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不畏严寒见风就长的只有流言。
“小老弟,你听说了没,那济世堂是尚书府二小姐设立的,说是感念老天爷让她恢复神智,略尽些绵薄之力回馈世人,有如此善心,这倒是与前些时日的传言相左啊……”
旁的一人一脸不屑道:“谁知道其中真假,莫不是顶了旁人的名头博个好名声,再说这消息来得可是赶巧了,早不知晚不知,偏生这个时候,明摆着是要洗去前头的恶名,倒是个有心计的。”
“哎,小老弟,此言差矣,这济世堂可是早于那不明不白的事儿,难道那沈二小姐还有先见之明,先设了这套?再说,不论那沈二小姐初衷如何,到底是救苦救难了,这大冷天的,那些乞儿流浪的穷苦的能有件衣裳穿,有口热粥喝,已是莫大的福气了……”
旁的一人接过话头,“还真是,榕树下那二傻子,常年衣不蔽体的,前段时间我见穿了新棉衣,上去问了两句,说得糊里糊涂的,可劲冲济世堂方向傻笑,估计就那儿领的。
先前那人一时无言,“这……”
“嗨,我们且看吧,左右与我们不大相干,若那沈二小姐真真是有心为善,菩萨是瞧得见了,积德了,若是不是,我们也不差上那一粥一衣的,且看吧。”
众人皆颔首,忽地一贼眉鼠眼之人凑近脑袋贼笑道:“要不咱们也去领上一件?我看那衣裳样式好,摸了一下还暖和得紧哩!”
其中一人似笑非笑道:“你个不长眼的瞎耗子,那济世堂明白写着,只与那流浪穷苦之人,你可莫要做那坏了粥的老鼠屎,倒是行行好给人留条活路吧!”
“……”
话说回来,听得外头的传言,济世堂的小厮吴小六不明就里云里雾里的,巴巴地拉了主事之人朱八,小心求证道:“主事的,咱们这真是那沈二小姐设立的?”要知道昨儿他还同媳妇儿吐槽沈灵烟刻薄恶毒,没想到今日就惨遭打脸……
朱八捋了捋胡子,模棱两可道:“是与不是都好,你只好生看着,莫叫那些个不识相之人平白混了去,快些去,莫要磨蹭了!”
吴小六忙不迭应下,快手快脚地往前头去了,隔了老远都听得吆喝声,“莫急莫急,人人都有的,来下一位……”
其实,这则突如其来的传言,朱八亦是不明所以,他上头还有一人,他唤王叔,有什么吩咐如何行事都是王叔来交代,不若下回问问就是,忽地瞥见外头一张张苍白却欢喜的脸,心头一动,感慨道:“左右是行善,谁行不是行,只盼着莫要一时兴起风过无痕……”
“太太,二小姐,老爷来了。”
正说话的沈灵烟和许氏止住话头相视一眼,皆是疑惑,自那日佛堂前与许氏大闹了一场之后,沈琰已有好几日未踏足东院,今日又是什么风吹了来,莫不是又被言官参了一本兴师问罪来了?
不过二人都没在怕的,只好整以暇地等着。
不想却是对上满面春风的沈琰,一进屋爽朗的声音就响起,“夫人,烟儿,你们怎的这事也瞒着我?”
沈灵烟与许氏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瞧见二人疑惑模样,沈琰朗声一笑,慈爱地看向沈灵烟,开门见山道:“烟儿,那济世堂可是你所设?怎的还瞒着为父?若不是外头都传开了,为父还蒙在鼓里!好了,日后济世堂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提。”
沈琰如此高兴,是因着今日皇帝在朝堂上提起此事,夸赞了沈琰几句,如此前头言官上的参他的折子自然一笔勾销。不得不提的是,早在前几日,沈琰就得了风声,只觉着长的是沈灵烟的面子,与自己半点干系也无,反倒是暗自埋怨了沈灵烟。
沈灵烟一怔,瞧见许氏亦是一脸疑惑,旋即不再多想,笑道:“烟儿原是不想叫外人知道,左右不过是小事,不想不知哪个嘴快之人走漏了风声……”话落,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许氏。
人怕出名猪怕壮,沈灵烟暗自问候了将这事抖出来的人的祖宗十八代,她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小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左右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就来与我说,为父自当鼎力相助,积德行善,是福泽后辈的好事,不想烟儿竟心善至此!”
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此时此刻的沈灵烟就是如此。
沈灵烟正暗自郁闷时,许氏开口道:“老爷,您若是有心,不若与了烟儿些银两,那济世堂是只进不出的,短些时日无妨,但若要长期以往,怕是……”
沈灵烟立马从善如流,苦着脸道:“烟儿的体己到底是有限,方才正与娘说怕是撑不过这段时候,若是就此关了,怕是叫人落了话柄。”
瞧见二人情真意切,沈琰倒也不含糊,大手一挥道:“既如此,一会我让管家从我账上划一千年银子与你,这段时日先顶着,日后如何再想了法子!”
沈灵烟嫣然一笑,福了福身子,欢喜道:“如此就谢过父亲了。”
有个钱袋子也不错,这声差点真情实感的父亲,是给了钱袋子的。
沈琰来得快去得也快,关上屋门,沈灵烟面上褪去喜色,立马唤了鱼跃去外头打听,见沈灵烟着急,鱼跃不多时就去而复返,将外头的消息言简意赅地说与沈灵烟。
沈灵烟眉头一皱,看向许氏,担忧道:“娘,您所用之人可有什么不妥?怎的才这几日就闹得人尽皆知……”
“按理说,娘所托之人口风严实,断然不可能……”许氏低头思忖,复又抬头吩咐鱼跃道:“你去唤了王叔来。”话落,就听得玲珑入屋禀报说王叔求见。
许氏也不弯弯绕绕:“王叔,外头的传言是怎么一回事?”
王叔摇头道:“回太太,小的确实不知,济世堂内的小厮主事的亦是不知……今日小的来就是想请示太太,若有人相问,小的如何回应?”
许氏皱眉,看向沈灵烟,明显是要叫沈灵烟拿主意。
“既如此,旁人若问,你就照实说。”清亮的眸子婉转,沈灵烟勾唇一笑,“左右是好事,既然这么想让我出名,我又怎么能辜负这一番好意。”
许氏颔首,又自屋内娶了一百两银票递与王叔,“这一百两你先拿着,短了什么尽快补上,若是不够的,再来与我说。”
见王叔欲去,沈灵烟开口唤道:“王叔,先前那些个衣裳物件,都是打府内拿了去的,现在得在外头进货,你不若直接找了可靠的店家,商量个价钱,长期合作,如此能省事也能省不少银子。”批发总是便宜的,这是常识。
许氏瞥了眼沈灵烟并未多说,再如何出乎意料,也抵不过先前讲的那些个吓死人的话,如此许氏倒逐渐接受了沈灵烟的迥异于常人,略一点头,认为沈灵烟言之有理,虽然话说得不伦不类的。
王叔满眼诧异,只小心地抬头看了眼沈灵烟,心下甚是吃惊,先前分明是傻子,且分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怎的现在连如何经营都懂得……
沈灵烟暗道不好,讪笑两声,“昨日不巧正看了书册,正好见了,方才一时卖弄说与王叔,若有什么不妥当的,还请王叔见谅,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
许氏亦是附和,“烟儿这孩子,这几日竟是迷上了看些不入流的书,王叔莫要放在心上,平日如何就如何,烟儿不过胡言,当不得真。”
王叔狐疑地看了眼沈灵烟,心知不该多说,忙应了两句便退下了。
王叔一走,许氏嘱咐道:“烟儿,日后若有什么想法,你就说与娘,由娘出面总归好些。”
沈灵烟郁卒,无言地趴在桌上,“娘,我知道了……”万恶的封建社会,还非得女子只饱受女戒三从四德的荼毒,不能有些脑子了?
瞧见沈灵烟生无可恋的模样,许氏无奈地摇摇头,一时忍不住好奇起来,沈灵烟那日所说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朝代……
不知什么时候恢复元气的沈灵烟开口道:“娘,如今咱们有了银子,不如去盘几个铺子,收租也好,做生意也罢,左右有了银子,不必似是仰仗旁人。”今日沈琰兴致高涨,大手一挥给了银子,谁能保证他日后都这么欢喜?
许氏颔首,“我会着人去打听的。”一顿,认真问道:“烟儿就不想知是何人在幕后操纵传言?”
“娘,烟儿想知道,但烟儿知道怕是查不到……左右此事是为着烟儿好,姑且算是同道中人,只是被人暗中监视的感觉不大好啊……”话落,清冷的眸子有意无意地撇了撇四周。
许氏亦是感叹,“什么时候,东院这方寸之地惹来这么多不明不白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