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一下便热闹了。
思念曾外孙女的靖国公夫妇风风火火地来了,耐不住性子的俞惜燕由陈玄灵陪着来了,而沈琰,也破天荒地上门了,道是盛哥儿想沈灵烟和林夏欢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俞惜燕与其说是耐不住性子而来,不如说是听见秦苏羽住进将军府而来,虽说秦苏羽的驸马已经尘埃落定了,可俞惜燕仍是不放心,不想还未入东院二人便相见了,霎时天雷勾地火,火花四溅,不过转瞬便消弭于无形了,只因俞惜燕叫陈玄灵制止了,白青山也拽住了秦苏羽,两个男人相视一眼,不由苦笑。
“惜燕,你如今有孕在身,莫要胡闹了。”
“公主,刀剑无眼,仔细伤了身子,还是莫要动手为好。”
二人话落下,忍不住又去看对方,又是一笑,却是亲近了许多。
“你这个臭女人,满京城府邸那么多,你住哪不好非得来住将军府?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告诉你,只要有我俞惜燕在的一天,你就别想得逞!”
“你这个臭女人,我住哪与你何干?要不是皇帝要我住这,我还不愿来呢!来啊,打架,一见你我就手痒!”秦苏羽说着就要挥鞭,不想忽然顿住了,看向陈玄灵道:“你刚才说什么,这个女人怀孕了?”
陈玄灵含笑颔首,侧头温柔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俞惜燕。
“怀孕了?”秦苏羽仍不住上下打量着俞惜燕,好半晌才忍不住道:“这个女人还会怀孕?”秦苏羽好似今天才正视了俞惜燕是正儿八经的女子这一事实。
俞惜燕忍不住啐了一声,叉腰道:“老娘怎么就不会怀孕了,这是什么道理?哼,你这个臭女人,怀孕了我也能看住你,别想耍什么花招。”略作一顿,俞惜燕疑惑地看向陈玄灵,“皇上搞什么鬼,没事将这个女人塞进将军府干嘛?”
陈玄灵在秦苏羽发火之前及时开口道:“公主见谅,内子因有孕在身,思绪不稳,难免说出不中听的话,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莫怪内子,让公主见笑了。”言罢又对白青山笑了一下,才侧头对俞惜燕道:“皇上只是无聊罢了。”
“哎呀怎么不打了?”沈灵烟幸灾乐祸地站在屋门前,不无失望道:“我在这瞧半天了,本想观摩观摩公主与惜燕的风姿,看来今日是没有眼福了。罢了,你们能来我就欢喜了,快快入屋吧,深秋风凉,仔细染了寒。”
俞惜燕瞪了眼沈灵烟,随即看向秦苏羽,便一把拉着陈玄灵要抢先入屋。秦苏羽自然不肯相让,一个箭步跟上,眼见就要追上了,手臂却叫人缠住了,恼怒地回头却对上白青山温润的脸,便听得白青山道:“如今陈夫人有了身子,公主让让她又何妨?”
回头见俞惜燕已经入屋,还不忘对她抛来得意的眼神,秦苏羽忙压下心头恼火,僵笑着对白青山道:“对,我是让她的,让她的!”
入屋便见靖国公夫妇与沈琰俱在,俞惜燕夫妇早再熟悉不过了,从容行礼便熟稔地交谈了起来,而秦苏羽与白青山就有点懵了,见众人和乐融融的模样,难免有难以融入之感。
“外祖父外祖母,父亲,这是柔然公主,也是我和欢儿的救命恩人。这是驸马白青山,日后她二人便住在将军府旁的驸马府。”
靖国公夫妇皆是爱憎分明之人,看向秦苏羽的神色颇为感激,靖国公夫人直言道:“靖国公府谢过公主救命之恩,日后但凡有何难处,但说无妨。”沈灵烟是许氏的命,亦是他们的命。
沈琰亦是点头道:“若有差遣,我锦衣侯府绝不二话。”他愧对于许氏,自然要弥补于沈灵烟。
俞惜燕仍不住揶揄道:“臭女人,你这个也救得值得了,靖国公府,锦衣侯府,将军府三府供你驱驰,多大的荣幸,旁人求都求不来呢!”话锋一转认真道:“若当真有事,我宣平侯府和安阳伯府就算人微言轻也愿出一份力。”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能帮忙!”懵懂的盛哥儿挺身而出,只要关于烟姐姐的,他都可以全力以赴,他虽小,但会长大的嘛!
林夏欢在靖国公的怀里,旁边坐着看林夏欢而移不开眼的靖国公夫人,沈灵烟在另一侧,林瑾玉在其身旁陪着,不知何时已经两手交握,听得众人的肺腑之言,沈灵烟眼眶一热,几欲落泪,她想,老天爷还是疼爱她的,将上一世不曾有的,亲情,爱情,友情,这一世加倍偿还于她,她已知足,可若是许氏与温子然也在,更是欢喜吧?可人生啊,知足常乐,只要许氏过得好,她还有什么遗憾?
“烟儿,我们都会陪着你。”林瑾玉附耳如是说,“不管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秦苏羽似是心有所感,看向正咬耳朵的二人,又看向满屋真诚的脸,忽然一笑道:“救人本非我所愿,但今日我觉得救对了,不过是一颗丹药,不必挂怀!”言罢秦苏羽带着白青山走至沈灵烟二人跟前,“林瑾玉,我找到了比你好的人。”
沈灵烟嫣然一笑,并不言语,只是细细打量着略显羞涩的白青山。
林瑾玉亦是一笑,望向白青山的眸光亦是尊敬,片刻了然道:“公主此言差矣,瑾玉自然是比不得驸马的,公主如何能将瑾玉与驸马相提并论?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瑾玉在此恭喜公主与驸马。”
“林瑾玉你说得对,本公主的驸马,自然无人可比!”秦苏羽笑得恣意,回身朝靖国公等人行了一礼,“待本公主与驸马成婚之日,请诸位赏脸过府喝杯喜酒!”
抛开初时的成见,望着眼前磊落的秦苏羽,俞惜燕的心里有什么在消散,有什么在积聚,朗声道:“这是自然,不过这杯喜酒先存着吧,待他日我方便了,愿与公主不醉不归!”不打不相识,误打误撞成全了一段友谊。
“好,届时不醉不归!”
白青山望着满屋的笑颜,最后落在那袭白衫上,容颜如天人,含笑如春风,便只是长身玉立于此,也叫众人移不开眼,又不知驰骋于战马上的白袍将军,又是何等风姿?
在未见林瑾玉之前,白青山好奇而自卑,在见了林瑾玉之后,白青山心悦诚服而欢喜,只因林瑾玉的磊落,也因秦苏羽的磊落。
众人叙话,不知觉间已然日暮,一道用过晚膳,又说了会话,回府的便回府,回屋的便回屋,众人散尽,却不觉冷清。只要心中有念,不管远近,温暖自在心间。
哄睡了林夏欢,沈灵烟窝进林瑾玉的怀里,目光温柔欢愉,轻声道:“瑾玉,今日我很高兴。”在东院方寸之地挣扎之际,沈灵烟从未想过会有今日的欢欣,虽前路不见得平稳,可她也满足了。
“我与你同欢喜。”林瑾玉俯首,细细亲吻着沈灵烟的眉眼,不带半分旖旎,只有无言的怜惜,他想,沈灵烟想要的这片天地,不论多难,他都会为她撑起来。
“也不知道娘和然叔如何了。”
“方才暗卫接到了青丫头的消息,娘和然叔不日离谷,应是要来看外祖母了,届时我们同去。”略作一顿,林瑾玉又道:“青丫头说,好事将近……谁!”林瑾玉放下沈灵烟,闪身便在屋门前,猛地开门,却是神色震惊的沈琰。
“岳……父。”
“父……亲,您,您都听见了?”因在屋内,四下都是自己人,二人也没防着,加之沈琰满脸震惊,若说不知八成是骗瞎子的吧?只是暗卫怎么回事,也不知提醒提醒?
沈琰站在屋外,看着林瑾玉,不置一词,神色复杂翻涌,良久,一点一点地归于平静,沈琰抬步入屋,望着立在远处的沈灵烟道:“为父前来,只是想与你说,为父想申请镇守东北,为侯不如为将,还是沙场更适合为父。”言罢,转身欲离去。
沈琰告老的折子终究是叫皇帝拒绝了,可京城沈琰着实不欲多待,请命驻军在外,也不失为一条路。
沈灵烟咬牙,终是开口道:“父亲且留步,关于我娘的事,我有话与您说。”不是秘密泄露的慌张,是欺瞒的愧疚,不论眼前之人往日如何冷情冷血,他总归是受足了惩罚,如今也心思清明了。
沈琰定住脚步,背对着沈灵烟,良久开口道:“不必了,只要她……还活着,我便放心了。愿她与温子然……天涯相随,再不困顿于囫囵!”
眼见沈琰步履沉沉却如释重负地出了屋,背影好似又萧瑟了几分,沈灵烟忍不住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沈琰当是隐约知道什么的,只是不说,如今……也罢,这样也好。
“烟儿,我想岳父终究是欢喜的,他没有误了岳母一辈子。”