梦见你去了一个好远的地方,那个地方不是远,而是和我隔着一个时空,咫尺天涯,我看的到你,你也看的到我,但我们就是触摸不到对方。我想拥抱你,可每一次努力,都抱进一团空气。”
姚小贝:“我就抱着你。”
丁梦梦紧紧抱着姚小贝:“你好香呀!”
姚小贝吃吃笑:“是芦荟的味道。”
雾,迷迷蒙蒙在清晨的汉白玉和花岗岩石阵中弥漫。石阵的入口是一个高高的牌坊,上书“鬼苑”。汉白玉雕栏和花岗岩石阵组成的是一个迷你小庄园,有小城堡,有塔,有亭,有花园,还有其它名种小石砌建筑。最高的建筑不到两人高,大多一人或半人高。因为这重重的雾气,在这个屏障层叠的石阵显出一种阴森之气。这处石园显然很久都没有打理了,杂草乱长,藤蔓枝条卷上石建。丁梦梦穿着那身臃肿的蓝长袍罩袄,在迷蒙的石阵中穿行。
丁梦梦:“白衣人,你在哪里啊!白衣人,你在哪里啊!“
丁梦梦就这样梦游一样地穿行其中,这样喊着。
在丁梦梦前方,石阵路径的拐角处,似乎总随着丁梦梦的行走,一抹白色的裙裾窸窸窣窣地消失在那里,成了指引丁梦梦穿梭方向的依据。
在一片空场,被石阵包围,丁梦梦站住不动了。在她身后十来米开外的地方,一个石头城堡旁,赫然站着一个穿着白衣,戴着衣服与帽子连体的连体帽的人,连体帽下隐藏的一张脸似乎隐没在黑暗里。
丁梦梦缓慢地转过身,和白衣人隔空相对。
在石阵外围,那排石阵入口处高高的牌坊外,雾气中静静地站着一群人,纹丝不动,乍一看让人感觉毛骨悚然。风静静地在吹,有时候,吹开雾气的一瞬间,露出雾气下遮掩的迷蒙真貌。风吹开笼罩在那群人身上的雾气时,露出眉头深锁,满面忧色地盯着石阵中丁梦梦和“白衣人”互动的白天、叶林、周村长、田婶、和其他村民的脸。
白天小声问叶林:“你觉得他们这么驱邪管用吗?”
叶林:“我觉得丁梦梦比昨天见精神好不少。”
白衣人:“你在找谁?”
丁梦梦:“你!”
白衣人:“有何贵干?”
丁梦梦:“你偷走了我的青春!”
白衣人:“我只是你爱人讲的鬼故事里的一个主人公而已,当你听到我的故事时,不也跟着我的悲欢离合一起欢乐一起忧吗?你跟随我的故事度过的时光发挥了它应有的价值,没人偷走你的青春!”
丁梦梦:“我掉进你的故事里来了。”
白衣人:“白衣人就是我,我就是白衣人。”
白衣人一边说,一边把罩在脸上的黑色的面罩取下来,露出姚小贝的脸,又复戴上,取下,周而复三:“不是你掉进我的故事里来了,是你就是故事,你就是故事的主人公,白衣人就在你的故事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场故事里或者故事外置身度外,大家都是故事!”
丁梦梦:“我可以当白衣人吗?”
姚小贝:“悉听尊便。”
周村长赶紧拍拍身边一个村民的背,那村民手上拿着一身白色衣服的行头,连忙飞奔入石阵,到丁梦梦身边帮丁梦梦把这身白衣色服的行头穿上,赫然也是一套白色连体衣帽的白衣人,最后村民还把一个黑面罩递给丁梦梦,丁梦梦自己戴好,也看起来分外吓人。村民完事了赶紧又跑回来。
丁梦梦:“现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白衣人了。”
姚小贝:“你想左右别人的生死吗?”
丁梦梦:“是的。”
姚小贝:“对别人的性命生杀予夺吗?”
丁梦梦:“是的。”
姚小贝脱了最外层的那身白连体衣帽,摘下面罩,都扔在地上:“那你来追我啊!”
姚小贝转身就跑,丁梦梦拾步就追。
叶林忧虑地看着园中追逐的丁梦梦和姚小贝,对白天说:“我有点担心丁梦梦好不了了。”
白天:“她体温不是正常了吗?整个人又那么活蹦乱跳。”
叶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丁梦梦的一双眼睛。”
白天:“她的眼睛怎么了?”
叶林:“没神了。”
一个村民把竹篙撑起来,上面绑着一长串鞭炮,周村长用打火机点燃了鞭炮,与此同时,村民们点燃了石阵外围汉白玉雕栏外码好的朝天炮和各种烟花爆竹,震耳欲聋的爆竹爆炸声此起彼伏响起。天空中炸开朵朵火光和烟花。
蓝色的烟气混合着雾气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