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跑题了,跑题了,”大爷挥了挥手,端起酒杯干了一杯,咂巴着酒花说道,“你愿叫我一声大爷,这也就够了。还是讲正事。”说罢,坐正了身体,继续说道:“道门修炼的是炁。”说着,大爷用手指蘸着酒,在桌面上写了一个“炁”字。“这个“炁”字,讲的是先天一炁,是生命的本源。道家认为,先天一炁存在丹田之中,是人生命的本源。先天一炁不增不减,所以想要长寿,就得省着用,只要丹田内的炁还在,就会一直滋养身体。所以,道家的修炼法门多是静功。道家追求的是清静无为,就是为了减少身体、情绪对先天一炁的消耗。他们通过入静、内观这些方法使自己可以在修炼的过程中去控制呼吸,然后再用气息去控制情绪,达到清静的目的。”说着,大爷盘起腿做了几次吐纳。只见随着呼吸,他的小腹微微隆起,在收缩的过程中,肩膀随着下沉,胸腔向两边舒展,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松弛的状态。
示范完后,大爷接着说:“道家修炼最终的目的是通过吐纳呼吸,让人无限回归到婴儿的那种松弛、充满生机的状态。武学和功夫修的不一样,我们修的是气”,说着,他再次醺酒,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气”字。“气,是后天的东西,你可以理解成,通过特殊的训练方法,让自己能在运动中控制自己呼吸的方法和节奏,让身体的状态,更配合身体想要做的动作。”说到这,大爷沉吟了一下,缓缓地伸出手,沿着中线握成拳头,然后慢慢地挥出。“你看,如果我的呼吸不去配合这个拳头,它就只有手臂上的肌肉在做伸缩,这一拳的力,也只有手臂上的力产生,”说着,大爷猛吸一口气,同时在吸气的一刹那,配合着吸气时胸腔和腹腔的扩展再次挥出一拳。“这一次,有了呼吸的配合,打出去的就是全身的力。看得出些门道吗?”
“好像有点感觉,就像人在深呼吸的时候,身体会配合呼吸有一个伸展,您是把这个伸展的劲也加进去那一拳里面了。”我自己试着做了一个深呼吸,? ? ? ? ?在吸满的那一刻,确实感觉身体涨了起来,憋着一股往外伸展的劲,至于怎么那这个劲引到出拳的动作上,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可是,为啥我做不出来您的感觉?我总是感觉要不是早了,拳出去了,气还没吸到位,就是吸满了气,身体都涨了,拳还没出完整。”
“哈哈哈,那是自然。我练了几十年,你这才刚听说,做不到很正常。不过这十年也没白练,起码通过拳路打磨过身体,把身体内部都打磨通透了,听我说说就能找到呼吸跟出拳的关系。”大爷满意地笑了笑,继续说:“所有的功夫,都是练出来的,所谓的玄妙,说得再多,做不出来也是白瞎。”
“那还不得指望您带着我练嘛。”我决定打蛇随棍上。
“嘿嘿,练可没这么简单。我现在也就是先帮你开个窍,至于怎么练要看你以后的造化咯。”大爷直接来一招水来土掩。看来今天是不能指望从大爷这里得到练法了。
大爷示意我给他续了一杯酒,端起酒杯却没喝下去,望着杯中的酒液,喃喃地说:“现在的日子多好啊,想喝酒就能喝到酒,虽然这南方的大葱不咋地,但想吃也能吃得到。现在国家富强了啊,多好啊!想酿多少酒,就有多少粮食来酿,再也不用愁吃不饱,穿不暖了,就连我这么个糟老头子,不用干活,居然国家也有钱养着,多好啊!现在的年轻人,活在一个好时代啊,不仅老有所养,还能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能自己选择怎么活着。”说到这,大爷喝完了酒,摇了摇头,咂巴着嘴继续说:“哎,不过这选择多了,没有了后顾之患,人就不容易纯粹,想出功夫就难了。就像你,这一套架子打磨了十年,才只能算刚刚入门,还没真正摸到门道。”
“刚刚入门?”练功这十年,我也会和同好之间搭搭手,互相之间切磋一下。且不说胜负,但总不会落了下风。这群同好里面有传统武术的也有空手道、跆拳道、拳击这些国外武术的,其中还不乏已经开馆收徒的。这一路过来,同好们对我的功夫也是颇为承认的,所以我自己一直都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把大爷的东西已经学了个七八成了。大爷现在却说我才刚刚入门,不免很是诧异:“那您说的纯粹,是个啥样子啊?”
大爷眼皮低垂,似乎陷入了回忆,缓缓地说:“没见过饿殍遍野,就不知道粮食的珍贵;没试过性命相搏,就不知道自己的功夫缺在哪里。你现在出去跟别人玩,只是胜在一个巧字。你的手快,是因为练的是战场上留下来的阴招、狠招。但就你这功力,人家真的放开跟你玩,你没戏。也就是现在这光景好,大家都愿意守规矩,就算打擂台都带着保护的东西,还不能下死手。所以,你也就赢一下这种点到即止的比试。你这水平,要是在早年间,出去就是死。”
“我哪敢出去跟别人玩啊。”我一脸尴尬的搔着头。大爷跟我说过,练功要能沉得下心来,别仗着手上有些东西,胆子就大了,出去惹是生非。所以,我出去试手都是瞒着他的。
“屁!你出去跟别人玩得还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出去试手还挺顺利,没受过啥挫折吧。”大爷半挑着眼皮望着我,脸上还带着一脸笑。看大爷没有真的发作,我也就顺坡下驴,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一脸的尴尬,问道:“这,您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你每次试完手,你的架子都会有变化。我看你摆架子,我就知道你出去跟别人玩过了。第二,以你小子的性格,没出去出过风头,能在我这坚持下十年?”大爷略带戏谑的挤对了我一下。我只能嘿嘿嘿地傻笑,却又不忍的追问:“那您说的纯粹,到底是个咋样?”
“行。也该给你留个念想了。”说完,大爷站起身来,挪步走到客厅中心,然后伸手示意我也过来。大爷愿意露一手,我马上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上家伙去。”大爷说。“好嘞!”我马上去墙角拿上一直准备着的半身长宽的肩把,整个抱在胸前,站到了大爷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