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虚早晨的时候,特地起了个大早,打了水洗干净自己之后,在园林里走来走去,一遍又一遍地绕圈子。墨蝶起床的时候,孟子虚还在绕圈子,穿着一双精致的红色缎鞋走在玉石铺就的地面上,缎面的鞋子都被磨破了孟子虚还是浑然不知。
“钿瑟你在干什么?鞋子破了。”墨蝶笑着说道,孟子虚心虚地绕开他,昨天没有跟墨蝶说韶光的话,今天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难道要她面无表情地走上去告诉墨蝶,喂!韶光不要你了,她昨天晚上托梦告诉我的。
墨蝶要是在这个时候暴走,就算是她也不会讨到好的吧?
“怎么了?”墨蝶见孟子虚绕着自己走,有些疑惑地上前问道,岂料孟子虚像碰到硫酸一样惊慌地躲开了。“到底怎么了?我身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没有。”孟子虚摆手道,讪笑着退开又是数丈远,墨蝶见状,大步朝孟子虚迈了几步。孟子虚又后退,墨蝶再前进,孟子虚继续后退,如此反复数次,墨蝶有些神经衰弱了。
“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的话告诉我我帮你看,哪里不顺眼了告诉我我帮你改还不行么?你别躲我呀!”墨蝶受不了地大声吼道,孟子虚瑟缩着,完全没了上古之神的威风,“不,不必了。”孟子虚讪笑着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好几丈。
“钿瑟,你有事瞒着我。”墨蝶趁孟子虚一个不注意,急速逼近,将孟子虚困在墙角躲闪不能,“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孟子虚欲言又止几番,看着墨蝶一脸的求知欲,将满腹牢骚连同韶光的话一起咽了下去,“没事,你身上沾到屎了。”
孟子虚说完,趁着墨蝶查看自己的衣服时成功逃脱,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墨蝶的怒吼,“你骗我!哪里有沾到!”
孟子虚偷笑,“傻子,别人说什么都信。”说完脸上的笑就再也挂不住了,趁墨蝶还没有追上来,孟子虚隐去身形躲在一颗扶桑树下休息。
脱去已经被磨破的绣鞋,孟子虚将鞋子拿在手里,长吁短叹了一番,想她还在地府的时候,有双破鞋子穿就很不错了,现在为了墨蝶的事情把这么新的一双绣鞋磨破了,真是,真是太不值了!
呆坐半晌,身边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孟子虚抬头看见锦瑟走了过来,锦瑟手里提着一个木桶,桶里面盛了半桶的水,正在拿长柄勺舀水浇花。孟子虚眯着眼睛看她浇花,像是看见自己坐在奈何桥头卖孟婆汤一般,对那长柄勺增加了不少好感。
“对不起,姐姐,我今天就走,不会打扰你和墨蝶的,我这都是一厢情愿,绝对不会麻烦墨蝶的。”锦瑟说着,将长柄勺里的水浇到一株盛开的牡丹花上,孟子虚听了眉毛又开始跳动,锦瑟原来可不是这样的,起码她不会像这样长吁短叹,习惯了她开怀大笑的样子再来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孟子虚心里也不好受,一直看到锦瑟离开,孟子虚动了一下腿,有些麻木了,敲了几下从地上站起来,孟子虚提着破烂的绣鞋转身,对上墨蝶疑惑的脸。
“到底瞒了我什么?是不是……是不是韶光有话要跟我说?”
孟子虚提着绣鞋几番思量,终是点了点头,“是的,她有话要跟你说,但是她没办法亲口告诉你,由我来替她转达。”
“你说。”墨蝶说道,孟子虚将鞋子丢到地上,单脚踩了进去套上,“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生气好吗?”
“你说吧。”墨蝶微笑着说道,孟子虚这才松了口气,完全没有意识到墨蝶其实什么都没有答应。
“她说她当初不要你,就是因为已经对你没有了感情,你找了她这么多年也是白找。”孟子虚话刚说完,墨蝶一下子抓住孟子虚的双肩,“你胡说!我是韶光混合心血连同天地之气炼造,她与我心意相通,她怎么可能会对我没有感情!”
孟子虚推开墨蝶,“你自己也说了她与你心意相通,那你现在能感觉到她在想什么吗?”孟子虚好笑地问道,墨蝶一怔,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手心,“是啊,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如今的韶光只是一缕神魂,你就算再怎么与她心灵相通,也绝对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韶光已经死了,留在钿瑟体内的,只是她不愿遗忘的,千年前的一段记忆罢了。
“你胡说!你骗我!”墨蝶跪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扣着地上的泥土,直到抓出了血。孟子虚看着他流血,知道他是真的爱韶光爱得很深,最起码,比喜欢锦瑟要深得多得多,所以他才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要韶光来。
只可惜,韶光不是你的归宿,我给不了你幸福。孟子虚心中某个角落,有人轻叹一声,孟子虚摇了摇头,“墨蝶,韶光她希望你幸福,而不是……”
“没有了她,我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墨蝶赤红着眼睛抬起头来,孟子虚承认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她心疼了,来自于灵魂的疼,韶光啊韶光,你就算是转世了千百回,还是记着他吗?他难受,你也跟着一起难受?
“你可以找锦瑟,她很喜欢你啊。”
“钿瑟,如果我让你放弃花尽渊转而选择幽夜骨,你会选哪一个?”墨蝶哑着嗓子问道,孟子虚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只爱师父。”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你和我都一样,既然爱上了那一个,又怎么会再去选择别人?”
孟子虚目瞪口呆,半晌才赞叹着点头,“这是我听你说的那么多话里面最有道理的一句,但是韶光她已经不愿意再给你机会了。”
“我不信,我要等她出来,亲口告诉我。”
她当然是舍不得放手的!孟子虚在心中腹诽,这个韶光是一缕神魂,里面凝聚了她对墨蝶的记忆和执念,若是再让她和墨蝶见面,谁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那你就慢慢等吧,我相信你绝对不会等到的,她是不会见你的。”孟子虚说罢,又套上另一只鞋子,扬长而去,直到将近正午时分,孟子虚习惯了一日三餐,自然是少不了要吃饭的,平日里都是墨蝶在弄饭菜,但是今天她得罪了墨蝶,大概,午饭是没得吃了。
摸着自己有些饥饿的肚子,孟子虚叹口气,弄了杯水灌下去,觉得有些饱了,才抹抹嘴巴起身到处闲逛,“钿瑟,你要去哪儿?”
孟子虚站住脚步,回过身有些怀疑地看着墨蝶,后者脸上不止没有怒火,竟然还带着一丝微笑!
“我要出去逛逛。”孟子虚老实地回答道,墨蝶把手里端着的饭菜放到玉桌上,“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为何还要出去?”
“我没饭……你说什么?”孟子虚转回来看着桌上的饭菜,差点老泪纵横,“墨蝶你真好啊,我惹你生气了你还给我做饭吃。”
“没关系,里面下了泻药给你调剂一下口味。”墨蝶轻描淡写地说道,孟子虚一个哆嗦,墨蝶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反正泻药对你而言就像盐巴一样,吃了也不会有事的。”
孟子虚大骇,“这样子的重口味,我无福消受啊,我口淡得很哈哈。”
“那你就是不喜欢吃我做的饭菜了?我做的不好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做了。”墨蝶说完,拿了托盘就要走人,孟子虚连忙上前拦住他,“别走别走!我吃不就好了!”
孟子虚说完,讪笑着端起饭菜放回桌上,墨蝶这才多云转晴,笑得十分灿烂地坐到孟子虚对面,看着她吃。
孟子虚哆嗦着手指,那筷子夹起一筷青菜,结果手太抖了,青菜又吧嗒一声掉回碗里。“怎么了?手不舒服吗?来,我来喂你。”
墨蝶笑着从孟子虚颤抖的手里接过筷子,夹起刚才掉回碗里的青菜送到孟子虚嘴边,“张嘴啊。”
孟子虚张开嘴巴,墨蝶把青菜送到孟子虚嘴里,孟子虚苦着脸嚼青菜,觉得这个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加让人抓狂的事情了,明明知道有泻药还要吃,她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啊!
正在咬着墨蝶送上的青菜,孟子虚心神跳动,猛然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叼着青菜朝正门口狂奔,墨蝶拿着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孟子虚一路奔到正门口,正好看见花尽渊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抬起头来,于是两个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孟子虚咽下青菜,朝花尽渊傻傻一笑。仿佛昨日和花尽渊冷言冷语的并不是她一般。
“师父你来啦?”孟子虚笑着说道,欢蹦乱跳着上前挽住花尽渊的胳膊,花尽渊没有说话,一直看着孟子虚的笑脸,“瑟儿?”
“嗯,师父?”孟子虚天真烂漫地看向花尽渊,花尽渊没有再多说什么,从袖子笼罩之下伸出手来摸摸孟子虚的头发,脸上慢慢地现出一丝笑意来,“师父再也不丢下你了,我们以后就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吗?”
孟子虚把脸埋在花尽渊怀里,“嗯,不分开!”
墨蝶站在正门内,看着花尽渊抱着孟子虚,他脸上挂着的若有似无的笑意,其实没有旁人想得那样快乐幸福。
孟子虚拉着花尽渊进到九重天宫里,一直到了放着午饭的桌前,这才松开手,“师父你以后就留在这里不走了对吗?”
花尽渊点点头,“不走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孟子虚听完花尽渊的保证,笑得越发开怀,拿筷子将整盘青菜都扫进了嘴里,连着扒了两大碗饭才停手,拍着肚子拉着花尽渊的袖子趴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