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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姜小豆!”

夜炀持剑冲了过来,那姜小豆护在身后,狐狸眼中满是警惕“刚刚是什么东西!在哪呢?”

姜小豆不动声色的擦了擦唇畔的余血,嬉笑道“好像是灵兽,应该是那黑衣人安排的埋伏,不过不要紧,是个虚张声势的家伙,察觉你的灵力后,不等你进来转头就跑了!”

“虚张声势?不像呀!刚刚明明....”

“你自己不都看了,哪里还有一点灵兽的影子,快走吧!辛夷怕是真要扛不住了!”

“可...........”

那一声嘶吼声让人不得不在意,方才他与厌蛇打斗时,被它纠缠的心烦意乱,别说寻那家伙的要害,就是摆抽身也做不到。

而就在刚刚那一声咆哮声传来,本来生龙活虎的厌蛇竟然自散灵力现出原形蜷缩在地,不但如此还将自儿的软肋特意暴漏在他面前,即便他举剑,它也没有丝毫的躲闪,只是哀鸣一声,依旧甘愿受死。

那模样好似在向谁在证明自己臣服的心意似得.............

“可刚刚........”

话音未落只见姜小豆已飞身跳在肥肥的大脑袋上,轻轻一拍催促道“有事先出去再说!”

“姜小豆!咦?哪里来的女子,是.....浮音?”

与姜小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终于发现肥肥羽翼之间坐着一位陌生女子,那女子长得娇俏可爱,灵气动人,一双眼睛也生的极美,乌黑透亮,清澈可人。

“好一双剪水明瞳,真是世间少有..........”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小豆回眸看了她一眼,只见绿桃此刻正强撑镇定的看着她,但那双眸中却闪烁着丝丝怯意。

她无意觑见绿桃身后那一闪而过的寒光,苦笑一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既已发了誓,我便会救你离开,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是个讲信用的人,你也不必对我如此戒心,我一市井混混,皮糙肉厚惯了,普通兵刃怕是伤不了我,若是无意误伤了你,你师兄可是会怪我的。”

绿桃半信半疑的看着姜小豆,她此刻正凝神看向前方,整个后背暴露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

已经成型多时的飞羽箭在她手中有些不耐烦的躁动,此刻若是出手,她定能反杀眼前这个人,即便不能至死,也能重伤与她。

只是,眼前这个混混纵然可怕,可毕竟也是救了自己,自己怎能恩将仇报!

淬了毒的飞羽箭在她手中无声消失,她凝眸看着姜小豆,轻声道:

“我师兄每年冬至都会离开归墟去凡尘走一遭,族中大有议论,说他在外有了心上人,也有传言,说他早已私定终生。师兄虽未主动提起过此事,但却已是默认,你.......你可是他私定了终身的那个.....那个人?”

“私定终生?”

姜小豆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鱼群的想象力还真是厉害,我认识他多年,怎的不知他有喜欢的人了,若是有,他也该早些定下雌雄之分,也不会至今仍是牡牝双性一体。”

“不许笑我师兄!”

绿桃脸暇怒红,纵使自己再是惧怕姜小豆,也不许有人嘲笑浮音“我师兄他是个内敛的性子,有什么事情他都是藏在心中,从不透漏一分一毫,就是有中意的人,他也不会说,他知道话一出口是再也收不回来的,到时怕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所以,他不敢说,也不敢轻易定下自儿的身份,他怕自儿的心意被人察觉,到时见面尴尬,进退两难,怕是情谊再也不复以往!”

姜小豆心中微震,不禁对绿桃另眼看待,轻咦一声道“到底是我小看了你,你说的句句在理,丝毫不像个不经世事小丫头,这份仔细还真是难得!”

被姜小豆一夸绿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红晕未退的小脸微微一垂,低声道“其实这些也不是我说的,是我爹爹,有次他醉了酒,说了这番子话,还直说师兄无用,是个胆小的家伙,有话不说,总是喜欢藏着掖着,爹爹还说师兄也就是看着理智,实则是个过于重情,不顾一切的家伙,说他日后怕是要在情字上有场大劫。”

绿桃歪着脑袋看了看姜小豆,不甘心的问道“你果真不是师兄心仪之人?”

“自然不是,为什么你偏偏要怀疑我是呢?”

“嗯...........”

绿桃眨了眨眼睛,眸中星光闪烁,她沉吟片刻,脆生生道“大约是因为你身上的气息吧!师兄每回会到归墟时身上总会有一股陌生的味道,那味道与你身上散发的一般无二!”

姜小豆心中瞬间明了,好笑道“那是因为”

“姜小豆小心!”

夜炀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那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姜小豆拉着肥肥猛然向旁一闪,险险躲过那冲来的厉掌。

夜炀冲将过来挡在姜小豆身边,见她无事才松口气“谁!”

“吾!”

暗道口站着一抹如鬼似魅的黑影,那人声音沙哑,周身血味浓烈更胜以往,他紧攥着一条铁鞭踉踉跄跄走上前来。

这个人受了伤,伤还不轻!

姜小豆眉间微微一挑,心中暗松一口气,她从肥肥身上跳了下去,对那黑衣人十分歉意道“今日夜闯府宅,确实冒犯,但事出有因,还请您见谅,我知您买鲛人花了重金,今日我十倍给您,以表歉意!”

“砰!”的一声响,半人高的麻袋凭空而出,掉在了黑衣人面前。

“这里面是”

“汝到底是谁?”

姜小豆微微一怔,接着说道“这里面是十倍的银两,还请您放我们”

“吾问汝!汝到底是谁!”

黑衣人一掌将那半人高的麻袋打的支离破碎,金光闪闪的珠宝银两四下散落,他跌跌撞撞向姜小豆走去,言语逐渐变得疯狂。

“吾想起来了........吾想起来了!”

黑衣人突然疯狂大笑,笑声中透着无力沧桑和丝丝苦涩,姜小豆觑了觑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夜炀,指尖寒光闪烁。

“你想起什么了?”

“汝!当初是汝发起大战,是汝指挥魔族大军开战,是汝已一人之力冲到天界门前,汝一人斩杀了神族数万兵将,就连伏羲女娲也挡汝不得,汝闯进天界,险些劫走了开天大帝的圣体,是汝.......汝是是.........吾想不起汝的名讳......但吾记得!整个神族以汝为惧,他们怕汝!汝是神族的克星!”

姜小豆前后左右看了一遍,最后万分疑惑的指着自己问道“您方才说的是我?”

“是汝!”

夜炀转眸看向姜小豆,咂嘴道“看不出来您还真是个有本事的人,本王今儿领教了。”

“滚!”

姜小豆看向那语无伦次,疯疯癫癫的黑衣人,缓缓说道“您说的是上古大事,小人年轻,莫说经历了,就是见也不得一见,不会是您认识的那个人,您定是认错了!”

“认错?哼!堂堂七尺男儿竟是个敢做不敢认的小人!”

“七尺男儿?那您真的是认错了!”

“别装了!吾虽然不知当年汝闯神族为了什么!但如今吾被神族所弃,需要汝的帮忙,只要汝愿意,吾倾尽所有与汝同闯天都,将那些所谓的神从九天之上拉下来!”

“我”

“她不愿意!”

夜炀突然开口截去姜小豆的话,他将她护在身后,上前一步向黑衣人走去“这女子是本座手下的奴仆,是青丘的人,只要本座不同意,她便不会与你一同去攻打天都。”

黑衣人大怒,厉声指责道“老友为何如此无情,阿兰为了你在那人鬼不去的牢狱中备受煎熬到如今,你不与吾一同打倒天族,救出了阿兰,为当年之辱一雪前恨,推三阻四到底意欲何为!老友啊!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本座虽不知你口中的老友与本座是何关系,但想来本座与他定是十分相像,本座无法替他回答你的话,但若是在问本座,本座可以直接告诉你,因为本座是王!”

“什么!你要避世?听闻三界要立六族,你身为地皇母神护法之首,战功赫赫,难道就不想为青丘挣个一席之地吗?”

“你走了,那阿兰呢!她与你可是私定了终身!如今大婚在即,你若走一定要带着她,难不成你要看着她嫁给别人!”

“这是为什么呀!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突然要避世!三界哪里不好了?”

面对他的逼问,那抹如竹身影终于有了动静,风中传来一声叹息声,叹息中透着历经沧桑的疲惫和无可奈何的沉重。

他心中渐沉,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因为本座是王,身后有子民需要守护。天地之间即将面临一场浩然大战,本座实在不能拿自儿的族人冒险,所以还是躲的好。”

“那阿兰呢?”

“终是本座.........对她不住...........”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火红的飞燕面具赫然出现。

陈年旧事越过沧海桑田随风而来,黑衣人踉踉跄跄向后退去,他眼前有两道身影在眼前来回晃悠,那两人身形一般无二,身后皆有九条似火如血的狐尾,就连那面具也一模一样...............

“因为本座是王,身后有要需要保护的人!”

两道身影融为一体,就连说话时的眼神也一模一样........

“你.............你要保护的是谁?”

黑衣人似受了一记重创,歪歪斜斜倚在石墙上,好似下一秒便会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夜炀转眸觑了觑站在一旁的姜小豆,狐狸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他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轻笑道:

“自是本座心中最为重要的人!”

“王和她哪个重要.............”

那声音轻之又轻,好似在喃喃自语,又好似在隔世问他那位老友。

夜炀道“都重要,不是王,要如何保护她!”

夜炀轻描淡写一句话似一盆冰水,将黑衣人瞬间浇醒。

“汝不是他!汝不是!”

黑衣人突然暴怒,长鞭一甩直指夜炀,空中魔气大躁,煞气扑面而来,黑衣人双目怒凸,满眼杀气的盯着夜炀。

“大胆小贼竟敢戏弄与吾!找死!”

“一直都是你有意刁难,本座何时戏弄与你?!”

“住口!你偷盗吾友之物在先,欺骗吾在后,擅闯府宅,强抢吾私宝。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善事,做错事不认账,比那无知莽撞更加罪恶。”

滴血长鞭在魔气的缠绕下闪烁着阴冷的幽光,好似一条红黑相应的毒蛇,吐着信子阴森森的盯着他们。

姜小豆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寻个机会快快离开,千万小心别被他缠上,一旦缠上就脱不开身了,小心那鞭子,有毒!”

话未落音只听一声破空声,没有反应过来的她被人一把推了出去,长鞭在她眼前甩出了一个火花,血渍迸溅在她脸上。

而夜炀为了推她出去,虽未受伤,但九尾上被打掉了一撮狐毛,尾巴上隐隐有血珠渗出。

“呼!”

火光大现,夜炀站在火中阴沉着脸,好似刚从炼狱中归来的恶鬼。

“夜炀!”

完了!夜炀明显是生气了,他一生气必是要和那黑衣人决一死战!

“死狐狸!他分明是在引你动气,你还”

“轰隆隆!”

地下突然有闷响传来,暗道中摇晃不定,不少石块迸裂摔落,一时间尘土飞扬,异响不断。

就在这慌乱中,只有夜炀和那黑衣人两两相对,怒目相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绿桃的惊呼声传来,声音虚弱吃力在闷响声中几乎不得而闻,姜小豆眉间微颦,转眸看去,只见有一团红晕正在她脖颈蔓延。

明明已经给她压制了毒性,怎么还是毒发了!

姜小豆翻身跳到她身边,伸手在她脖间一探,刚碰到她的一瞬间姜小豆倒吸一口气,猛然收回手。

好烫!

不但体温正在快速升高,就连心跳也在加速,这毒发的也太快了,快的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绿桃虚弱的声音把姜小豆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姜小豆笑了笑,安慰道“没什么!大约是你们鱼类和我们的体质不同,想要帮你解毒得另行他法。”

“我....我不是鱼,是....是鲛。”

“都一样,一个肉多点,一个肉少些,张嘴!”

绿桃听话张嘴,一颗药丸塞进她口中,姜小豆伸手在她背后一拍,那药丸咕噜噜被她吞了下去。

“咳咳......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浓厚的血腥味在她口中弥漫,她忍不住干呕起来“什么东西这样腥臭!”

“人血。”

“什么!”

闷响声逐渐变的刺耳,地下传来细细索索的异响,姜小豆站在肥肥身上,居高临下的看飞扬尘土中对战的两人,一声叹息声后,丝丝寒光在她指尖无声无息的出现。

有什么东西.......从地下过来了!

“砰!”

无数条黑影从地下窜出,即便姜小豆的银针准备的扎在了每一道黑影上,可仍阻止不了它们的前进的身影。

“这......这是.......”

那黑影来势汹汹,眨眼便到她们身旁,姜小豆这才看清,原这些从地下窜出来的,都是树枝藤蔓。

树藤来势汹汹,生长迅速,不过一霎就把姜小豆肥肥他们缠绕其中,就连正在打斗的夜炀和那黑衣人也被巨蟒似的藤蔓困在其中。

“轰!”

藤蔓从暗道中挣扎出去,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地面塌陷,暗道被石块埋压,地下冒出越来越多的藤蔓,一层一层的将他们包裹起来,很快姜小豆眼前一片漆黑,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

她摸索出一把匕首狠狠劈在那藤蔓上,那藤蔓明明是草木树藤,砍下去却好似砍在铁石上一般,“叮当!”一声匕首从手中滑落,姜小豆紧攥着手腕,强忍着虎口正在蔓延的酸麻感。

黑暗中隐隐传来一声异响,跟姜小豆被困一处的肥肥突然间兴奋起来,在黑暗中又蹦又跳,开心的直扇翅膀。

姜小豆眉间一颦,一巴掌打在它脑门上, 缩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姜小豆冷冷一笑,扬声道“有缘见面是件好事,只不过这一见面就动手怕是不好吧!想我昔日待你不薄,如今遇上点棘手的,你不但不避开,还落井下石将我困在此处,是不是有些不道义呀!”

紧紧缠在一起的藤蔓无声散开,月光下一人从藤蔓中化形走出。

那人站在半空中,衣衫随风起落,他静静的看着一脸冷意,似笑非笑的姜小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小豆”

“好巧!你是跟了这府上的人吗?”

“不不不!”

月光下,他指间玉韘散发着幽幽寒光,姜小豆只觉那光芒十分刺眼,勾唇一笑,错开了目光。

“既然不是,那就好,不知你此番出手意欲何为,还请你看在旧日的情分上收回这灵力,全当没瞧见我,生死攸关也好,死里逃生也罢,自此请别插手我的事了。”

“小豆,其实我只是想”

“不重要!”

姜小豆似笑非笑,眸中一片冰冷,冷到让人不禁心寒起来,她翻身坐上肥肥身上,凝眸看向他,一字一句慢悠悠道:

“走吧!你我之间缘分已尽,往后不见最好,天地之大,你不该屈尊至此。”

阿桑生生打了一个冷战,胸膛那颗木心竟然感到一丝疼痛,好似被刀剑划伤了一般。

姜小豆觑了觑那荧光暗闪的玉韘,幽幽一叹,突然间一团火从藤蔓中闯出,姜小豆见到火光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肥肥,转身向那火光飞去。

“今日多谢,咱们就此别过,不见!”

“小豆!”

一黑影从尘土中飞身前来“姐姐,你们没事吧!”

赶来的辛夷一身是伤,跟粉团似的小脸上多了一道伤口可怖的伤痕,乌黑泛紫的鲜血顺着脸暇流下,在月光的照应下辛夷好似血泊里爬出的厉鬼,看起来十分渗人。

姜小豆一把将他拉到肥肥身上,摸索出一小瓷瓶扔给他“你中了毒,先以毒攻毒压制一下,等出去了,我再帮你调制解药。”

辛夷接过瓷瓶仰头便喝,他觑了觑半空中失落单薄的身影,小心翼翼的看着姜小豆,探着脑袋道“姐姐,刚刚那位”

“夜炀已经找到了离开的路,咱们只管跟着他就行,你跟绿桃都中了毒,眼下虽然黑衣人已被困住,但他身边那位善于驭水的人却一直未露面,咱们必须趁早离开,不然就麻烦了!”

“哦...........好。”

话刚出口便被姜小豆截了过去,辛夷回头看了看那抹孤寂的身影,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同情起来。

“宵小之辈哪里逃!”

一声咆哮突然在空中响起,肥肥被那魔气所压制,四对翅膀僵硬如冰,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身上鳞片片片立起,好似被人点了穴一样僵在半空中,随着那声咆哮它像是断翅之鸟,从半空中直径落下。

“啧啧啧!真是没出息!”

一条巨大的狐尾突然伸来,将坠落的肥肥正好接住,一声邪魅的笑声传来,只听夜炀在远处咂嘴道“好歹你也是跟着姜小豆见过世面的,怎的这样没出息,旁人吼一吼,就吓的动弹不得了?”

姜小豆斜眼觑了觑正在瑟瑟打颤的肥肥,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恨铁不成钢的懊恼道“确实是个没出息的!白跟了我一场!”

夜炀飞身在前方,身后拖着一条巨大的狐尾,虽说看着是累赘了些,但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要闯出府去。

“吾要汝留,谁敢走!”

怒吼声在半空中回荡,突然间浓雾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遮天蔽月,雾帐重重,令人头晕眼花,瞬间失去方向,只能停滞在原地。

“可恶!”

夜炀一掌拍向浓雾中,熊熊烈火在浓雾中燃烧,可燃烧不过一瞬,便被浓雾吞噬,半点火星也寻不到。

一丝腥味传来,是深海的气息。

姜小豆幽幽一叹,耸了耸鼻子道“那人果然还是出手了!”

“这味道......”

绿桃突然轻咦一声,不顾自身受伤中毒,挣扎的坐起身来“这味道好熟悉!”

“嗯?”

姜小豆心中腾上一丝希望,追问道“怎么,这施雾人可是你熟人?”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只见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眨了又眨,最后摇头说道“这气息分明就是我族中人,但我也确确实实不知道那人是谁。”

她歪头想了想,话音一转,脆生生道“不过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我也是鲛人,是没见识了些,但不至于一点驭水的能力都没有。”

“你有办法离开这儿?”

“只要找到水源,我们可以从水源离开!”

绿桃侧耳细听,不过片刻,她伸手一指那茫茫大雾,脆生生的笑道“往这边走,这里有活水!”

姜小豆拍了拍已经能自由行动的肥肥,催促道“快走!”

夜炀飞身站在她旁边,一双狐狸眼精光闪烁,他觑了觑身后的遮天浓雾,唇畔一勾,笑道“方才救咱们出暗道的可是阿桑?”

不等姜小豆回答,他续儿说道“这世上能随心所欲的操纵,甚至于能与木融为一体不被人察觉的,除了他还真没有别人,那木头看似大义,实则是个心冷性冷的,他能苦巴巴的一路跟着,关键时刻还出手相助,本座瞧着,多少有点凡心动荡的意思!”

姜小豆转过眸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夜炀,眸中的清冷让他心中暗暗一惊。

“一路跟着?不愧是青丘的狐狸头,你是什么时候察觉他跟着我们的?”

“上次咱们来的时候,这儿方圆五里一片死寂,别说生灵了,入眼皆是荒野干地,这宅中的主人更是警惕,应当是吃过木灵的亏,宅中树木不是遭遇断根之灾,就是被人拦腰打断,半点生机都不给。但今日,你难道就没发现凡你走过的地方多少都会生气勃勃一些。而且这后院跟前宅不同,后院花草树木不缺,已是冬季还能如此精神,想想也知道,定是那善于木灵之人在后院转悠过。”

夜炀斜眼看了看一旁闷鸡似得辛夷,邪魅笑道“这么明显,别说本座了,就是辛夷也早早就察觉不对了。”

一道冰冷的目光慢悠悠的落在辛夷身上,辛夷心中骤然一沉,脏兮兮的小脸上忙不迭的捧上一丝讨好“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但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哼!”

姜小豆冷冷哼道“你原也是乖巧可爱的,都是身边的狐朋狗友给你带坏了!”

辛夷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一口一个没错没错。

夜炀额间青筋微微一跳,正要发火,脑筋一转,心中暗道:这话说的却也不错,他的确是狐朋,至于狗友,青丘与那避世犬族原先连过姻,虽是不中听了些,但大致上倒也过得去。

辛夷见他无动于衷,一脸惊奇的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坏笑。

夜炀与他是旧日故友,脾性如何他一清二楚,往日别说拿话刺他了,就是不相干的人说了一句他不爱听的话都会被重罚,如今倒是性情大变,被人如此冷嘲热讽,竟是半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这倨傲野蛮的狐狸竟还有这般窝囊的时候!

真是大快妖心!大快妖心!

狐狸眼无意转了过来,正好看见辛夷那幸灾乐祸的小人嘴脸,火红的面具上立刻爆出根根青筋。

这家伙竟敢蹬鼻子上脸嘲笑他!

“绿桃,接下来往哪里走?”

姜小豆回眸的瞬间,那双寒气逼人的狐狸眼立刻变的懒惰妖娆,好似刚刚气急败坏要杀人的不是他。

辛夷忍不住偷笑出声来,脏兮兮的小脸上挂满了得意。

“快从这儿下去,咱们离水源不远了!”

姜小豆心中暗喜,拍了怕肥肥的大脑袋催促道“肥肥快!”

随着肥肥的降落,众人能在茫茫大雾中隐隐瞧见一些星星点点的风光,正要窃喜,只听绿桃突然轻咦一声。

“嗯......这气息........”

绿桃耸着鼻子深深一吸,眉间微颦,有些为难道“咱们离水源确实不远,但这一片气息混杂,脂粉味又重,一时间我找不到那水源在哪了!”

姜小豆逡巡四周,喃喃自语道“脂粉味.......这片脂粉味这么重,难不成住着的是那黑衣人的妻妾?”

狐狸眼微微一眯,夜炀续儿说道“若是他的妻妾,一定会知道府中有几处水泽,分别在哪里。”

姜小豆两眼咕噜一转,勾唇坏笑道“万一再误打误撞找到他心爱的女人”

“咱们可以挟持那女人来做交易,顺利的走出这鬼宅!”

“万一的万一,巧合中的巧合,咱们再找到那黑衣人的子嗣”

“咱们可以扣在身边做人质,强行让他成为咱们麾下的第一位大将。”

姜小豆和夜炀一接一替,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将逃出计划设计的密不透风,辛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直撇嘴,这俩人一个心狠一个手辣,一个敢想一个敢做,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事不宜迟!”

“走!”

肥肥和绿桃大眼瞪小眼互看一眼,两人眸中皆是懵然,辛夷幽幽一叹跟上了那对无良“夫妻”的步伐,见他们愣在原地,摆了摆手招呼道:

“愣什么神啊!你们俩虽是一个未化形,一个没见过世面,可跟着眼前这两位,大世面不知能不能见到,可市井中下九流的手段,保准你们长个大见识。走吧!”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嘀咕起来“唉!想我虽是妖,但做事向来问心无愧,从不仗势欺压孤儿寡母,跟着他们如此一闹,几辈上的老脸一下子丢了个干净!唉.......真是没脸见妖了!”

如此一想,辛夷更是愧疚的不行,低垂着小脑袋,走一步叹一步,问心无愧的他早已忘了自己曾仗着妖瞳诱惑姜小豆的不堪往事。

................

众人跟着那星星一点的灯光走去,不过百步,便瞧见一座水榭楼阁,那楼阁上挂着三个娟秀大字:

葭荣阁。

走到跟前他们才发现自己一直跟着的却不是灯光,而是一只散发火光的虫子,那虫子有碗口大小,背上一对透明大翅,尾尖上冒着灼灼火光,远远看着跟灯光一般无二。

“啧啧啧!瞧这红窗小影,住在里面的肯定是一位绝色女子,咱们走!”

“等等等等!”

夜炀伸手一把拉住了捋好袖子就要往里闯的姜小豆,指了指柱子上趴着的那对碗口大的虫子。

“你好歹也是老江湖了,怎么做事还这样莽撞,你仔细看看,看这对虫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姜小豆凑上前去看,那虫子很是胆大,见有人上前来竟是半点也不怕,非但如此还扇动着翅膀,发出欢快的鸣叫声。

“这好像是火炎虫!”

而且它如此亲人,肯定是被人一手养大的火炎虫!

她依稀记得,六族之中好像只有一族喜爱圈养火炎虫...................

姜小豆恍然大悟,对上夜炀那精光闪烁的狐狸眼,两人同时转眸看向那已经后退几步,眼看就要逃跑的人影。

“辛夷~~~您这是要去哪里?”

那意图逃跑的小脚生生滞在半空中,辛夷打了个冷战,一抬头正好撞见那两双奸诈无比的眼眸。

“咳......怎么了这是?”

面对那无辜的小脸,姜小豆难得没有恻隐大发,指了指柱子上趴着的火炎虫催促道:

“少来!虽然这里气息混杂,但这么明显的妖气,你会没有发现!现在可是生死一线,你赶紧的,把里面的小妖叫出来,咱们找到出路好走,再耽搁下去,黑衣人追上来,咱这几条命可就真的交代在这了!”

“就是,要不是你磨磨蹭蹭的咱们早出去了,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这转悠!”

“................”

他到底是因为谁才会被牵扯其中的!

这对无良夫妻!

辛夷幽幽一叹,这会子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跟那死狐狸有牵扯,早知如此,当初他见到姜小豆时就该趁早走!

“唉........”

浓厚的妖气从辛夷爆发,那原本静谧的小楼中突然灯火通明,隐隐有人慌乱奔跑的声音传来,辛夷收起妖气,一脸幽怨的看着夜炀,叹道“你这狐狸今儿是害惨了我!”

有两个女子从屋内跑了出来,在人群中逡巡一瞬,最后目光落在辛夷身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妖四叶,及奴恭迎王上大驾!”

辛夷轻描淡写嗯了一声,稚嫩的小脸上一片正色“起来吧!”

“王上召唤小妖所为何事?”

“本王”

“这屋中就只有你们两个妖吗?”

辛夷话刚开口便被夜炀截了过去,两个女子对视一眼踟蹰不语,夜炀冷冷一笑,微怒道“妖王驾到,凡是妖族血脉必须至身前行大礼,怎么就你们两个小妖前来,妖族再是散漫无规,也不至于散漫到目无王上的地步吧!”

“这.....”

其中一个粉衣女子慌忙开口道“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的确无拘束惯了,但再怎么没有规矩,也绝无藐视王上的意思,这屋中确实还有一妖,但.....但她重病在身,实在是起不来床,无法到妖王身前致敬,我们姐妹愿以身家性命起誓,若有半句假话,必遭雷霆之罚!”

“此言当真?”

“当真!”

“当真!”

“本座姑且信你们一回,若发现尔等说谎,不等雷霆降至,本座先罚你们,本座可跟你们的妖王不同,他心疼爱护你们,别说惩罚了,即便是一句重话也不舍得对你们说。本座心狠手辣在三界是出了名的,你们若是打量着自家王上好欺负,也要掂量掂量本座这青丘狐饶不饶的了你们!”

“我等是妖族一脉,终身谨记王上恩泽,只要王上一声示下,我俩愿为王上赴汤蹈火,以死明志!”

辛夷点点头,淡笑道“你们的心意本王知道,但如今还到不了赴汤蹈火这地步,今儿召你们前来是有事要问你们。”

“王上您说,只要是我们姐妹知道的,必直言相告!”

“本王问你们,这府宅之主是谁,宅中有几处水泽,这些水泽分别在何处?”

那粉衣女子道“回禀王上,并非是及奴有意欺瞒,纵使及奴在这宅主身边呆了数年,也不知他究竟是谁。”

另一个黄衣小妖忙点头道“是啊!我与及奴姐姐相继被买入府中,一直在后院侍奉兰姨娘,我们姐妹年少好奇,曾多次打探府中机密,有一次险些没了命,还是兰姨娘救下我们姐妹,自此我等安分守己,再也不敢随意出入。”

及奴想了想道“不过王上莫急,及奴在内外两院侍奉,曾无意闯入一个密室,那密室在地下数丈,及奴曾在里面见到一种藤蔓,那藤蔓血红偏紫,魔气极重,及奴儿时曾听族中老人说过,那藤蔓与老人口中的九幽藤丝毫不差,他手中既然有魔族的东西,想来应是魔族之人。”

“九幽藤.........”

姜小豆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密室在哪?”

及奴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慢悠悠摇头叹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宅中的主人并非在一处久待之人,每隔五十年便合府迁移别处,及奴误闯密室已是百年之前的事情,当时那密室好似在一处假山水泽之下,如今已搬到此处,及奴也不知那密室会在何处。”

“五十年一搬?”

狐狸眼中精光闪烁,夜炀笑道“也不知他是天生如此谨慎,还是说再躲谁呢?”

那叫四叶的黄衣女子开口道“狐王说的是,若是谨慎,怕是还有更过的呢!莫说我们姐妹了,就是一直侍奉他身边的妾室,竟无人知晓他的真容,他从不戴面具,不变换容貌,但妾室们个个都说不知他相貌如何,知晓的一道黑影来到自己身边,甭管是琴乐相伴,还是巫山云雨,事后问起来,皆不记得自儿夫主样貌。”

及奴点头道“我们这些丫头刚入府时便被人教导,说是不可直视与主人,当时有个胆大的不听劝告,偷偷窥之,被当场挖眼割耳,魂魄锁入鼎中炼制,那丫头的冤魂禁不住如此酷刑,日日哭嚎,其声从前院传到后院,其声凄惨可怖,令人不寒而栗,坐立难安。最后还是.......还是他的一位妾室求饶,他才开鼎放魂,那丫头虽无转世在生的机会,但好歹是得了一个解脱。”

“此人当真是个奇人!”

及奴与四叶态度诚恳,字字真诚,想来此言定无作假可能,辛夷问道“你们姐妹可知这府中有几处水池,分别在何处?”

四叶想了想道“回王上,一共三处,不过,这说是三处,但实则是一处。”

“这三处水泽分别在祭天柱旁,望西亭下,沧海阁中,虽说是三处,其实这三条水泽是一股分流,同出一脉。水之源头应当是在沧海阁。”

及奴伸手向大雾中一指,道“朝这里直走,会遇见一棵花椒树,围着那树转半圈再走,不过几步便能听见流水之声了,沧海阁是水中浮亭,只要寻得一丝水声,不会找不到的。不过还请王上小心,那沧海阁外设有结界,结界之中机关重重,稍不留神就会被被困其中,王上一定要小心为上!”

夜炀轻轻一笑,问道“呦!这沧海阁中住的是谁呀!怎的如此得家主厚爱?”

“回狐王,那沧海阁住的是一位妾室,而且还是众夫人中最不受宠的一位,家主不喜与她,见面多说一句都觉得厌恶,素日里从不召见她,若是难得有兴致,见她一面,说话不过三两句便会大发雷霆,那位夫人会被绑在祭天柱上,要么在日头下暴晒,要么受鞭刑之苦。”

“府中妾室很多,无才无貌,性情古怪的也不是没有,但却没有第二个夫人会如她一般被家主不待遇。”

夜炀邪魅一笑,狐狸眼中的笑意耐人寻味“你们家主看着也不是那种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之人,纵使是念着夫妻之情,不打死,也可以赶走,怎的这么心软,完全看不出来呀!”

及奴道“家主恼怒至极,也曾将她赶出府去,不管是怒骂也好,鞭打也罢!纵是命悬一线,她也不愿离开,几次昏厥门前。”

“小妖还记得,有次她不知说了什么,惹的家主大怒,一鞭子甩去了门外,那夫人濒死在即,眼看就要晕厥的人,手里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能死死攥着家主的衣袖不放,乞求家主不要撵她走的。”

“家主正在盛怒之中,自是不肯心软,挥鞭撕裂衣袖,将其扔到府外,还命合府收拾细软,匆匆迁移旁处,独留那位神志不清的夫人不管不问,当时大家都在悄悄议论,说家中府宅远在深山之中,一无人烟可盼,又有豺狼虎豹四处觅食,那重伤的夫人在昏厥中没有自保的力量,除了一死别无他路。”

“谁知不过三五天,那位重伤被弃的夫人突然出现在后院,听守夜的丫头说,在一天夜里,她亲眼瞧见家主悄悄出门去,鸡哓时分才匆匆回来,回来时怀中还抱着一个昏睡的女子,当时天色暗淡,她没看清那女子是谁,直到后来那夫人出现在后院之时,她才明白那晚家主抱回的女子就是当初被扔门外的夫人。”

“家主虽是将她带回府中,但依旧不喜与她相处,常常将她锁在沧海阁中禁足,不许她上岸来,有时一关就是数月,那沧海阁的结界就是为她禁足所设的,里面的机关也是为了惩罚她。”

“后院的夫人多的是看人下菜碟的,见她不受宠,也有凑热闹欺凌她的,但最多就是嘴上刻薄些,一日三餐寡淡些,过分的再是没有了。”

夜炀砸了咂嘴,轻笑道“这么说来,这位夫人还真是个奇女子,你们家主喜不喜欢她不好说,但心中定是极看重她,不然也不会如此容忍。对了!本座几次与他交手,总觉得他似有些神志疯癫,平日对你们可也如此?”

“家主视我们这些丫头与前院的活死人一样,面对众位夫人时偶尔会有些不同,至于疯癫.......对了!家主每每从沧海阁中出来时,无论是言语还是举止的确与平常不同。”

“是啊!家主进沧海阁后不过一刻,便会大怒,若在平时是决然不可能的。”

及奴和四叶多次提起沧海阁,引得姜小豆忍不住好奇起来“你们俩可知那沧海阁中住下的夫人是什么人?”

及奴与四叶摇了摇头,四叶叹道“这后院三步便是一阁,阁中住着的都是家主的妾室,除了心仪家主自愿来的,就是集市上买的,或是强抢来的,再有些便是来路不明,突然住进来,六族中除了魔族鲛族之外,其他四族的女子都有,即便是未列六族的也是有。沧海阁那位便是突然间出现,来路不明的,她为人孤僻冷然,不与家主之外的人说话,纵使有人与她搭话,她也是自兀走开,从不理会。不过,小妖倒是有幸,曾无意听见家主与她说话,家主好似叫她宛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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