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烟蓦然沉了脸色道:“没事,你不用担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不要去招惹二夫人。”
昭儿伸伸舌头,不敢再说什么。一个早上,妲烟都见她不住向外张望。妲烟打趣她:“你这是看什么呢!屋外的雪都要被你看化了吧?”
“按理说,二夫人今天应该过来拜见夫人的,毕竟你是大她是小……可是都正午了,还不见人来……”昭儿有些吞吞吐吐:“堡主也没来呢……”
妲烟笑道:“不用问了,刚才她的丫鬟琳儿过来回话,说是二夫人昨晚累着了,今早起不来,就不过来了。”
昭儿一听就瞬间炸毛:“什么?夫人,她这不是在示威吗?”
她不来,妲烟正求之不得,自然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自顾自出了门去找天星玩。前一阵子天星整日在秦岭深处鬼魂,不久前居然引回来一只母老虎,妲烟惊奇地发现母老虎居然怀了身孕,十分荣幸地成为眼界一向很高的天星的妻子,并且孕育着两只虎的后代。
妲烟将它取名氐池,安置在红蔷院中养胎,十分宝贝天星一家子。以前还住在红蔷院的时候,对天星的照顾程度,让风石堡的人都知道,夫人最宝贝的东西,就是那只白虎!
妲烟到了红蔷院,本该在床上起不来的王维满却已经在那里了,正拿着一盆肉,一块块丢给氐池。天星不在氐池的身边,氐池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并不搭理王维满。王维满也不气馁,仍旧自娱自乐地喂养氐池。
“你在干什么!”
天星见过王维满,氐池却没见过,对王维满没什么防备。可是王维满对天星的仇恨,不亚于对自己的厌恶。要是她对氐池做什么……妲烟抖了一下,猛地大喝出声。
王维满笑颜如花地转过身,见了妲烟,居然一副惊讶的样子:“哎呀,姐姐怎么来了……你有身子,要是到处乱跑,出了事滑了胎,这可要不得啊!”
妲烟走上前,眼光扫过氐池,沉声问道:“红蔷院的白虎不准任何人招惹,这规矩难道没有人跟你说吗?”
王维满双手一摊,满脸无辜:“我不知道啊!又没有人专门跟我说。”
“你!”妲烟气结,怒视着王维满。昭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她不能动气。妲烟深呼吸,静了气,头脑又清醒了:“那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走了。好好在自己的白林院呆着,我待会儿找人来跟你说说风石堡的规矩。”
王维满脸色瞬间变白,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肉往地上乱扔,一跺脚扭身回了风石堡。
妲烟细细检查氐池,氐池的确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其实氐池虽然是头白虎,体型身材都比天星小很多,虎目经常低垂,透着些乖巧温柔,真的挺讨人喜欢的;想来这次王维满是真的没有恶意,自己倒是冤枉了她,不禁心软,有些歉意。
看过了氐池,妲烟就是真的无事可做。牧放去中都还没回来,找人聊天也没个伴;风轻寒又越来越忙,自己也不好去烦他。妲烟只能自己找些事来做。
吩咐昭儿去风轻寒的书房给自己找几本地理方面的书,妲烟自己却躺在摇椅上随手拿起本书翻看。前一阵子风轻寒常常带了很多书过来看,临走的时候也没带着。妲烟拿着的这本,居然是《策论·战术篇》。这一篇讲的是行军布阵中出奇制胜的应用。
这一篇文说:“刑以应刑,正也;无刑而制刑,奇也。奇正无穷,分也;分以奇数,制之以五行。同不足以制胜也,故以异为奇。是以静为动奇,佚为劳奇,饱为饥奇,治为乱奇,众为寡奇。发而为正,其未发者奇也。奇发而不报,则胜矣。有余奇者,过胜者也。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兵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大约意思是说,以有形的常规战法对付有形的常规战法,就是“正”的战术;以无形的出敌不意的战法对付常规战法,那就是“奇”的战术。正奇变化无穷,完全在于根据实际情况来组织和部署兵力。这是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方法排兵布阵,用五行相克的原理来扰乱克制敌人。
如果采用与敌人相同的战术无法取得胜利,那就要改变战术,出其不意,出奇制胜。举例来说,静是动的奇,饱是饥的奇,治是乱的奇,众是寡的奇。出敌不意采取行动,使敌人毫无察觉,察觉时却已经晚了,掌握多种出其不意的方法,更能够争取胜利。
后面的部分,则是说为人主帅,要掌握作战方法和兵力部署的联系,战法要如天气变化多端,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妲烟放下书,揉了揉额头,忽而手摸了摸肚子,叹息:“看来轻寒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似乎……等不及了呢!”
妲烟没有料错,过完元宵节的第三旬天,早早地,妲烟还在梦中,忽而听见堡中杀声震天,长声直冲云霄。
妲烟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唤昭儿进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昭儿也不明所以,飞快地奔去打听,不一会儿惨白了一张脸跑回来,哆哆嗦嗦地哭丧着脸道:“夫人,不好了!牧放护法在中毒被人杀了!”
“什么?”妲烟一跃而起,终因身子重了有些摇晃,连忙扶住昭儿的手,讶道:“你说什么?”
昭儿被她一问,直接哭了出来:“我刚才出去打听,听人说堡主突然接到中都传来的消息,说牧放护法被人杀了,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牧护法那么好的一人,怎么会这样……”
“不,我不信,我半个字也不信!”妲烟放开昭儿的手,扶着肚子大步走出去,天色微朦,依稀看得见她的脸色好白好白,一双眼睛晦暗得如同夜半的天空:“堡主在哪里……”
“在飞熊殿……”昭儿被她惊到了,丝毫没有犹豫地吐出了一个地名。
这样的夫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那会儿二夫人在新婚之夜勾引堡主,她都没有惊慌失措过,涉及到牧护法,夫人居然这样难过?
只这片刻工夫,妲烟却走得远了。昭儿见她在晨光中的身影单薄得厉害,又没有穿棉袄,连忙进屋去拿妲烟贯穿的披风后,才追往飞熊殿。
妲烟不敢多想,脚下尽可能迈开大步往前走,只想着赶紧飞往飞熊殿,找风轻寒问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被牺牲的人是牧放?
她不懂!牧放是他的兄弟啊,是他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弟兄,他怎么狠得下心呢?
怪不得前段时间牧放走的时候,还单独拉着她说了一堆话,嘱咐她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王维满进门之后,要以一家之主的气势先镇住她……最后,牧放说:“以后不管轻寒做了什么,你都要坚持守在他的身边,你能答应我吗?”
那时候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还笑牧放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原来……竟是这样的!他早已经为自己布下了死亡的路,只等着自己将自己送上断头台,竟然是这样!
可是妲烟怎么也不敢相信,亲自将牧放送入黄泉路的,居然是风轻寒!
她只想问一句:江山和手足,天下真的那般重要吗?
妲烟脚下不停,很快看见飞熊殿伸延的屋檐一角。妲烟一心焦躁不安,全部系在牧放身上,没留神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往前扑倒,好不容易定住了心神,站稳脚跟,忽然被人迎面撞了一下,妲烟再也留神不住,连连倒退了几步,背脊撞在了飞熊殿的石柱上。
这一撞直把妲烟撞得血气翻腾,下腹更是隐隐传来钝痛。抬起头来,眼前却是王维满那张飞扬跋扈地脸,真真是要多惹人厌有多惹人厌。
此刻王维满抱着双臂,以一种防御地姿态面对着她,嗤笑:“怎么,来给牧放收尸?”
妲烟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放开护着肚子的手,猛地窜到王维满身边,一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牧放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谈论!”
她的动作很快,王维满根本来不及反应,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颊瞬时红肿起来,脸颊都扭到了一边。
再转过头来,王维满的脸色大变,声音尖锐:“贱人,你敢打我!”说着直扑妲烟,飞起一脚狠狠地向妲烟的肚子踢去。
妲烟闪向一边,踢腿招架住王维满的攻势,手不着痕迹地在王维满的膝盖下一弹,王维满吃痛,蓦然收脚,提拳迎向妲烟的脸颊。
妲烟因为先前受了伤,怀孕之后一直觉得身子格外地重,动作都比以前慢了许多。手掌架开王维满的手,王维满却再次伸脚踢向妲烟的腿。妲烟勉强避开,身子却又一次撞到了石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