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蜚短流长。
沈灵烟与许氏的流言刚热乎,冷不丁又爆发出无数王公大臣丑闻私事,迅速将沈家的流言压了下去。如果仔细去寻找蛛丝马迹,还可以发现这些王公大臣无一和平家一样是长公主一脉。
老百姓痛心疾首谩骂不绝口时,亦是喜闻乐见,因着他们的茶余饭后又添了新谈资。
“真真是猪油蒙了心,那石长明看着两袖清风恨不得鞠躬尽瘁为百姓死而后已,没想到暗地里竟是这样敲骨吸髓的国蠹,他就不怕午夜梦回被吊了命?”
“怕?他们有什么怕的?一日日尽皆醉生梦死,哪来的什么午夜梦回?你再看那文彰,金屋藏娇啊,还一藏就一窝,搁那下猪崽子呢?你说那言官不是无处不在,怎的这些个破事都没发现?”
“哼,官官相护,蛇鼠一窝,你盼着他们互相监督,不若盼着我这个目不识丁的糙汉子中了状元,不是天大的笑话又是什么?”
“唉,原以为政治清明,不想还是暗里藏奸纳垢,如今这一闹腾,怕是要变天了……”
“嘘,小声些,莫要胡说……”
动静如此之大,首当其冲的犯事朝臣尽皆被调查,而紧随而至的,就是言官的失职之罪。皇帝要打杀你,可不管你是失职还是旁的什么缘由,总归你就是失职。
不过仔细剖析下去,吃了挂落的言官仍是暗搓搓站了坤和长公主之人。
言官人微言不轻,言官的一句话,小可令朝臣丢官弃职,大可影响京城言论,朝堂风向,不亚于蝴蝶效应。
清洗了一番朝堂,皇帝心里舒坦了,可损兵折将的坤和长公主却憋了一股子气,勒令手下彻查,找出幕后的始作俑者,誓要将其千刀万剐,以解心头只恨。
奈何对手是在狡猾,左查又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惹得坤和长公主大发雷霆,又有几人死于盛怒,一时人人惶恐,生怕触了坤和长公主的霉头。
不过,哪怕叫人查了出来,想来坤和长公主亦是不忍心下手的。
动静如此之大,沈灵烟再如何闭塞视听到底是知晓了,左右都在意料之中,毕竟沈灵烟也算得内部人士。
沈灵烟知道,作为坤和长公主马前卒的平家已经和皇帝一派的林瑾玉正面交锋,如果有一半平家血脉的沈桃灼嫁给林瑾玉,皇帝就被斩去了一条臂膀,她相信平家这样着急出手,一定是林瑾玉已经掌握了什么对长公主一派不利的证据。
“平家……”
沈灵烟虽有八卦之心,但对外头的流言蜚语听听也就算了,心下更在意的是平家的动静,一击不中,平家又岂会善罢甘休,可这几日竟毫无动静,恐怕又在酝酿什么新的阴谋。
不过对于平家想要挖她的墙角,沈灵烟是嗤之以鼻的,林瑾玉可是她的忠犬,哪容得平家说挖走就挖走,就是天皇老子来了,沈灵烟也绝不会将林瑾玉拱手让人。
忽地平地起惊雷,沈灵烟一惊,方才天高云淡,怎的老天爷说变天就变天,骤雨倾盆,耀人眼目的闪电追赶着雷声,破空而来,正中沈灵烟目之所及的树冠上。
鱼跃紧走几步,吃力地关上窗户,将狂风骤雨拦截在外。
沈灵烟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瞟了眼关好的窗户,暗忖莫不是她刚才的豪言壮语惊着老天爷了?这雷劈的,好似她与人指天发誓之后有违所言,气得老天爷发了神威。
雨这么大,也不知林瑾玉又躲在哪个犄角旮旯?
正担忧时,就见许氏带了一身氤氲的水汽入屋,发髻微乱,湿了衣裳,素来冷静自持的许氏亦不免埋怨几句,“这天儿,说变就变,方才还好端端的,正想着过来看看你,行至半路竟泼起了雨……”
鱼跃细心,忙去取了衣裳,叫玲珑唤了热茶,又唤了旁的丫鬟烧起了炭火,纹丝不乱,事事周全。
一番折腾之后,屏退一干丫鬟婆子,并命鱼跃守在屋外,母女二人各握了盏茶,沈灵烟压低声音道:“娘,可是外祖父那儿有消息了?”
沈灵烟消息的来源,除了行踪不定的林瑾玉,就是靖国公府。
许氏摇头道:“你外祖父倒是传了消息来,却无甚可用,只道如常,叫我平日多留心,也不知平家这会怎生沉得住气,莫不是在筹谋什么……”
“娘,筹谋二字太大,平家只是马前卒,用不得这二字,不过又是阴谋诡计,左右动不得您跟烟儿就是了。”
不知不觉中,因着林瑾玉,沈灵烟和许氏也入了局,虽说只是无足轻重或许仍不为人知的棋子,到底是掺和了一脚。不过许氏在意的却不是朝野动荡,她只愿保全了沈灵烟,旁的如何并不放在心上。
许氏放下间却有了凉意的茶盏,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抬眼看向沈灵烟,认真问道:“烟儿,若叫你说,你认为平家此番会用了什么手段?”
其实沈灵烟早就心中有数,毕竟那些个宫斗剧,穿越小说不是白看的。
沈灵烟挑眉,神秘一笑道:“娘,您且想想,先前沈灵筠与沈桃灼那出惹了流言蜚语的戏,关键不在戏,关键在那流言蜚语,有了这流言蜚语,平家自然能名正言顺……”沈灵烟点到为止。
“烟儿你是说……”好似被沈灵烟一言惊醒,许氏心下了然,抬头又看了沈灵烟好几眼,有疑惑,也有惊奇,“烟儿,你原是不知事的,怎的这会如此通透……”
许氏早有疑惑,时日愈久,沈灵烟身上的蹊跷之处愈多,叫许氏不自觉问出了口。
沈灵烟一怔,暗骂自己不谨慎,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沈灵烟讪笑两声,半真半假道:“娘,我与您说一事,您莫要不信,烟儿保证绝无虚言,只是过于天马行空,娘您怕是很难相信……这也是为何烟儿先前不与您说。”
不过沈灵烟身上的怪异之处太多了,由不得许氏不信。
许氏颔首,“你且说来给娘听听。”
沈灵烟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又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方才抬眼看向许氏,娓娓道来,“娘,先前在您眼前的这个我,是个傻的,但在另外一个地方,不是这个朝代,也不是如今的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我,就是您眼前的我。”
许氏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置信,只直愣愣地盯着沈灵烟,那眼神里,分明在思忖着,莫不是沈灵烟还傻着。这么想着,身子也动作了起来,伸手探上沈灵烟的额头,疑惑道:“这额头也不烫,怎的开始说起了胡话?”
沈灵烟无语望天,“娘,我不是个傻的,我现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握了许氏的手,沈灵烟郑重道:“娘,我知道我所说迥异于常理,但皆是烟儿亲身经历,您无需怀疑,您眼前的烟儿,曾在另外一个世界过了二十四年,直至数月前才回到您的身边。”
眼见沈灵烟言之凿凿,且看神色不似作伪,但许氏仍是无法相信,却又无法解释沈灵烟桩桩件件的不寻常,心头一时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