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怒吼,怪物的惨叫,混成一道奇异的合音,冲击着我的耳膜,让我开始萎靡的精神忽然间兴奋起来。
我奋力抬起头看去,在枪声的方向,有两个明晃晃的火把在晃动着,其中一个正朝我的方向跑过来。
“我在这!”我勉力挤出的声音弱不可闻,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见。
恍惚中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我,冰凉的小手让我舒适和安心,如此熟悉的感觉,我知道,这是阿花。
“哥,你受伤了…天哪…...不要乱动,我来给你包扎。”阿花从背包中拿出两株植物,用随身携带的清水浸泡了一下后,开始用它清洗我的伤口。
清凉的叶子掠过,给本来火辣辣疼痛的伤口带来一丝刺痛,我不禁轻轻的哼了一声,但随即便感到有一股微热的水流顺着胳膊流淌下来,我知道那是被清洗掉的污血,如果伤口不先清洗一下,很快就会感染发炎。
这时阿花将另一株植物的叶子摘下,放入嘴中轻轻地咀嚼,半晌后阿花将嚼成糊状的植物均匀的涂抹在我的伤口处,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一张表面上布满了透气小孔的轻薄皮革裹在伤处,用龙舌兰绳束紧后挂在后颈处。
“你的胳膊暂时不要发力了,伤口很深,希望不会发炎….你现在感觉怎样?”阿花的眼中满是关切的望着我说道。
“呵呵,死不了,看到你们就好了。你们是怎么赶过来的?”我问道。
“火把一灭,我就和阿花爬到了树上,你喊话的时候我们从树上下来就看不到你说的绿光了,所以我们找到了火把才赶来。”说话的是老孔,他来到我身边蹲下,举着火把查看着我的伤口。
“包扎的不错啊!你用的这是什么东西,他的伤口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再流血了。”老孔惊奇的问道。
“沼泽疗伤草。”我说道。
“什么东西?”
“这森林里面,有一片沼泽地。这是长在那附近的一种草药,可挤压出汁液止血,也可以浸泡后清洗伤口、扭伤处或疼痛处。”我说道。
“想不到你们不仅会打猎,在这方面也很在行。”老孔笑着说道。
我笑了笑,看了看阿花,虽然我从《求生手册》中学到了很多知识,但如果没有阿花和我配合,恐怕也很难走到今天。
这时我忽然想到,如果老孔也加入我们的队伍,那我们在这个岛上生存的压力会不会更小些?
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的信任他。
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挣扎的站了起来,阿花和老孔想要过来搀扶我,被我拒绝了。
“我没什么事,咱们得去看看机长和刚才那个怪物怎么样了。”我们一边说,一边朝怪物那边走去。
“怪物应该是死了,我给了他两枪后就没有动静了。”老孔说道。
“那把破抢,怎么我用就不好使呢?”我向老孔问道。
“哦?那估计是你没有打开这枪的保险。”老孔说。
“哦?我以为机长是把保险打开的。”我说道。
老孔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机长经常把枪带在身边,但其实从来到岛上到现在,他从没开过一枪。“
“哦?就算是你们饿着肚子的时候,他也没有想用手枪去猎取食物么?“老孔的话让我微微有些诧异。
“没有,我想他是想给我们的人留下最后一丝希望,因为如果使用了手枪也还无法打到猎物,那会引起大家的恐慌的。“老孔说。
我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那个在沙漠中将沙子装入壶中来鼓舞同伴的故事。
在我们还未走到机长身边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他的**声。
机长躺在地上,苍白的脸上不断地流淌着汗滴,他紧闭着双眼,表情痛苦而狰狞,却紧闭着青紫的嘴唇,只是从喉咙中发出细微的吼声。
一个断了双腿的人,必将忍受极大地痛楚,可以看得出机长在竭力遏制着自己,我不禁暗自佩服他,无论如何,他都是个硬汉。
阿花来到机长的身边蹲下,检查着他的伤口,半晌过后,她转过头来,眼圈忽然变得红红的,对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孔走到机长身边蹲下,轻轻地呼唤着机长。
机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同伴们。
老孔,阿花,我。
黑夜中,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如青铜般凝重。
机长却笑了。
“老…孔,我….现在看到你的脸色,就知道你….为什么总把脸埋在帽子里了。“机长断断续续的说道。
站在老孔背后的我,忽然看见他的后背轻轻的抖动着。
“我…我不是一个好头儿,我把我们的队伍…带的很糟…是么…”机长说道。
“不,你…你做的很棒,比起你驾驶飞机的技术来。”老孔轻轻的笑着说道,我却在他的语调中听到了颤抖的哽咽:“大家都很信任你。”
“呵呵,谢…谢,其实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本领的人…我们的食物,有时候会突然间增多,是…是你吧?“机长问道。
老孔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谢你..,以后大家,靠你了。“机长说完,轻轻地握住了老孔的手,眼睛却看向了我的方向。
我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蹲下,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
“我说,刚才是你,救了我吧?“机长问道。
“没办法,谁让我离你最近。“我轻轻地说道。
“我说,别以为我要…感谢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吧,那你也…不算…是救过我.”机长说道。
“别这么说,坚持住,我会救活你的。”我的鼻子有些发酸。
“不要…轻易…给别人虚幻的希望,尤其…在这个岛上。”机长忽然挣扎起来,好像突然间变得很痛苦。
我急忙走过去,紧紧地握住机长的手。
都说两个人承担痛苦,则痛苦可以减少一半,但现在,任何人对机长的痛苦都手足无措,我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陪着他默默地走过这段最后的人生旅程。
机长忽然紧紧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他的身旁,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耳语了几句。
就是这轻轻的只言片语,在我耳中听来,却如同电闪雷鸣。
怎么会是这样!
忽然间,机长的手松了下去。
他的双眼已经闭上,脸色也不再显得狰狞,仿佛在最后一刻,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但我握住机长的手,却久久没有松开。
不是因为缅怀,不是因为伤感。
是因为机长的话,已经让我浑身僵硬。
阴影,在一片低空漂浮的云掠过月亮后,覆盖在我们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