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人离去。卫遥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朱瑝栎。然后,他快步走到一盏宫灯底下,打开信封,在信纸上粗略扫了一眼。只片刻,他突然回头。
“世子爷,您去军营里视察了?”
朱瑝栎点头说:“是呀。未向卫公公请示,便私自视察军营。还请公公原谅。”
“不。不敢不敢。您稍等。咱家再去通传一次试试。”
“多谢卫公公。”
卫遥转身跨进了宫门。而他一走,所有人都怔住了。视察军营?什么意思?
朱迥洪问:“你去军营里做什么了?”
朱瑝栎道:“没什么。爹。时候不早了。儿子恭送父王、母妃回宫。”
“你!”不软不硬的钉子话。朱迥洪一听就来气了。“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大的能耐?还视察军营?我看你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朱瑝栎不说话。任由老爹无端责骂。
不久,卫遥再次出来。“世子爷,快起来吧!太王妃有请。”
“嚯!”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一变。齐刷刷的朝朱瑝栎看去。而朱瑝栎从容起身。一扫衣摆上的尘土。目光越过所有人。只向张氏、闫氏,微微一笑。
长寿宫,寝殿里。杨氏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书信在看。而书信正是来自军营里的密报。因为她和卫遥都没有时间常去军营视察。所以便安插了眼线。以免被那些个军官们给糊弄了。
“不孝孙儿,请安来迟,还请祖母责罚。”
朱瑝栎跪地请安。杨氏面无表情、不知喜怒。“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军营?”
朱瑝栎直身回话。
“回祖母,孙儿想了解一下我们王城军的战斗力。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若不细察。到了关键时刻,万一不能用怎么办?”
杨氏听后,微微点头。“说的好。你起来吧。”
“谢祖母!”
朱瑝栎起身。朱迥洪却囧成了茄子。遂又嗤之以鼻。
“哼。说的好听。你细察?你怎么细察。你懂军事吗?”
朱瑝栎不卑不亢。“回父王。若想察看一支军队的战力。首先,得洞察它的警惕心。其次是它的纪律。再其次是它的思想。最后便是它的装备和训练情况。爹。儿子说的可对呀?”
“……”
他的话条理清晰,朱迥洪听后,自然无言以对了。其实,他才不懂军事。他是惯性思维,以为朱瑝栎也不懂。没想到朱瑝栎连想都不用想,直接给他怼回来了。
李氏、朱瑝极、朱瑝栖,也都一脸迷惑。典型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杨氏笑道:“在这儿的人,没有一个懂军事的。我们全当你说的对吧。”
朱瑝栎赶紧执手拜道:“谢祖母夸赞。”
杨氏让所有人坐下。既然来了。干脆就再聊一会儿。
“栎儿。军队你也视察过了。说说吧。若有战事。我们的军队能不能战?”
朱瑝栎直言不讳。“不能。很危险。”
“哦?”
随即,他将军队先有的问题简单说了一下。比如:警惕心差。军纪也差。思想混乱。没有实战经验。如果真上了战场,遇到强悍的对手,确实很危险。一触即溃。
最后,他说:“祖母,我们是太祖血脉。当年太祖皇帝设藩王的目的,绝不是让我们这些后代子孙们声色犬马、沉溺与享乐。若是往常太平年景,如此这般,也没什么大错。可今年五月,德王刚刚被俘、生死不明。这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呀。我沈王一脉决不能重蹈覆辙。所以,孙儿才去察看军队。”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朱迥洪越听生气。最后忍不住怒道。声色犬马、沉溺享乐?恐怕就差点名道姓了吧?
杨氏面色一沉。“朱迥洪。你儿子说错了吗?我看是踩到你尾巴了?坐下!”
“娘。是他大逆不道呀。”
“闭嘴!”
杨氏稳坐泰山,威严十足。她大权在握,掌管沈王城里里外外二十载。别说是朱迥洪了。就是当年的朱效镛在她跟前也得敬而让之。
密报她都已经看完了。上面也写的很详细。把朱瑝栎如何教训高大山?又承诺怎样提高士兵伙食待遇,以及引导官兵们的思想问题等一系列事情,都罗列的很清楚。
只是她越看越糊涂了。明明是自家花钱养的军队。凭什么不保护王城,却要保护外人呢?
朱瑝栎的回答也很简单。“军民鱼水情。”
他为杨氏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分析了一下当今的天下态势。
他说道:如今灾荒不断,朝廷无力赈灾。兵乱又不断,朝廷又无力弹压。流民只会越聚越多。就算没有张献忠、李自成,也会有马献忠,王自成。老百姓吃不起饭,只能选择造反。这是死循环,无解的。只要有人振臂一呼,那些吃不起饭的老百姓就是百万之兵,千万之兵。朝廷缴得完吗?要知道,星星之火也是可以燎原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亡国之兆已经出现了。”
他最后一句话自然震惊所有人。杨氏也在其内。
他又道:“刚才我说的还只是内忧。我们北边还有强大的外患。我大明军队根本不是女真的对手。若不是有长城抵御,我们早就完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长城失守了。大明怎么办?我们沈王一脉又该何去何从呢?德王就是我们下场。死无葬身之地呀。”
说到这里。已经没有人再敢低看他了。天下之势分析完。他便又说出他的谋略,乱世求生存之道。
整顿军务,只是其一。一千五百人的军队能干什么?就算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所以,在整顿军务的同时还要赚足民心。有了民心便会有立足之根本。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大厦倾覆了。我们手里还有老百姓支持呀。
随后,他又把和尚愈见面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高速商路”也都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至于尚愈会不会同意,他不敢打包票。但他建议杨氏,趁着灾情还未全面爆发之际。应该尽快调集王城的所有财力,到外地抢购粮食。因为今年潞安灾情至少波及到二十万人。其它州府有可能会更严重。这是绝密信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是尚愈亲口对他说的,。
杨氏听了大喜。因为商人眼中看到的永远是利益。不料,朱瑝栎却摇头道:“祖母,我们绝不能发国难财。要平价销售。发国难财会遭人唾骂的。而我们大肆抢购粮食。就是为了稳住民心。”
一家人围坐一堂大谈国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朱瑝栎小小年纪,便多次提到“民心”二字。其眼界之高远,绝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杨氏感到羞愧了。李氏更加惭愧。朱迥洪的老脸都已经没地方搁了。
朱瑝栎道:“如果尚愈答应了。我便可以实施我的第二步计划。招商引资、广纳灾民。抢夺周边人口红利。”
“等有了人,我就可以实施我的第三步计划。藏兵于民。将来天下大乱。我们只要能抵住第一个浪潮。便可以实现军阀割据。在战乱中求生存,一步步做大做强!”
在他看来:大明不缺商人。尤其是山西。山西商人有的是钱。大明也不缺粮草。粮草都掌握在财阀手里。只要有了钱,自然可以买到。大明缺的是政策。只要尚愈敢开头儿,后面的事情便是水道渠成。
他敢笃定。恐怕到时候不用他刻意去推。尚愈自己都收不住脚。
“祖母、爹,大哥、二哥、四弟。乱世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无争雄之心!我们是太祖血脉,又是沈王一脉嫡系子孙。恢复祖上荣光,我们责无旁贷!”
“你们等着瞧吧。三五年之内,天下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