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知道我与鲛族不和,但却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与鲛族不和。”
姜小豆推着他绕过凸出地面的磐石,慢慢的向禁地里面走。
“当年我为了复活兄长,不惜与天下为敌,在四处寻找逆天禁术的同时,我唯恐兄长尸体腐烂,为了延缓腐烂,我用了各种方法,在寻找逆天禁术时,我听到了一个传闻,传闻说若是将鲛尸炼化成油,将逝者尸体泡在那油中,便可保尸体百年内不腐。”
一股暗流迎面涌来,暗流穿过乱石发出了呜呜声响,那声音像是怒吼,像是啼哭,整个禁地似乎都很抵触着姜小豆的到来。
“当时的我已经被悲愤冲昏了头,顾不得调查,直接来到了鲛族,我身为外族人自是无法进入归墟之内,但鲛族的皇子们却可以随意出入归墟,我暗暗观察数日,发现鲛族的一位皇子极爱打猎,而且回回都会带着烈酒相伴,我设计让他在打猎时受了伤,然后又以游医姜小豆的身份出面救他。”
“他与我一见如故,当即结拜为兄弟,我与他交好三年,三年后他祖父去世,他悲痛之下找我饮酒解愁,我将他灌醉后,变化成他的样子进入了鲛族。”
此时的姜小豆和白术已经进入禁地深处,这里除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外,放眼望去都是大小不一的坟茔,这里的坟茔很多,而且都刻有墓碑。
白术略略扫过那些墓碑,心中明白,此处埋着的是鲛族的那些王子,帝姬们。
“我成功瞒过所有人,只身来到这鲛族禁地,我用他的身份赶走了禁地的守将,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我挖开了他祖父的坟茔,将那具尸体从坟墓中拖了出来,正当我想带用乾坤袋将那尸体装走时,他突然领兵赶到。”
“他当时只知道有人冒充了他进入了禁地,但没想到那个潜入禁地的人居然是我。”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姜小豆至今都无法忘记。
“他就站在我面前,眼中除了愤怒惊讶还有难以置信和一丝受伤,我虽是与他做戏,骗取他的信任,但在相处中多少也付出了一点真心,曾经的知己好友变成仇敌的那种心情我也深有感受。”
“他一开始没想要我的命,只想夺回他祖父的尸体,是我为了逃跑误伤了他,他的侍卫为了救他,齐力攻击我,当时的我又隐隐听到远处增援的声音,焦急之下,我慌了神智,杀了他所有的侍卫后又重伤了他,当着他的面把他祖父的尸体装进了乾坤袋中。”
“临走之时,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衣摆,问我当初与他结拜是不是打的就是今天的主意,问我可曾有过一次视他为兄弟。”
姜小豆顿了顿,深深一叹,她推着白术继续向前走“后来没多久,他父亲便没了,而他成了新任鲛王,听说他当初继位后曾想过要派暗卫出海追杀我,鲛族的长老们为了保全鲛族极力阻止,尽管他打消了念头,但我知道,他对我的恨意未有过一丝消散,只要有机会,他是一定会杀了我的。”
姜小豆突然停了下来,她凝眸看向眼前的乱世丛林,眉间隐有警惕。
“师父............”
“先别说话!”
就在刚刚,姜小豆明显感到有一丝陌生气息正向这里赶来,而且那速度很快,隐隐透着一丝杀气。
姜小豆推着白术快速隐藏在一块大石后面,一来对方身份不明,二来自己来此处是有大事要办,能不动手便不轻易动手。
姜小豆他们刚刚躲好,两个顶盔掼甲的将士便赶了过了。
“奇怪!刚刚我明明察觉此处有生人气息,怎么一转眼便不见了?”
“也怪了!这几日怎么总是这样,到底是真的闯进了人来,还是你我的错觉?”
“若是错觉也太频繁了些,若非殿下不在归墟,我一定要请殿下亲自来查看一下。”
“都怪那轩辕皇子!自从他来了之后,三天两头的约殿下,不是喝茶就是听曲,殿下也是,就乐意跟他一处呆着,今儿明鼓刚响就跟那轩辕皇子出去狩猎,你说这殿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今天去,今儿是什么日子!鲛族内岂能无主!万一要是”
那将士似乎正要说什么,被身边那人及时阻止,只见另一个将士满脸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低声道“祖宗交代的你也敢乱说,不怕被人听到!”
“这...........这不就咱俩嘛!”
另一个将士冷冷一哼,满脸都是警惕“虽然禁地的确没有查到生人,但我心里总是惶惶不安,总觉得这禁地之中有些不寻常,鲛王又不在,咱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知道了,咱俩还是依着老规矩,你守东,我守西。”
“好!泷雷来信说海长老有事找他,估计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北边只有他几个近身看着,那几个小崽子还年轻,不知道禁地的重要性,咱俩到时多留意一下。”
“好!对了!鲛王不在,那”
“鲛王虽是不在,但他身边的玉坠姑姑在,不要紧!”
“那便好!那便好!”
待两人走后姜小豆仍是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白术转眸看向她,只见她眉间紧锁,眸中隐有怀疑。
“师父,您怎么了?”
“玉坠竟然还活着?”
白术虽是没有听清姜小豆说了什么,但他察觉出姜小豆的不对劲。
“师父,您在怀疑什么?”
“我曾听蜚零说过,有他父亲身边有个年老的侍女,那侍女侍奉了鲛族三代鲛王,虽说她的身份一直都只是侍女,也没什么实权,但地位很高,很受族中长老尊重,就连他父亲也得称她一声姑姑。”
“那侍女同时也负责教鲛族皇子的礼仪教养,蜚零说她极其重礼,眼里更是见不得谁没规矩,即便是嫡系皇子失礼,她也照罚不误,所以族中的皇子王姬们都怕这位姑姑,唯独他不怕。”
“当时我跟蜚零还玩笑过,说她侍奉了三代鲛王,已是长寿,大约用不了多久便会归于长眠,谁想如今她竟然还活着!而且还侍奉了蜚零。”
姜小豆眉间紧锁,疑惑开口“这鲛族一脉虽是比人族强,但也不是什么能够长寿的种族,怎么这位玉坠姑姑.......................”
“师父怀疑她的身份?”
“若真是没有任何隐情,一个侍女怎么会这么有福气,一连侍奉四代鲛王,而且,此事似乎属于鲛族秘密,外界只知鲛族,鲛王,没人知道这位玉坠姑姑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鲛族之中谁是王,玉坠姑姑侍奉的便是谁,这中巧合怎么可能不让人起疑心!
白术微微颦眉,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开口道“师父,方才那两个小将说鲛王不该今日出门,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为何这般在意?”
“今天应该是十五,蜚零说过,每年十月十五,渤海水脉便会发生变化,白日涨潮,夜间退潮,短短一天之内涨潮退潮,会使附近的水脉大乱,有些暗流会在涨潮时被迫卷进来,渤海离归墟虽是尚有一段距离,但彼此的水脉都是想通的,渤海这一变化会牵连归墟。”
“海兽尚且会被暗流卷到归墟来,更何况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了!鲛王担心会有人会顺着渤海的海流寻来归墟,每年快到十五时都会派人严加防守,十五当天更是会亲自巡视,虽说这么些年并没有谁顺着暗流潜入归墟,但他们已经习惯了每到十五就加强防守。”
白术道“所以,今日鲛族的防守会比以往更加多?”
姜小豆点了点头,推着白术离开了大石,向禁地深处走去。
“虽说今日他们会严加防守,但这一路走来,外面的守卫并不算多,唯独此处的气息有些混杂,他们似乎把兵力都放在了这里.................”
白术随口说道“若是只单单说是派兵守陵倒也说的过去,但是鲛族一脉生性冷傲,族中又没有值钱的陪葬品,只是守着先人的话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师父............您怎么了?”
姜小豆停下了脚步,眸中骤然一亮,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说的对,若只是守着陵墓不可能这么兴师动众,鲛族隐藏的秘密..........肯定就在这儿!”
“您的意思是................”
“那两个小将守得的东西两方,泷雷守的是北边,只有南边是玉坠姑姑亲自守着!”
姜小豆推着白术向南边走去“你传音与白术,让他带着你师公一同往南走,我有预感,玉坠姑姑守着的,大约就是盘古墓的入口。”
“徒儿明白!”
海中本就容易迷失方向,再加上这禁地七扭八拐,乱石丛生,更容易让人迷路,姜小豆与白术边走便留下记号,以防自己迷路。
“师父,没人呀?”
两人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玉坠姑姑镇守的地方,他们逡巡四周,发现四周不是乱石,就是杂草坟茔,与他们这一路走来看到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稀奇,与众不同之处。
更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看到所谓的玉坠姑姑,此处不但荒凉,而且没有任何生人气息,荒凉的让她们心中有些发杵。
正当姜小豆与白术躲在大石后探头探脑的找传说中的玉坠姑姑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落在了姜小豆的肩上。
“谁!”
姜小豆心中骤然一惊,她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接近她,在分不清敌我的情况下,她下意识的反手射出了数道银针,趁着对方躲闪的空隙,瞬间凝水化出一对短剑。
姜小豆双手握剑,剑锋直指对方咽喉。
然而,那杀气腾腾剑锋还未来得及接近那人咽喉,就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夹在指间“几日不见,娘子的剑法是越发纯熟了!”
姜小豆抬眸看去,与那双妖治眉眼的双眸对了个正着。
水剑无声消失,姜小豆腰间一紧,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终于来了,本座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两人紧紧相拥,似乎在向对方诉说着自己多日来的经历和委屈。
“师父!”
姜小豆转眸看去,只见祝余拎着一条正在挣扎的大鱼走了过来。
“你带条鱼来做什么?”
“我们俩在这禁地徘徊已久,发现这禁地之中有很多的机关,为了不暴漏身份,就随身带着一条鱼,若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边让它来为我们探路。”
夜炀说的轻松,但姜小豆却听得心中泛苦,她之所以在禁地之中来去自如,是因为她驭水多年,对水脉变化极其敏感,所以即便是知道这禁地之中有机关,也没有把这机关放在眼里。
别说这禁地的机关,就是鲛王亲自设下围剿,她照样能在乱流之中寻到一丝生机。
但夜炀却不同了,他出生于青丘,一辈子都在山野中生活,水性本就不好,再加上他是火系,从未驭过水,就是普通河流中的水脉他都捋不清楚,更别提归墟的水脉。
一入归墟, 他所能施展的灵力怕是不到五成,幸亏没有行迹暴露,若是让鲛王知道了,他与祝余两人怕是难逃出归墟门。
“是我考虑不周,你与祝余都不善水,在这禁地的日子不好过吧?”
“本座虽是不善水,但还不是完全的旱鸭子,再说了此处风景别致,来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一股生人气息从远处传来,四人连忙躲在乱石之中,待那巡逻士兵走了之后,夜炀扶了扶脸上的飞燕面具,冷然道“这两天禁地的守卫越来越多,今天又添了两批巡逻兵,禁地中的气息混杂,虽是很适合隐藏我们的身份,但不利于我们寻找入口。”
“我们来的巧,鲛王出门打猎,虽是有几位长老在族长坐镇,但鲛族始终无人主持大局,若是我们行迹败露,也能拖上一拖时间来逃跑。这些兵将再多也不足为惧,最为棘手的是看守此地的玉坠姑姑,此人侍奉四代鲛王,手里怕是有些真本事。”
“玉坠姑姑?但此地没人看守呀?”
不但没人还没有半丝生人气息,这里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茔冢。
“若是我猜错了也就罢了,若是没猜错,玉坠姑姑本人一定在这!”
姜小豆从祝余手中拿过那条已经昏厥的大鱼,她喂了一口血给那大鱼,又刻意在那大鱼身上绑上自己的香袋,她用灵力牵引,让那大鱼慢慢的从石缝中游了出去。
“锵!砰!”
大鱼刚从石缝中游出去,一道水剑突然凭空出现,准确无误的砍向那大鱼,大鱼根本来不及躲闪,被水剑一刀劈成了两半,大鱼身首异处,坠落众坟茔之中,鲜血在水中缓缓散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也在水中弥漫开来。
四人看见了晕染了海水的鲜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刚才那水剑不但出现的突然,而且消失的也突然,快的好似幻术一般,
最重要的是它出现时,四人谁也没有发现究竟是何人抛出了水剑,而水剑又是怎么消失不见的。
“这玉坠姑姑当真不得了!”
不但将自己的气息隐藏的这么好,而且出手还这么快,就是善水的姜小豆怕是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小豆,刚刚那水剑出现时,你有没有感觉到水流的变化?”
“水流没有任何变化。”
姜小豆预料到会有人出手,在操纵大鱼游出石缝的那瞬间就刻意观察了周围的水流方向,从那水剑出现到消失,这里的水流没有任何变化,他们面前的水域...........不对,应该说,这附近整片水域似乎都在别人的掌控中...................
“师父!”
一声轻呼打断了姜小豆的思绪,她顺着白术的目光看去,只见石缝外那片坟茔中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来。
“四位客人莫要再躲着了,玉坠姑姑早已摆下茶酒,只等四位入席吃茶啦!”
那声音实在是稚嫩,姜小豆忍不住凝眸细看,只见那突然出现的黑影,原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小小一只,站着还没一旁的坟堆高,瞧着也不过五六岁,她穿着嫩绿色描金的衣裳,小脸上挂着两团小小的红晕。
这小娃娃不但可爱,还极为喜笑,看着像是年画的福娃一样惹人喜欢,素来警惕的姜小豆都对她放下了戒心,险些抬脚走了出去。
“小豆,当心有诈!”
“客人?客人!”
见姜小豆他们迟迟不出来,那小娃娃有些急了,她迈着短短的小腿,一路小跑到姜小豆他们躲藏的磐石前。
那大石很大很高,姜小豆他们能居高临下的看到她,但她只有小小一团,无论怎么抬头都只能看见那块巨大的磐石,就是瞧不见姜小豆他们。
“你们怎么跟小鱼一样总爱躲起来!再说了,你们来不就是为了找玉坠姑姑的吗?如今玉坠姑姑她主动要见面,你们却躲起来了,真是好没道理!”
这小娃娃虽是无心说的,但却说到了姜小豆的心里,他们此番来就是为了找到盘古墓的入口,若是玉坠姑姑看守的当真是盘古墓的入口,他们也算是来对了地方,若不是,他们也能趁早去寻找真的入口。
鲛族不是善地,他们也实在是不适合在这久待。
见他们还是不出来,那小娃娃有些生气了,叉着腰,用稚嫩的声音恶狠狠的威胁道:“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我这一走可就不回来了,永远也不回来了!”
“别别别!”
姜小豆主动从大石后面走了出来,对她认真作了一揖“小姑娘别生气呀!方才不出来,是与你玩的!”
“哼!怎么光你一个人,你那娇滴滴的小相公呢!”
这小娃娃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倒是了老成,纵使是姜小豆也扛不住这一句小相公,脸刷的一下就涨的通红。
“他....他...............”
“涂山狐王夜炀见过小前辈!”
相比姜小豆的不好意思,夜炀却激动的心花荡漾,一句小相公让他立刻放下心中的戒备,从大石后面走了出来,他站在姜小豆身边,对那绿衣小娃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见姜小豆和夜炀都出来了,白术也祝余也不再躲藏,光明正大的来到那小娃娃身前,向她恭敬行了一礼。
“久闻涂山夫妇恩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小豆总觉得当这小娃娃看见夜炀时,眸中微微一愣,而且眼底有复杂快速闪过。
虽是只有一瞬,但姜小豆看的真切。
然而没等姜小豆仔细观察,那小娃娃便蹦蹦跳跳的跑开了,她在前面边引路边道“前几日狐王殿下大驾归墟时,姑姑便想摆酒迎客了,但不知怎的,姑姑的酒还没来得及搬来,狐王殿下又转身走了,姑姑当时好不难过,没想到殿下又回归墟来了,不但如此,狐后娘娘也一同来了归墟,咱们归墟今儿可真热闹!”
“未下帖便叨扰,是本座与夫人唐突了,还希望玉坠姑姑莫要生气的好!”
“姑姑才不会生气呢!姑姑最是喜欢与人吃酒聊天,她平日不来时还能与鲛王他们聊聊天,一来这里便长吁短叹,总说这里冷寂,毕竟此处是禁地,只有几个小将来回巡逻,除此之外便只有乱石和坟堆了,她就是想吃酒聊天,但跟谁聊呢! ”
小娃娃笑眯着眼睛道“所以呀!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姑姑开心的不得了,把陈年佳酿都搬了出来,就是为了要迎你们!”
这小娃娃越是开心,越是期待姜小豆他们去见玉坠姑姑,姜小豆他们心中越是疑惑,好不容易放下的戒备自是又涌上心头。
“敢问小前辈怎么称呼?”
“我姓凤,凤凰的凤,名里牺,是玉坠姑姑的贴身丫鬟!”
“凤里牺..............”
姜小豆心中莫名一紧,脱口问道“敢问小前辈与华胥族是何关系?”
虽说是同音不同字,但不知为何,一听到这个名字,姜小豆心中便隐有不安,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娃娃似乎大有来历。
那小娃娃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中满是疑惑“华胥族?什么是华胥族?在六族之中吗?”
“是旧时候的大家,不过很早之前就落寞了,现在怕是............传闻华胥族的嫡系姓氏就是风,与您的姓同音,方才乍一听,我还以为您就是华胥族的后人呢?”
“我的姓是姑姑取的,姑姑说我跳起舞来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小凤凰,所以便取凤字做了我的姓,好了,我们到了!”
姜小豆他们逡巡四周,发现此处依旧只有乱石和坟墓,并没有所谓的玉坠姑姑和茶酒。
“小前辈,这儿是哪儿?玉坠姑姑呢?”
小娃娃一改憨笑作风,突然阴测测的说道“这是你们的葬身之地,玉坠姑姑在底下等你们呢!”
姜小豆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握紧腰间佩剑,然而就在这时,那小娃娃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小娃娃,他们四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同样的疑惑。
“你们也太胆小了吧!就一句话吓的小脸煞白!哈哈哈哈!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姜小豆四人稍稍缓下心来,只是没等他们来得及说话,只见刚刚还笑的前合后仰的那小娃娃突然止住了笑声,她双手结印,口中振振有词,一道强烈的光束从她手中冲出,那光束在空中转了几圈后猛然冲向他们脚下。
轰的一声巨响,他们脚下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那口子中涌出一股强大的暗流,姜小豆他们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那暗流卷入地洞之中,任凭他们挣扎,就是挣脱不开那快速打转的暗流。
那小娃娃看见他们狼狈的样子,乐的哈哈大笑,她纵身跳下地洞,在她跳下地洞的那瞬间,裂开的地缝慢慢合拢,纷飞在海中的泥沙重新聚拢,主动去填地缝的空隙。
当光束消失之后,地缝已经恢复最初的样子,周围海水依旧清澈,不见半点泥污,这里安静的像是从未有人踏足过似得。
“小豆!”
地洞深不见底,而且漆黑如墨,最奇怪的是,这地洞之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强大压制,姜小豆他们根本没法自如的运用灵力,像一个没灵力的凡人一样,沉重快速的下落。
“小豆!”
夜炀心中着急,拼了所有的修为去催动体内的火灵石,当耀眼的火苗刚从他掌心出现时,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轻呼。
“火灵石?”
夜炀寻声看去,不知何时那个小娃娃竟然来到了自己身旁,夜炀那好不容易才逼出来的小火苗被她那白嫩的小手轻轻一拍,火光瞬间消失。
地洞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
夜炀气愤之时,猛然反应过来,他手中拿的可是从火灵石中逼出来的神火,这小娃娃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轻轻一掐,神火就没了,更奇怪的是,方才小娃娃灭火时,他没有从小娃娃身上感受到任何灵力的运转。
他的神火何时变得这么虚弱,弱的连灵力都不用就能灭掉了!
正当夜炀疑惑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别担心,我没有害你们,更不会伤害你娘子的!”
那声音好似有魔力一样,当夜炀在听到这话时,紧绷的心弦慢慢放松,变得有所缓和。
黑暗之中,夜炀感到面具上传来奇怪的异样,好似有人用轻轻抚摸了他的面具,这种感觉虽是只有一瞬,但他仍是感受到了对方传来的慈爱。
那种小心翼翼的慈爱,就像是一位苍老的母亲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孩子一样,虽是激动,但也不敢暴露太多情感,生怕吓着自己的孩子。
“你到底是谁?”
黑暗之中,夜炀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但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海水和无边的黑暗,若非面具上还有一丝温暖未完全消散,他险些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之中终于再次迎来光亮。
虽然只是朦胧的光芒,但对于一直身处黑暗的他们来说,这光芒是那么的明亮刺眼,让他们忍不住眯起眼睛来。
在他们即将摔落在坚硬的大石上时,突然有一股强大力量及时出现,那股力量缓冲了暗流带来的快速坠落感,使他们的下降速度有所缓冲。
姜小豆睁开了眼睛,那突如其来的明亮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猛然闭眼,过了好一阵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们眼前一大片会发光的珊瑚丛,那些珊瑚丛又茂密,又高大,像是粗壮的大树一般。而且每一根珊瑚都通透如白玉,它们的枝条上都坠着一颗小小的圆珠子,像是树上结的果实。
“鲛珠?”
姜小豆伸手摸了摸那珊瑚枝条上的珠子,手下的触感清晰的告诉这些并非是鲛珠。
“这些可不鲛珠,是白珊瑚的蓄灵珠。”
小娃娃在珊瑚林中蹦跳玩耍,那眸中的灵动比珊瑚散发的光芒还要明亮。
“蓄灵珠?”
夜炀伸手碰了碰枝条上的珠子,惊讶的发现那些小珠子中储蓄了不少灵力。
“原来这就是它们发光的原因?”
白珊瑚吸嗜周围的灵力,灵力在枝条中运转时便会有光芒出现。
姜小豆敲了敲那如白玉一般的珊瑚,说道“白珊瑚我见过,但并不会储藏任何灵力,更不会发光,这些当真只是白珊瑚吗?凤里牺小前辈。”
“是珊瑚!只不过”
女娃娃笑嘻嘻的说道“只不过这些珊瑚已存活千万年,早已变得与众不同,即便你游走四海,怕是也寻不到能与它们相媲的珊瑚了。”
“千万年!”
姜小豆眉间骤然一凝,她的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敢问小前辈,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小娃娃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嘻嘻的说道“来都来了,有什么好着急的,我带你们去见玉坠姑姑,见了她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四位,请吧!”
姜小豆与夜炀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和猜疑,姜小豆知道,夜炀同她一样,他也猜到了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了!
珊瑚林中摆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一个白发老嬷嬷就坐在那里。
那老嬷嬷虽是上了年纪,但浑身散发的气质和威严非常人所能比的,令人心中生出尊敬之意、
姜小豆看见了那老嬷嬷衣袖上绣着的金尾,认定她就是传说中的玉坠姑姑。
“姑姑!牺儿把人给您带来了!”
那小娃娃笑嘻嘻的与他们说道“这就是玉坠姑姑,鲛族的大管家呦!”
“牺儿,休要胡言!”
那老嬷嬷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温声道“你们远道而来,想必已经乏累了,坐下来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多谢玉坠姑姑!”
姜小豆他们行过谢礼后纷纷坐下,客套的轻抿了一口香茶后,姜小豆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听闻姑姑素来以礼待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实话,若不是情势所逼,我们万不会擅闯禁地,打扰您的清净。”
那老嬷嬷抬眸看她,苍老的眸中闪烁着精明的目光,姜小豆心中立刻明白过来,这位老人绝没有看上去那样孱弱,相反,她很聪明,很棘手。
“你就是决明的小女儿?”
“是!不过,我并非他亲生,是..........捡来的孤儿。”
“你倒是丝毫不隐瞒。”
那小娃娃蹦蹦跳跳跑过来,将一盘糕点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点心放好后,小丫头又蹦蹦跳跳的跑来了。
老嬷嬷看了看风里牺那小小的背影,缓声道“血缘这东西虽被人看重,但并不是最重要的,你身上有父辈的影子和意志,就这一点,足以做他们的女儿。”
“多谢玉坠姑姑!”
姜小豆顿了顿道“其实,我们鲁莽打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忘姑姑能够高抬贵手,成全我们。”
“是轩辕?”
虽是问话,但玉坠姑姑的语气中透着肯定,她似乎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只不过,你们虽是有求于轩辕,但还没到走投无路,非听不可的地步,你们能来此,说明还另有目的!”
“玉坠姑姑明鉴,我来此的确有私心。”
姜小豆道“我们想去盘古墓中找女娲娘娘,问一问万物之灵的下落。”
“还有呢?”
“问一问我的身世。”
“你的身世为何要去问母上之神?”
“我有预感,母上之神兴许不知道别的,但我的身份,她一定晓得,而且”
姜小豆顿了顿道“而且我们已经查清楚,盘古墓就在南海,但是入口不在南海,鲛族是守灵将族,这入口一定在鲛族之中。”
“是谁与你说鲛族是盘古大帝的守陵秘将的?”
“这还用说吗?若不是当年为了护送开天大帝寿棺入了陵,鲛族怎么会内讧,又怎么会分为牡牝和鲛人,牡牝与鲛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盘古墓,牡牝一脉为了鲛族能够带着开天大帝的遗体平安进入陵墓,不惜散播谣言,将天下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威胁都引到了自己身上,哪怕自己有可能会因此灭族,就连最后身死时,也为鲛族搏来了天下人的愧疚,以使鲛族躲过大战,平安至今。”
姜小豆道“玉坠姑姑,我们已经查的清楚,就请您高抬贵手,让我们去吧!”
玉坠姑姑并没有说话,趴在桌子旁边啃水果的小娃娃突然开口问道“你找万物之灵是为了什么?”
“为了三界,天下。”
小娃娃微微一愣,又问道“私心呢?”
“想让我爱的人都能活下去!”
小娃娃又道“萍水相逢,怎么相信你的话?”
“我愿意用我的内丹做保,若是发现我有不轨之举,你们可以随时捏碎内丹。”
内丹破碎,她也就不复存在了,她这可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于了旁人手里了。
“我们不要你的内丹!”
玉坠姑姑突然指向夜炀,说道“老身要他的内丹,还要留下你的两个徒弟!若你有异心,代价便是他们所有人命。”
姜小豆没有说话,夜炀和白术祝余三人都看出她了犹豫的原因,便在她做出决定之前率先开口。
“可以!”
“可以!”
“可以!”
三人几乎同时开口,此话一出,不止是姜小豆,就连玉坠姑姑和那小娃娃也惊住了。
“舍己保人已是少见,像这样争着抢着要保全他人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玉坠姑姑突然叹了一声,沉声道“自大帝身逝后,众人几乎都在寻找盘古墓的下落,但是这么多年来,从南海找到鲛族的就只有你们和当年的那个人。”
姜小豆与夜炀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想到在他们之前,竟然还有人找到了这里。
玉坠姑姑转眸看向夜炀,拧眉道“说来,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倒是与你有些相似。”
姜小豆心中骤然一沉,她大约猜到玉坠姑姑说的是谁了!
“老身记得他好像也出身青丘,叫.........白九真!小子,白九真是你什么人?”
“不敢瞒姑姑,白九真曾是青丘的狐王,我的生父。”
白九真便是当年青丘引以为傲的白首狐王。
“原是如此,你父亲曾经来过鲛族,他虽是水性不佳,但与鲛族中一个晚辈交好,那个晚辈带着他来到鲛族禁地,与老身在禁地的边界相遇,他虽是怀疑鲛族有所隐瞒,但却没有想到这盘古墓的入口就在鲛族,而且当时时机还未成熟,老身也没有让他进入禁地,在禁地边界将他劝退。”
“没想到沧海桑田这么久,老身竟又与他的血脉相遇,既是奇事,又是趣事。”
玉坠姑姑道“你们能找到这里,说明你们与盘古墓有缘,可要想进入盘古墓,光有缘还不够。”
姜小豆疑惑问道“姑姑此话何意?”
“盘古墓的入口虽然的确在这,但是,那入口另有玄机,非天选之人无法进入,至于你们是能够达成所愿,顺利进入盘古墓,还是无奈离开,遗憾终生,都全凭着天选二字。”
姜小豆和夜炀对视一眼,正要问什么,玉坠姑姑突然一掌打向夜炀,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夜炀措手不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在姜小豆震惊的目光中,玉坠姑姑操纵着灵力,强行把夜炀的内丹,从他体内剥夺出来。
“夜炀!”
虽然夜炀并没有痛苦的表现,但姜小豆知道,被人强行剥夺内丹有多痛苦,夜炀他只是不想自己担心而已。
“放心,老身只取了他的内丹,至于他体内另一颗灵石丝毫未动。”
玉坠姑姑冲他们挥了挥袖子道“你们可以走了,不管你进不进得那盘古墓,当你再次回来的时候,这颗内丹必将原物奉还,沿着白珊瑚走,珊瑚林的尽头便是盘古墓的入口。”
然而姜小豆扶着夜炀并没有立刻就走,玉坠姑姑看出了她的犹豫,对她说道“放心,即便你与鲛族有旧怨,老身也不会趁机报复,更不会让蜚零那小子胡闹,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清算这笔账。”
“多谢玉坠姑姑!”
姜小豆转眸看向白术和祝余,眸中仍有担心“玉坠姑姑,我的两个徒弟年轻不懂事,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玉坠姑姑点头允诺,姜小豆这才稍稍有所放心,她扶着夜炀转身离去,慢慢的消失的白珊瑚林中。
“白珊瑚虽不如其他珊瑚美艳绚丽,但另有一番难得的雅致,趁着你们的师父还未回来,你们去林中欣赏一番吧!但你们要记住,欣赏风景可以,莫要追随你们的师父一同去,不然............你们的师父怕是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白术和祝余面面相觑,两人还以为自己的行动会受到限制,没想到这位玉坠姑姑根本没有打算为难他们。
“多谢姑姑!”
“多谢姑姑!”
待祝余和白术离开之后,那位白发苍苍的玉坠姑姑拄着珊瑚拐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她艰难的弯下腰,恭恭敬敬的跪在那位叫凤里牺的小娃娃面前。
“坠儿给主子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